申玉不用问也知道杏儿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申玉实在是不理解杏儿为什么这么放不下陈知彦。

可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将杏儿看做是她此生唯一的朋友了，所以她愿意帮杏儿。

深夜，申玉送杏儿到了林天骄的寝宫。

这个时辰，阖宫都落锁了，宫中无一外人。

可林天骄的寝宫，灯火通明，屋内还有男声女声交谈甚欢。

杏儿站到门口时是恐惧的。

怕不是有什么隐秘让自己撞见了吧。

申玉给她一个放心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林帅，人来了。”

屋里安静了一瞬，林天骄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吧。”

申玉让杏儿自己进去：“你且等着吧，我回去睡了。”

说罢，申玉转身就走。

杏儿忐忑地推门进去。

门口两个宫女静静立着，等杏儿进去了，关上门，领着杏儿坐到门边的凳子上：“公主稍等，娘娘忙完了这阵儿，自会叫您。”

杏儿点点头，紧张地坐下。

内殿里，四五个男子席地而坐，林天骄一身常服，也与他们坐在一起。

地上摆着一些长短不一的不知是弓箭还是什么的东西。

林天骄时不时上手研究研究，嘴里说着什么：“这个轴承还是不够精细，何时能做到标准化产出？规格好定，关键是能成规模的精确的生产。你这个还是太粗糙了！”

旁边的男子愁苦道：“娘娘，这已经是百件当中难得的精品了！同样的还有几个，够娘娘造一辆精制马车了。”

林天骄摇头道：“不是给我做，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做出一个标准，然后规模化生产，你现在的重点不是它多精美，而是如何能普及生产。”

“普及？”男子有些听不明白：“如此精巧的马车，平民如何坐得？”

“旁的先别说，你造出来了再谈其他。今日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再研究。”

说罢，林天骄又去了另一个男子身边：“为什么这块磁石会移动？这不是怪力乱神，是电。”

“电？”那男子一脸狐疑。

林天骄认真说到：“你双手摩擦，会产生静电，春日打雷，会有闪电，这都是电。”

“可......可风雨雷电乃上天之物，我等凡夫俗子......”

林天骄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们能利用的皆是上天所赐，你能看到就说明上天应允你使用，你去研究吧，如何捕捉电，如何利用电，不止你，你们的人都好好找一找。风中，水中，去观察，去思考。”

林天骄打发了他，另一个男子凑近她：“娘娘，皇上还是不同意开采寿山。咱们时不时再另寻一座山？”

林天骄摇头：“既然找到了矿山，又如此近便，为何舍近求远？”

“可是，”那人为难道：“皇上说了，那是龙脉所在。”

“龙脉？谁说的？”林天骄问道。

“是......司天台。”

林天骄不在意道：“司天台那周复怎么这几日不见了？”

“这......想是娘娘出的题，他解不出来。”

“叫他去让司天台改口，随便换一座山做龙脉！此事办成了，来我这里我教他。”

“是。”

林天骄忙了许久，等殿中的人都打发走了，才摆手让杏儿过去。

杏儿急忙走过去，奉承道：“娘娘日理万机。”

林天骄又摆了摆手：“申玉说你有事求我？”

杏儿不知道申玉说的这么直白，尴尬道：“是......”

“说来听听。”

杏儿鼓起勇气道：“陈知彦......陈将军年少英才，可堪大用。如今......他在南衙......不甚得志......我......我想求娘娘派他去西北......”

“你是想助他为父报仇？”林天骄挑明了。

杏儿低头道：“娘娘英明。”

“哼，”林天骄一笑：“你的想法就写在脸上。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女子，大好年华，偏偏耽在情爱上！”

杏儿对上林天骄，不自觉地矮了几分，只好羞怯地低头。

林天骄无所谓道：“他去西北，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西北复杂，他去了也只能是做副手，若是自己有本事，苦熬个几年出头，你可愿意？别我此时答应了你，过几日，你再来哭求，让我给他升官，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杏儿摇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娘娘仁慈，答应了我吧，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替陈知彦求情。往后，我一心一意为娘娘做事，我这条命，就献给娘娘了。”

林天骄无奈一笑：“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

“那娘娘想要什么？”杏儿一头雾水。

“要什么？”林天骄一愣：“我说我想要之前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你信吗？”

“啊？”杏儿心一沉。

自己恨了多少年的人，林天骄居然这么在意？

林天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道：“这件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杏儿木然地站着，听林天骄讲。

“之前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在我们那里叫穿越者。”

“穿越者......”

“对，穿越者。在我们那里，科技发达，生活富足。我们打开了时间之门，可以任意选择可以到达的不同维度和不同时间。借由当时当地某一个人的躯壳活下来。我和她......都是穿越者。”

“......”杏儿此刻太过震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天骄陷入回忆：“参加穿越实验，需要很多钱。你身体里的那个人，想是经费不足，只能来体验很短一段时间。我就不同了。我为了这项实验，苦学多年，种地养马，排兵布阵，天文地理，化学生物。我来这里，不是来体验情情爱爱的，是来做你们的救世主，改变这个世界的！”

杏儿此刻终于明白申玉那些奇怪的言论出自何处了。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身体里那个穿越者再回来，我想，她与我同样来自那个自由平的的时代，会是我的一个很好的帮手！可是现在看来，只怕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杏儿生怕林天骄觉得她没有用处，赶忙道：“娘娘，我命都可以不要，她能做的，我也能做！求娘娘给我个机会！”

林天骄微微摇头，却还是道：“也好，毕竟你如今有个便利的身份，也能为我做些事情。”

“娘娘想做什么？”杏儿问道。

林天骄敛神道：“我想以你的名义，开学堂。”

“学堂？”杏儿疑问道。

学堂杏儿倒是知道的。

陈夫人的嫂嫂之前还想让陈老夫人帮忙，送孩子去什么书院。

如今的大越，书院是不缺的。

私学有著名的白马书院，官学有官家子弟趋之若鹜的国子监。

林天骄贵为皇后，开什么学堂？

林天骄也看出了她的不解，笑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认为如今读书人不缺学堂。可是我要开的，与已有的学堂不同。现如今的学堂，尽学些经史子集。学子苦读数年，也不过是为了混个官身，于天下百姓，实在是没什么用处。我要开的学堂，是学物理化学的学堂。”

杏儿迷茫地看着林天骄。

林天骄只好解释道：“物理简单来说就是阴阳五行，化学嘛，就是所谓炼丹。除此之外，还要有算学，天文，地理，建筑等其他科目。培养大量的人才，发明各种有利于人民生活便利的东西。”

对于林天骄的解释，杏儿其实还是一头雾水，可她为表忠心，还是点头道：“娘娘是要让我提出来建学堂？”

“不错，”林天骄道：“想是申玉同你说过了，太后对我甚是敌视。凡我所提，她总是百般阻拦。我虽然屡屡退让，可我要做的事，还是要进行下去。建学堂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我举个例子，春日翻耕播种，只能靠人力，效率低下，人也辛苦。我指导他们发明的播种工具，能减少三分之一的人力。这样农民就有时间种更多的地，粮食多了，日子也好过些。”

这回，杏儿听懂了。

林天骄要办的学堂，是百姓的学堂。

她高兴道：“那这样的学堂，是不是农民都可以上？”

林天骄摇头：“百姓贫苦，还是一心养家重要。你开学堂，先收官家子弟，不需要那些书读的好的。只要不是品行低劣的纨绔，都可以收进来。培养他们各个科目的基础，之后他们有专门擅长的科目，再专心学擅长的。做出成绩，推广开来，就有利百姓。到时候，也可以给他们开个口子，许些官位。等这个社会整体的生产力提起来了，百姓富足了，可以广开学堂，平民百姓也可以进学。”

杏儿还是有一点点失望，说到底还是官家子弟的一个门路。

林天骄看出她的不高兴，耐心解释道：“百姓家贫，难以继学。咱们的学堂，不学个十年，难有所成。富家子弟，不缺衣食，没有负累，能一心做研究，是最好的人选。我知道你自百姓中来，有好事也希望他们能赶上。可饭要一口一口吃，万事俱备，才能顺利。若按我所想，你这学堂顺利开起来，过个几十年，百姓也能人人有学堂上了。”

杏儿只好点头：“我听娘娘的。”

林天骄道：“你可以和太后提一提，这么一个笼络人心的好事，我想，太后不会拒绝。如此，你当顺利些。”

杏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天色更晚了，杏儿也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