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
陈三庞拿着苹果在办公室窗台上选了个好地方,李浩随即在苹果前边的窗户上贴张纸,护士顾好跟在一边,三个人合手虔诚,新来的实习护士刚巧推门进来。
一看三人模样,悦耳问:“哥,姐,你们在干嘛呀?”她走上前对着纸念:“夜班之神灵位,何惜手术刀生锈,但愿人间无病——”她还没念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怎么能迷信呢?”
陈三庞摇着头:“年轻,还是太年轻。来,快过来拜拜。”
实习护士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三个人鞠了三躬,顾好语重心长:“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实习护士往电脑桌那边瞅:“简医生不拜吗?”
陈三庞往椅子上一坐:“他不用拜,你没看他头上冒烟吗?轮到新组发现病程一个星期没写,他马上就下去陪夜班神了。”
李浩一边从抽屉里找东西吃,一边开玩笑:“瞅瞅!咱简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都敲不过来了。”
“我昨天得空翻了翻朋友圈,发现我高中同学孩子都生了,满月酒在家里办的,一看背景就是大别墅,想当年他分比我还低50呢,现在混的比我好多了,你不说房子车子票子!妹子也有啊,我他妈还光棍呢。”陈三庞伸手接过李浩的零食:“你说当医生,本科毕业那是不行,临床医学五年制没有个14年当不不上主治吧?每个环节还不能有问题,临床五加三也得十年呀。”
“咱院都得博儿起。”李浩往前走两步,指着简一然:“咱仨牛不牛?本博连读8年,当初顺利毕业我都觉得我是神人,可现在怎么整?规培。我本来读书就晚,规培完了直接30。简儿读书早毕业才25,规培完了四舍五入也30了,面对职场还是个菜鸟。”
“30岁的菜鸟。”陈三庞苦笑两声,改口:“老鸟,都称不上老马,老马还识途呢,我就是个写医嘱的接线员,一个月这么点钱,干多少年能在三环买上厕所啊。”
“所以。”简一然终于敲完字,伸出食指指着夜班之神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诶!简医生,你忙完啦。”实习护士笑嘻嘻的说。
说完,四周一片静寂,几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简一然的电话突然响了,那几个人才出声。
“我就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吧。”顾好揽过实习护士的肩膀:“来……我告诉你值夜班哪几句话不能说……”
“喂。”简一然接起电话。
“简医生,急诊会诊。”
“马上。”简一然把手机揣进白大褂兜里,乘电梯下楼,急诊灯火通明,走廊上疲惫身躯的人们拖着长长的输液瓶,医生脚不沾地,护士风风火火。急诊小孩儿也有,永无止境的哭闹,听着又烦又怜悯。
简一然走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男童在家长的怀里突发昏厥抽搐,简一然立刻奔向俩人,对孩子进行初步的急救,平抱着他飞奔到急诊抢救室。
等再从抢救室出来,简一然要对家属进行说明才意识到家属太年轻了点,少年一身黑,看见简一然出来他也跟上前,可没有着急开口询问。
简一然在医院时间不久了,一有孩子病,急诊室出来的医生几乎全要面对家长声嘶力竭的紧张询问,素质高的家长也要抽泣几个来回,而他只是只是平静的等待他说话,很理智,也很冷漠。
“孩子家长呢?”
少年说:“我是他哥。”
“是由于急性胃肠炎导致的,出现了轻度脱水,从而导致了昏厥抽搐,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转到消化科住院治疗就行,但是床位可能紧张些,到时候有人会跟你说。”
简一然说完掉头就想走,却又被他喊住:“我想问一下…”
简一然收回步子听他说:“是不是有国际部,我想让我弟去那。”
国际部的费用是普通部的十倍,有的项目甚至到了二十倍,当然一分价钱一分货,钱花的到位自然不存在环境嘈杂、床位紧缺的情况。
简一然上下打量他一眼,从头到脚的奢侈名牌,他也不意外,只点头说有。
“谢谢。”
能舍得花这么多钱,简一然料想这一定是亲哥。但他也就刚读大学,自己还算个孩子,简一然忍不住的叮嘱:“国际部虽然条件好,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得人陪,不然醒过来以后一定会闹脾气,你父母——”
“知道,谢谢。”少年轻点一下头,完美的举止,彻底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话外之意是简一然多嘴,希望他立刻闭紧嘴滚蛋。
简一然识趣的离开,他急诊还有一堆的事。
一晚上就睡了两个多点,七点半到科室汇报后,跟着主任查房,浩浩荡荡的白大褂。陈三庞躲在简一然身后,简一然把他往前推。
主任是号称灭绝师爷的陈凡水,李浩笑他窝囊。三个人的身后是个学妹,小声嘀咕着像背模版似的:“患者whipple 术后第一天,目前禁食禁水中,没有排气排便…”
李浩啧了一声,简一然啧了两声,陈三庞正要啧第三声的时候被陈凡水点了名,陈三庞轻咳嗽一声:“林杰,男65岁,便血的原因入院,98年的时候十二指肠溃疡出血做了外科胃大部分切除…”
陈三庞没打壳的说完,陈凡水比较满意,陈三庞偷偷握住简一然的手,仿佛再说他又活了一天。
“黄疸有哪几型黄疸?”陈凡水和简一然目光对上,陈三庞直接撒了手,脚下也离他远了好几步。
“梗阻性黄疸,肝细胞性黄疸,溶血性黄疸,先天性非溶血性黄疸。”
“最常见的是什么?”
“梗阻性黄疸和肝细胞性黄疸,梗阻性黄疸一般是胆总管里有结石,狭窄和肿瘤,这是最常见的。”简一然从容地说:“肝细胞性黄疸主要是病毒性肝炎,感染的人多,鉴别肝细胞性还是梗阻性是有分别的,梗阻性黄疸,胆红素比总胆红素的比例一般多过60%,肝细胞介于60%到40%,如果40%以下一般是溶血性黄疸。”
陈凡水没再看他,陈三庞又凑了上去,简一然一甩袖子,低声:“你是有福同享,有难就跑了是不是。”
“这什么问题啊?弯怎么转的?”李浩刚答完一个手术中出血量评估的问题,他小声的和另外两个人叨叨:“怎么评估?看主刀医生的脸色评估。”
“你刚才怎么不这么答?”简一然问。
李浩对简一然了一个中指,查房结束,陈凡水把简一然叫住,问他昨晚国际部收的患者的情况,又夸了他几句,说他反应力观察力都不错,这是他昨晚处理的患者,让他今天上去看看。
等陈凡水走了,简一然回去找另外俩人,发现只剩李浩了。
“三胖呢?”简一然问。原本三胖是三庞的谐音,结果八年下来,真成三胖了。
李浩学着刚才陈凡水的语调道:“就坐在你跟前跟你讲,你还能现翻书呀?马上就要和病人讲清楚,大概属于哪一类!晚上回去有没有看书?我40岁的时候我还想着进修,你们现在才多大?再没有讲课督促,一盘散沙!有没有看书?学习怎么能停止,医生怎么能矫情!”
“哭了?”
李浩点个头:“就那学妹呗,三胖去哄了。学医对女性同胞是极其不公平的!读书忙到不能恋爱,到博做实验不能怀孕,怀孕就要给你延,工作了忙到更不能怀,奔着35岁去了,家庭没有就算了,工作还不算有成就。”
“她就是太紧张了,我们自己办公室里听她说的都挺好的。”简一然拿上病历本:“走了,国际部。”
“你去国际部干什么?那是咱们凡人能去的地吗?”
“命好,昨晚接了一个。”简一凡顺手拿走李浩白大褂上的签字笔:“让我这凡人去见识一下天堂。”
“哎!”李浩轻拍他胳膊,笑说:“天堂交接班说英语。”
“人家一四五岁小孩,装什么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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