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杏儿陈知彦回来过。
她忐忑于见到陈知彦不知如何面对他,可现实的残酷在于,陈知彦可能再也不愿意见她了。
连等了几日,都不见陈知彦寻她,她想,是陈知彦对她失望了吧。
灰心失望之下,一连几日,杏儿都沉默寡言。
这一天,三公主身边的侍女来请杏儿去永兴坊一见。
杏儿和申玉没有犹豫就跟着公主的侍女走了。
到了永兴坊的一座大宅自前,侍女道:“公主已经到了,请二位随我进去。”
杏儿和申玉跟着侍女进去。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许久,才到了内院。
侍女指了正堂,示意杏儿她们自己进去,就规矩地站在回廊下。
公主正独自在正堂饮茶。
见了杏儿和申玉,公主道:“这宅子怎么样?可气派?”
杏儿点头:“这是我见过最大的宅子。”
公主冷笑:“五年前,母后送我这宅子,说慢慢修缮,等我及笄指了驸马就可以住在这里。五公主她们的公主府都是五进,我这是七进的!”
申玉直白道:“呦,这皇后对你可是真不错啊!这么大的宅院,离皇宫还近,任谁说都是宠爱你的表现!这样你还想回苗疆?苗疆怕是没有这样好的住处!”
三公主脸上露出不屑:“宅院再大,也不过是个笼子!我今年十八了,驸马还没定下来,五公主小我两岁,去年已经成亲。皇后宠我?我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想在刘家的子嗣里挑一个老实听话的,一来刘家尚公主了,锦上添花,二来,死死把我攥在手里,我不过是她的专属药人!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的生死都在她股掌之间!所以,这就是我要回苗疆的原因,我不想再受她控制,她害了我娘性命,还想控制我,凭什么她想如何便如何?”
申玉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三公主:“这是苗人头领让我交给你的。”
公主摩挲着令牌:“不错,确是苗疆信物,算你们守信用。”
说着,她也从袖中取出一枚差不多的令牌:“让你们的人把这个交给头领,告诉他,我会等他来接我。”
申玉收起令牌,多的一句不问。
“我们明面上是陈家人,见得多了太扎眼,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今后会有专人与你联系。”
三公主点头:“我知道了。今日是借着验收园子才见你们一面,既然见过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杏儿起身和申玉往外走去。
可到了门口,正和一个一脸严肃的宫女迎面遇上。
那宫女瞧着杏儿和申玉笑道:“公主殿下这是有客呀?”
三公主脸色刷地变白,她捏着扶手站起来道:“薛姑姑怎么来了?”
薛姑姑笑道:“娘娘疼爱公主,怕下面的人欺负公主年轻不知事,特命我前来陪公主验一验这园子修的好不好。”
她边对公主说边一双眼睛来回盯着杏儿和申玉。
那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明明是探究,可杏儿却深深感到危险!
仿佛下一秒,这薛姑姑就会冲上来杀了自己。
薛姑姑确实是动了,可她没有选择杏儿。
她一个箭步靠近申玉。
在她百般观察之下,明显申玉身怀武艺!
申玉早有防备。
一掌劈下薛姑姑探过来的手。
同时手伸向薛姑姑的脖子。
可薛姑姑灵巧地避过,趁机抓住申玉的手腕,用力一折。
申玉另一只手出手攻击。
薛姑姑早有准备,一掌用力打向申玉胸前,绕到申玉背后一只手将申玉两只手捏住,同时另一只手锁了申玉脖子。
三公主强装镇定道:“薛姑姑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本宫的朋友!”
“朋友?”薛姑姑拆穿道:“公主不谙世事,何时与这来路不明的人交上了朋友?公主听老奴一句,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公主莫要被她骗了!”
杏儿此时顾不得许多,着急道:“我们是陈家人,不是来路不明的匪徒,快放了她!”
薛姑姑笑道:“你?我认得你。去年去过国丈家赏菊。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古旧的插花之法?谁教你的?宫中故技,凭你怎么会习得?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不说我就杀了她!”
说着捏住申玉脖子的手紧了几分。
申玉狠道:“老虞婆!有本事咱俩放开了打!她不过受我蒙蔽,什么都不知道!”
薛姑姑轻蔑道:“你以为我同你们一般蠢?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来见公主!你们可知你们的一举一动皇后娘娘都知道!”
“母后?”三公主失声道。
薛姑姑冷哼:“三公主,枉娘娘待你如亲子,你居然自己去陈家割腕取血给她们解毒!皇后娘娘早察觉了你的异心,今日就是让我来把这几个人杀了!”
杏儿怒视三公主:“是你的阴谋!你故意叫我们来害我们!”
三公主走近道:“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杏儿一把抓住三公主,从三公主袖笼里搜出令牌,举到薛姑姑面前:“这是她刚刚拿到的,你不收了此物,将来她还会联络苗疆!”
薛姑姑道:“放到桌上。”
杏儿依言把令牌放到桌上,回头指着申玉道:“她身上也有一枚。我刚才看见她藏了。”
薛姑姑道:“你来搜出来。”
杏儿缓缓靠近申玉,在申玉腰间摸索。
手顺着腰向上,在申玉脖子与肩膀的连接处突然伸向薛姑姑!
薛姑姑根本不把杏儿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放在心上,她以为杏儿如此恭顺是为了换取一线生机,没想到她竟然大胆地攻击自己!
可就在她放开申玉要拦住杏儿的手时,自己脖颈间一注鲜红喷涌而出!
她僵直麻木的脖子隔了很久才感觉到疼!
“你......”她的喉咙只发出一个声音就再说不出话。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不明白,自己这样顶尖的杀手怎么会栽在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的手上!
不等她反击,被松开的申玉已经反身一掌劈在她头上。
刹那之间,薛姑姑的鬓发间流下一股鲜血。
再无意识的她缓缓向后倒去。
申玉看着薛姑姑对杏儿道:“做得好!”
杏儿手里攥着的玄铁匕首滴着鲜血。
她全身发麻道:“万幸。”
申玉扶她到凳子上坐好:“今日倒是你救了我,多谢。”
三公主感叹:“你们真是不怕死的义士。”
杏儿缓了好大一气,才能开口说话:“我也不确定我能杀了她,可我想着,我即便不能杀她,也能干扰她,为你争取机会。”
申玉已经将她的玄铁匕首擦干净,收入刀鞘:“你这匕首吹毛断发,你又冲着她的命脉去的,怎么可能失手?”
杏儿苦笑道:“若不是从前不少杀鸡放血,我也无从下手。”
“大道至简,她也是太高估自己,轻敌了。”申玉将匕首还给杏儿:“杀人杀鸡都一样,你是为了救我,迫不得已,千万别有心理负担。”
杏儿不明白申玉的意思。
可申玉已经起身脱去满是血的外衣。
三公主叫侍女送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申玉换。
申玉换好衣裳问三公主:“皇后已经知道你背叛她,如今你想怎么办?可要我联络赤巾军带你藏匿?”
三公主摇头:“刚才她也说了,她是奉皇后的命令来杀你们的,皇后不会杀我!她用得上我。”
申玉点点头:“好,你自己决定。”
说罢看向杏儿:“咱们杀了皇后的人,陈家怕是不能回去了。”
三公主道:“能回,而且一定要回!”
杏儿和申玉看着三公主:“什么意思?”
三公主解释道:“皇后杀你们是为灭口。她一来不想我与苗疆联系,二来不想世人知道她用落回之毒。我回去她一定会将我禁足,切断我与宫外的联络。而你们,回了陈家她才投鼠忌器。”
申玉明白了,她点头道:“是了。我们跑了,她正好派人捉拿,到时候我们的死活无人知晓。我们不跑,光明正大住在陈家,她反倒不好下手了。皇帝用得上陈知彦,陈家一时之间动不得,我们又知道她的秘密。若有危险,我们可以先把她的秘密抖搂出去!只怕皇后不愿意看到的是后者。”
杏儿听着有理。
三公主道:“我要回宫了。你们还需多久才能成事?”
申玉道:“多则一年,少则几个月,赤巾军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三公主一回宫,就被皇后的人请进立政殿,之后再没有出来。
深夜的时候,杏儿才知道申玉那句“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是什么意思。
已经上床睡觉的杏儿,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薛姑姑死时可怖的脸!
脸后是一片血红!
虽然是为了救人,杏儿才杀了她,可杏儿到底不是经受训练的专业杀手!
白天的时候总有人在身边,杏儿不感觉什么。
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才翻涌而出。
一连几天,她都没办法入睡,顶着一双黑眼圈,硬生生从黑夜熬到白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