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游小桉一脸倦怠。
“我中暑了,睡一会儿。”不给项虔询问的机会,说完游小桉立即转身回屋。
这个男人频繁地出现,所以——
——所以,项虔很久以前就见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太虚伪,明明早见过,却装作初见的样子。
你最好不要喜欢我!
游小桉躺下去,现在,打消心头疑虑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乔益佳发一条消息就可以得到答案。
不过,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乔益佳已经够辛苦,她自己情不自禁是其一;夹在自己和她表哥中间是二。
就别再徒增她的烦恼,如果方便,她早就说了不是吗?
好在昨晚发神经对项虔说过“今年之内都不要再恋爱了”,如果他像其他那些知难而退的男人一样的话,接下来的四五个月应该不会发生自己担心的事情。
想到这,游小桉放下心来,决定当作无事发生。毕竟她不喜欢模棱两可,更不喜欢妄自揣测。所有不能确定的事情,她只想当做不存在。
可是,过去的事情虽然被忘记,但绝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
像是在学校里,又像是在公园,在一条银杏林间小道上。
项虔摘掉了项链,也没有戴墨镜。
分不清是什么样的天气,游小桉看着走在前面的高高的项虔,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公园,这种反差,就好像水中生物来到了陆地上。
“你说喜欢在公园约会。”项虔好像会读心术。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约会了?”游小桉非常吃惊,明明才决定过,如果项虔表白自己的话要拒绝他。
而且,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在公园约会?
太老套。如果是第一次约会的话,一定是天文馆,而绝不会是什么公园!
游小桉从惊讶跳跃到生气。
项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两三个大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打破了她的安全距离。游小桉没有推开他,也没有逃跑。
项虔长长的手臂牢牢地将她捕获,他的胸怀就像家里的那张按摩椅,既结实又温暖,可是因为他收得太紧,那个怀抱被游小桉占满,没有一点点空隙,仿佛连风都别妄想介入。
游小桉从来没有让任何人拥抱过自己,拥抱是她安全距离排斥在外的行为,更何况,和项虔才认识多久?!
可是,项虔的怀抱就像冬日的阳光,暖烘烘的包围着她,甚至,他的胸膛还莫名地散发出一股甜丝丝的花香,那莫名的花香味令她感觉无力,她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力气将他推开、推到她的安全距离之外。
她意识到,他的巨大手掌开始在她的后背游走。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温暖到让她放弃原则,开始眷恋。
可是他的手心却炙热如火,好像被抚过的地方会轻而易举地被烫伤,那灼热感令她一阵阵地颤抖。
“吻我!”游小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非常勉强地说出这两个字。
可是——
——可是,我们不是才认识两三天吗?这样可以吗?
游小桉感觉热泪正在涌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开口。
这样的速度何止千百倍地快于自己交往两年内不亲密接触的原则!
而且,很明显,就算问出口,项虔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此刻,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效力了。
项虔双眼中的热望表明现在他想要做的是什么,明确到让游小桉不住颤抖。
她放弃逃脱、放弃挣扎,就像一只被蛛网牢牢粘住的蝴蝶,尽管她心里还想煽动翅膀,但终究已经无力抵抗。
项虔的脸已经府下来,他的唇倏地盖住她的唇。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机会将反悔、将原则、将不可以说出口。
比起他如火般炙热的手心,游小桉只能在无力之中绝望地想,这男人的唇舌大约是世间最高伏特的电流,在他的吻落下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已经濒临融化、完全失去自我。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小口,任由对方席卷。……
“小桉!小桉——”
是乔益佳的嘶喊,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过,在那尖锐的分贝之中充斥着绝望、愤怒和憎恨。
“你就是这样拒绝我表哥的吗?”
你就是这样拒绝我表哥的吗?!
你就是这样拒绝我表哥的吗?!!
……
几乎是同一瞬间,游小桉惊醒。
明明空调开得很低,可她那雪白额前的头发已经全被热汗濡湿,被濡湿的那些发丝看起来那么黑,那么伤悲。
“幸好是一个梦!”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甫定。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平息下来。不由自主地,她的另外一只手抬到唇边,犹豫了下,又犹豫了一下,她的手指才贴到唇上,太真切了,真切得她差点对那炙热的抚摸、那滚烫的深吻信以为真。
又恍然了许久,她才扭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忽然,她听到有声响从屋外传来,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
不过,游小桉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迟到就会慌里慌张的人。
而且,知道项虔在家,她由衷地感到很安心。
等一等——这已经是你第几次产生还好有项虔这种奇怪的想法?
严格地说起来,就算有一天真的和项虔交往,游小桉也不会对乔益佳产生愧疚心,这是明明白白的,而她之所以不想是因为,她不愿朋友伤心和难过。
愧疚和珍惜,在她这里的界线是如此清晰。
稍微收拾了一下,游小桉打开门。
客厅里,项虔正在和安装钢琴的师傅聊着天。
随着项虔的目光,另外的两个人也向游小桉看过来。
这时候,项虔多么想制止他们、不准他们乱看自己未来的老婆一眼。
为此,钢琴送到的时候他才没有将游小桉叫醒。
自从前天晚上看到游小桉睡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他开始莫名地有了这样的信心,或早或晚,这个他等待了多年的女人一定会成为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游小姐,钢琴就快要装好了。”白衣服的那人说,他是琴行的经理陈晋孺,早晨,他和游小桉见过。
“喔,好啊。辛苦你们!”
“应该的。”陈晋孺答。
游小桉走过去,站在一旁扫了一眼,然后说:“我去泡茶,你们想喝乌龙茶还是红茶,绿茶也有的。”
“客随主便。” 陈晋孺是一个谦和的男人,不论是举止还是言谈都很儒雅,彬彬有礼到让人觉得他训练有素。
“我喝乌龙茶!”项虔说。
游小桉没有看他,现在,只要一对上项虔的眼睛,刚才梦中的一幕就会十分强烈地扑面而来。那种仿佛失去距离感的眼神碰撞会让她惊慌、甚至心跳加快。
明明——
——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这样的梦对游小桉而言就像是真实的范畴。
那抚摸所留下的温热感、那亲吻袭遍她全身心的怵麻,只要那个男人一进入自己的眼帘,梦中的一切就会被再度清晰地激活。
所以,现在、此时此刻,游小桉真的无法和项虔对视。
这怎么得了?!
我们只是在一个屋檐下的初识不久的男女,甚至连普通的朋友都还算不上,他凭什么在梦里那么强势地介入、霸道地占有?!
“好啊,那我就泡武夷水仙。”
游小桉朝客厅的另一头走去,背影看起来像脆弱的逃离。
项虔随在游小桉的身后,也走到茶桌旁。
“你的脸色怎么比睡觉前还差?”
关心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游小桉多么希望项虔的洞察力不要如此敏锐。
“没睡踏实,做梦了。”她没有继续逃避,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迎着对方的目光,挤出淡笑。
经刚才那一梦之后,好像,游小桉觉得项虔的存在感更强了,只要他多看她一眼,那种类似于心悸那般的惊慌就会源源不断地发生。
“我来。”项虔伸手。
游小桉犹豫了下,将手中的水壶递给他。
在交接的时候,她的手被他的手碰到,哪怕接触面微乎其微,可是,那温热的触感还是在瞬间抵达了她的内心,猛地,她缩回手。
项虔怔了下,她中暑有那么厉害吗?还是,她想起了什么?
可能性不大,既然前天晚上她没想起来,近期她也不大可能想起来。
除非受到提醒或者刺激——
自己这边没什么异常,表妹那边应该也没有,因为他才再次跟她打过招呼,尽量不要跟游小桉提起他的以前。
一定是多虑。他开始准备泡茶。
那一头是安装钢琴的声响,这一边是泡茶的窸窣。
时不时地,陈晋孺会将目光向他们两个人投过来。
游小桉坐到中间的沙发上,左右分别看了看,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项虔身上。
项虔偶尔也会回过头,见到游小桉的目光在他那一边之后,他开始低下头专心地看着正在煮水的水壶,等待水开时将茶取出放入茶壶。
水开过一会儿,醒茶、烫杯,接着泡茶、分茶、倒茶……
他动作熟练而且连贯,游小桉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双手,他的手掌那么大,可是泡起茶来却一点都不显得笨拙,手指很长,很有力,动作很稳。
在梦中,他就是用那双手在抚摸自己。
思及此,游小桉那好不容易褪去红潮的脸上又顿时一热。
“茶好了。”项虔抬起头,见到两颊飞红的游小桉,这女人,刚刚明明还一脸苍白,怎么现在——
“陈先生,喝茶。”游小桉的声音清清亮亮,就像泉声。
陈晋孺直起身,应了一声,好。
钢琴安装工作已经完成,他们正在收拾工具。
游小桉站起来,取出一些甜点,端到茶桌上。
闽省产好茶,大多人惯爱喝,即便是年轻人也喜欢。
陈晋孺和他的同事先后洗了手,四个人围着茶桌,项虔坐在主位,游小桉在他左边的位置。
“我们不客气了。”陈晋孺说。
工作忙完,气氛很轻松。项虔是一个健谈的人,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能源源不断地找到话题,完全不会让大家有陷入冷场的尴尬。
游小桉并不怎么插话,只是听着他们从喜欢的茶叶聊到赚钱的事情、从闽省的经济说到台湾的发展,项虔见游小桉面露无聊,就把话题转回到钢琴上来,她依旧提不起兴趣。
茶过几巡,陈晋孺开口告辞,他同事也跟着起身。
“游小姐,调律的时间我们再约。” 陈晋孺说道。
陈晋孺的同事是一个腼腆的人,这时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在陈晋孺身旁,他显得有些唯诺,甚至坐也坐不安生的样子,连一句话都没多说。
“陈先生,你们慢走喔。”
游小桉和项虔站在门内,陈晋孺和他同事已经跨出去,“二位请留步。”
“多亏你在。”关上门,游小桉说,这就是她道谢的方式。
项虔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茶桌。
“知道啦,我会收好的。”游小桉会意。
“回头,钢琴调好音,弹给我听?”
“当然没有问题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一些。
项虔不着痕迹地靠近,游小桉不假思索地答应。
只要在一起,就能找到更多继续在一起的理由。
这看起来自然而然的事情,项虔已经等待了很久。
以前,他远远地看着她表演的时候曾无数次地幻想着有一天她单独为自己演奏,这一天终于越来越近。愿望将要达成的喜悦令他熠熠生辉。
“附近有餐厅吗?”
“有。”
“等我收好,我们去吃晚餐好吗?”
“行。”
“我说的是那种味道很好的餐厅呀!”
“也有。”……
在这样寻常的聊天中,那个梦所激起的慌乱慢慢被冲淡了。游小桉加快了收拾茶具的速度。
窗外,天已经墨墨黑。
在明亮的灯光下,两个人对第一次共进晚餐各怀期待,那期待令这个素来冷清的公寓散发出一种寻常生活的温馨。
想得所爱的和害怕被爱的,在拉锯着,在刚刚发生的梦里,在这浅浅的才到来的夜里。
啊,夜里,真的是发生故事的温床,相比之下,白天却要乏味很多。
项虔看着游小桉纤细得有些脆弱的背影,他多么想——
仅仅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他感觉身体已经近乎失控地热起来。
所以,她到底有多致命?为什么她能对他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这样的吸引力,是她纯净的气息?还是,她那淡然的风格?或者,是她那一张无求无欲的天使一般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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