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沈耀出了餐厅的门,沈亮又喊他,可沈耀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简一然从透明玻璃看出去,沈耀的背很直,他早就发现沈耀无论是走是坐,他的背一直很直。故意端着,会累:如果想自然,那要从小习惯。
简一然开了小差,沈耀学过舞蹈吗?如果没学过,那沈耀很自律。
他见沈耀几次,他都匆匆,像追着时间跑似的,而现在他走的慢了,走出餐厅三十多米甚至停了,十秒后沈耀又继续走。
也许是职业病,医院里看太多的人情冷暖,他觉得在沈亮推开沈耀的那一刻,沈耀心里就有一场海啸,可他静静站着,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沈亮在华姨的怀里肆恣哭闹,沈亮就没沈耀走的端正。简一然小时候也被他爸叮嘱过挺直背,还挺累的,也挺烦的。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爱哄小孩的人,脱了那身白大褂和现在还病着的情绪,霎时,他觉得沈亮吵的烦,和简则灵有一比。
简一然细心的发现华姨边给沈亮擦眼泪边揉脚踝。
“怎么了?”简一然问。
“啊,摔了一跤,崴了。”
沈亮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知道华姨因为他受伤,一下子不哭了,华姨拿起衣服给沈亮穿好:“亮亮,回家好不好?”
沈亮点着头,他哭的没剩多少劲,得华姨抱着走,华姨费劲的抱起,一个不稳,幸得简一然扶的及时。
简一然抱过孩子:“我帮你。”
沈亮哭的鼻涕都成了泡泡,到底还小,做什么事都不被计较也更被偏爱,华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两个人去路边打出租。
出租车到了高档小区门口便不能开进去了,沈亮竟然在简一然的怀里睡着了。
简一然抱着睡熟的沈亮和华姨一块往家里走,华姨路上不停地说“谢谢”“小简人真好”,又发了难她把孩子看丢了,估计这个活儿做不了太久。
即便不是春天鸟语花香,可冬天挂雪树杈也摇曳生姿,简一然很久没出来走走,漫步踩在雪上,松软的窸窣,寒意愈深,越令人心神俱醉。
忽得,白白里一个背影,在凉亭那,不是沈耀还是谁?他仪态很好,平时人多都能分出他的不同来,更不用说白雪皑皑,就他一人的凉亭,他还穿了件极深色的羽绒服。
华姨路上光盯着地面仔细的走没注意他,俩人要进电梯简一然把沈亮放在地上,沈亮被迫醒,被简一然抱着睡舒服极了,还要张开胳膊让人抱。
“谢谢你啊……”
“没事,我走了,再见。”
简一然刚出楼口,张望着往凉亭那看,沈耀顺着凉亭的小路往小区外走,简一然追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不上去?”
沈耀回头的时候表情明显没预料到,眼神诧异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那是我家,上去不上去,需要你管?”
“你还是挺关心你弟弟的嘛。”简一然和他并排走:“为什么不说出来?你知道你对他说一两句话,他就很高兴了。”
“我东西落在家里了,回来取。”
“哦。”简一然嗓里隐有笑意:“然后下雪了,你在亭子里避雪,不是故意等在楼下看亮亮的,绝对不是!”
沈耀步子一下停了,简一然后退一步和他并排,侧头问:“怎么不走了?”
“医生如果有三张投诉单会怎么样?”
“那一定——”简一然迟疑:“你干脆报警得了。”
“警察不一定会管。”
“当然不会管,我根本就没骚扰你。”
“但是你们医院会。”沈耀冷呵一声:“你不是说你不在乎投诉吗?还是在乎的。”
简一然把手伸到他面前:“你知道我因为你一共写了多少字吗?7032个字!”
“我帮你凑个整数吧。”沈耀看着人畜无害,嘴角的笑却是诡异:“不用谢。”
简一然只觉冬天里的寒风灌进肚子里,腹部一疼,五官都拧在一起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沈耀俯视看了一眼,人走了,冷不丁的想起了简一然手背上的胶布,人又走回来,敛眸凛声:“怎么了?”
简一然伸手抓住了沈耀的手,艰难道:“我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卫生间吗?”
沈耀脸色稍沉,‘不行’两个字还没出口,简一然抓紧沈耀的手就往沈耀家的楼口跑。
简一然手劲不小,疼成这样还有力气,让沈耀一时认为是回光返照,到了楼口,简一然拍着沈耀的肩膀催促:“快快快刷卡。”
手上的胶布白晃晃的占了一大半手背,沈耀无法刷了卡,叫下电梯,到了18层,输密码开门,指着一旁说:“客用在那。”
卫生间门很大力的关上,华姨和沈亮刚到家衣服还没换完,看着沈耀和简一然的一套动作,两个人都定住了。
沈耀也没法再离开,只得换鞋进屋,华姨快速的把沈亮衣服换好,看眼表竟然一点半了,忙活了快3个小时,谁都没吃饭。
“小耀,在家吃饭?我炒几个菜?”
沈耀去看沈亮,他站在沙发侧边,手背在身后,被沈耀一看,手又赶快放在裤侧。沈耀走近一步,沈亮后退一步。
没由得想起简一然和Barry的话,他们都是医生,说的话也很像,他该听医生的话不是吗?毕竟也没有其他人会给他建议,一直只有他自己。
两大步走到沈亮的面前摸了一下他的头:“别再乱跑了。”
“对不起,哥哥。”沈亮抱住沈耀:“对不起。”
小孩子就连说对不起都能这么随意。
“没关系。”
他也必须回应,他不能计较。
“小耀,在家吃饭吗?”华姨又问了一遍。
“嗯。”
“简医生呢?”
“他不吃。”沈耀答。
华姨没再说什么进了厨房,雪把他外套湿了,沈耀回房间换了一套,再出来简一然刚好也从卫生间出来,面色苍白,整个人像魂似的,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啊!”沈亮叫了一声,跑到简一然身边推他:“哥哥,醒醒!”
简一然张口的力气都没了,沈耀拉走沈亮:“别推他。”
简一然比了一个‘ok ’的手势,像在说‘你懂我’。
“小简,你这怎么了啊?”华姨也跑去他的身边:“我给你烧点热水。”
简一然又对沈耀勾了勾手指,沈耀弯下腰,神色依旧居高临下,简一然虚弱道:“你家有没有左氧和雷贝拉唑。”
上次沈亮生病,沈耀后来买了很多的药备在家里,雷贝拉唑没有,左氧是有的。
“是不是要吃点饭再吃药?”华姨提醒:“我熬点小米粥吧?”
沈耀轻点了头,华姨去厨房用砂锅熬粥。
沈耀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简一然躺的极其狼狈,沈耀不想往那边看,起身去书房。
华姨饭做好了沈耀才出来,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的喝汤,不经意往沙发那看了一眼,估计是华姨怕他冷,给他盖上了沈亮的小被子。
“吃了药还不见好呀,又吐又…”华姨意识到沈耀在吃饭,后面的话也不说了。
沈耀放下汤碗,走去沙发看简一然,他身材高大,可现在缩成一团这么躺着倒像一幅空架子,沈耀蹲下身把被子掀开一角漏出他半张脸,眉目如画,又不女气,面部线条干净利落。
简一然眼睛微睁,带着水汽,沈耀觉得这人像赖上自己了。
沈耀又把被子给他盖回去,手不小心碰上他的脸,被烫了一下。沈耀赶快把被子掀开,沈耀才注意到简一然只穿了一件大衣,里面看样子还是薄杉,他去摸简一然的额头,无需温度计就知道他发烧了。
“你发烧了。”沈耀沉静说。
“啊。”简一然语调拉长而慢:“我说怎么冷呢。”
“华姨,帮我叫辆车。”沈耀对一边的华姨说。
“我不去医院,吃点药就好了。”
“我家还有孩子,你不要给他传染了。”沈耀回卧室拿外套,自己穿好后又回衣柜给简一然拿了件半长款的羽绒服。
沈耀把简一然的大衣脱了,给他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勉强正好。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简一然的头上,华姨又在边说:“给他戴条围巾吧,雪大了。”
“行。”沈耀搀扶着简一然站起来,华姨拿了两条围巾,先给简一然围起来,又帮沈耀围住:“你也别受凉了。”
“车在小区门口。”华姨拿着手机,自己又去穿外套。
“你在家吧,亮亮身边不能没人。”沈耀说。
“好,那你俩小心点,下雪了路不好走。”
简一然看着真不胖,可扶着他走却废了不少劲,下雪路滑,沈耀又带了一个,走的极慢。
“我还以为你把我扔在楼下就上楼了。”简一然哑着嗓子说。
“你不知道到处都是监控吗?你死了我就是嫌疑人。”沈耀回。
简一然咳嗽一声:“非得这么夹枪带棒的说反话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华姨叫的车在小区外,沈耀拉开后车门,给简一然推进后座,他本来想坐在副驾驶,可被简一然一拉胳膊他也坐在后排。
外面的风雪往车里灌,司机催着沈耀快点关车门。
沈耀和简一然并排坐,简一然挪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头一歪倒在了沈耀的肩膀上。
沈耀肩膀动动,想闪开,简一然伸手拉下盖住沈耀耳朵的围巾,抬起下巴,凑近沈耀的耳朵,带着热气的说道:“我说,谢谢你。”
沈耀耳朵痒了一下,简一然这次压他的肩膀压的更沉了,语调沉沉:“借我靠会,我很晕,谢谢你沈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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