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提前招生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江星辰照旧来帮初音补课，小姑娘今天带了整整两包书，大有把初中三年的内容全啃一遍的架势。

在江星辰看来，她这是典型的考前不自信，他皱了下眉问：“你能看得完这么多？”

“看不完啊……”可是就图个安心。

虽然她这段时间，一直有很认真地学习，但和人家勤勤恳恳地学了三年的人比起来，到底还是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江星辰把她的书全部收缴了，递了一张物理试卷给她。

“当考试写，看你时间控制得怎么样。”

初音“哦”了一声接过来，江星辰摘了手表给她。

那指针的声音非常小，但初音却控制不住自己，隔一会就要偷偷瞄一眼。

题目有些难，她在一道多选题上停顿了五分钟。

江星辰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一下，说：“不会就跳下一题。”

初音抿着唇，眉头紧锁，她的视线很不情愿地转到下一道上，题目依旧难。她的心纠成了一团乱麻，怎么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江星辰注意到那道题目并不难，以初音平常的水平，很快就能出结果，他继续提醒：“直接跳到后面的大题。”

他的声音好听且安心，初音吐了口气，把卷子翻到了背面。

第一道大题，她会做。但因为紧张，她写出来的字不太好看。题目结果出来，初音心里总算松快了几分。她继续往下写，除了最后一道题目，其他的都写出来了。

初音正要回头去做前面的选择题时，江星辰忽然收了她的卷子。

初音扫了下手表，还有五十分钟，忙说：“时间还没到呢。”

“干嘛，你还想考满分啊？”

不，她从没想过。

“东西收收，把包找地方存了，今天不做题了。”再这么做下去，她陈初音不疯，他江星辰可能会疯。

初音没动，下个星期三就考试了，加上今天，她也仅剩三天可以复习了。

江星辰可不管这些，垂眉将那些书本资料，一股脑儿塞回到她提来的两个包里，转身拉了她就往外走。

负一楼有一家大超市。

初音就看江星辰行云流水地把那两个包摁到绿色的储物柜里，“咔哒”一下锁上了门。

做完这一切，他当着她的面，将那两张取物码撕成了碎片。

初音嘴角抽了抽。

江星辰心情大好，懒洋洋地说：“走，带你去做考试前应该做的事。”

四月的早上，阳光穿过头顶的青翠如盖的梧桐，稀稀疏疏地投射在的深色柏油路面上，成了一地斑驳的星。

江星辰骑着车在前带路，初音就跟在他后面。

风柔软而舒服，卷过头顶的那些手掌般的梧桐叶子，沙沙作响。

骑过一个转盘，江星辰忽然放慢车速，与初音并行。

“从我们这里到花神渡口，路上一共有二十三个红绿灯。据说这一路，一个红灯都碰不到的人，今年会心想事成，要试试吗？”

他说话的时候，狭长的眼睛望着她，那里面水波潋滟，和那地上散落的星星，遥相辉映，也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清俊。

初音仿佛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一般，点了头。

江星辰加速踩动脚踏，初音赶紧跟上去。

第一个红绿灯，畅通无阻。

第二个，依旧。

第三个，还是绿灯。

……

整整二十三个红绿灯，全是绿的。

这怎么可能呢？

市政设施坏了？

初音回头看他们刚刚经过的最后一个路口，行人和车辆都因为红灯扎堆停在了那里。

红灯计时器上写着90。

初音看看那90一点点地变成89，88，87，又偏了头看江星辰，满眼的不可置信。江星辰也在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尽是笑。

“陈初音，看来你今年要心想事成了。”他说。

初音心脏“咚咚咚”地跳着。

心想事成吗？

她也想啊。

她想像一颗星星，陪在他的身边。

不，不止是星星，她还妄想做星星上的那朵玫瑰。

渡江的汽渡响起来，初音恍然回神，那些跟在后面路口上的车辆和行人，浪潮一样涌了过来，江星辰将车头向右一拐，进了一旁的停车棚。

初音也赶紧把车骑进去，与他并排放着。

之前没有仔细看，江星辰的这辆新自行车和初音的这辆，除却颜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的喜好偏向从没有变过。

两辆车停在一起，有点像是情侣款。

这看起来有点暧昧，又有点甜蜜。

江星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说：“行了，别站那傻笑了，跟我买票去。”

他走得飞快，初音一路小跑着跟他进了轮渡的售票厅，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要过江啊？”

江星辰“嗯”了一声，他买好了两张票，转身递了给初音一张。

N市有四条路面过江通道，选择轮渡的人并不多。船上空荡荡的，江星辰一路领着初音上了二楼的甲板。

这里视线开阔，可以看见远处清晰的天际线。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很多，那些鸣笛的声音空旷而高远，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浪漫与恣意。

大船破水而出，翻涌的水花，一点点往后退去，再被风卷成浪砸到岩石的礁岸上，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空气里的水汽很足，江风烈烈，呼吸间尽是轻松。

初音回头看江星辰，他单手抄在口袋里，长身玉立，短发被风卷着往后翻。

江星辰很快发现初音在看自己，他轻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摁住初音的肩膀，将她身体扳过去，长臂一撑，将初音控制在了栏杆和怀抱之间。

随后，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看到对面的那个小山了吗，你冲它大喊，就会听到回音。”

“喊什么？”初音问。

“随便。”

“啊！我一定要考进一中！”很快，小岛的回音传了回来，初音胸腔里压抑的情绪也跟着散在风中。

江星辰伸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不再说话。

船快靠岸了，两人从二楼下来，有个老奶奶看着初音，问：“小姑娘你要考一中啊？”

初音点头。

“我看你这个面相好得很，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一中肯定进的咯。”

初音有点窘，心想刚刚喊的那一嗓子，整个船的人估计都听见了。

江星辰手打着卷，掩在唇边偷笑，却没逃过老奶奶的火眼金睛。

“小伙子，我看你也不错，你和小姑娘长得还有点像……”

江星辰闻言，搭了只手在初音肩上，轻笑着说：“嗯，一家的，我妹妹。”

甲板轻轻撞上岸边，大船稳稳停下，初音瞥了眼某个撒谎不脸红的人，觉得刚刚那个奶奶看走眼了，她才没有江星辰好看。

下了船，初音发现脚下并不是长江的对岸，而是一个江心小岛，也是一个景区。

据说是当年乾隆下江南时修建一所行宫，古色古香的建筑，掩映在高大的银杏树里面，许多游客往那建筑里走。

初音对那些不感兴趣，倒是喜欢岛上的那些樱花树。

这些树有了些年代，参天入地，枝丫长而密，正值花期，风过花落，便是一片香雪海。很多小情侣，都走到那片花下面去拍合影。

初音满眼期羡，又有点小惆怅。

她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又像隔了千山万水。

江星辰也看出来了，戳了她一下，问：“想拍照？”

初音摇头，小声嘟囔：“一个人拍有什么意思？”这可是良辰美景，适合成双成对。

哟！这是惦记她那个男同学了。

江星辰挑了下眉，把手往她肩膀上一压，说话声低低的，笑得痞气而妖娆：“一个人拍没意思，那哥哥陪你拍啊？”

初音还没来及回答，江星辰已经拉着她站到了那片花树下。

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打开，初音就看到江星辰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屏幕里。

初音太过拘谨，并不敢靠他太近，以至于江星辰调整多次角度后，始终不能将后面的花树全部照进去。他有些烦了，索性勾住初音，往近前一带，少女微愣的片刻，风过花落，“咔嚓”一声——

她和江星辰的第一张合影诞生了。

多年以后，初音回看这张老照片，依旧忘不了那一瞬间的心中涌出狂喜和甜蜜。

等从岛上再回来，天已经黑了，江星辰打算直接送初音回家，可初音还没忘记她的两个包还在超市里。

江星辰也不是故意要发疯，初音的水平基本在那了，主要看发挥，照她今天看书的那个状态，越看越紧张，反而不利于考试。

他摁住初音车头，说：“等考完了，我给你拿。书别看了，我带你去买新文具。”正好把那支粉色的笔丢了。

初音皱眉道：“可是，我的准考证也在里面。”

“你不早说。”

“我还没来及，你已经撕了……”

超市存包处的管理员大爷，是亲眼看到江星辰撕小票的。他当时不好说什么，这会儿看到他俩回来拿包，正好逮着人到角落里批评。

初音怕他骂江星辰，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

江星辰见不得她委曲求全的模样，一把将她扯到后面，说：“陈初音，你道什么歉？”

“我……我怕他骂你！他看起来很凶。”

江星辰有些忍俊不禁，眼前小姑娘这么点大，还非要冲出来保护他的样子，着实可爱。

他差点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轻咳道：“放心，我不怕挨骂。”

江星辰转身去柜台买了包烟递给了那个大爷，微微欠了个身道歉：“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大爷拿了工具边开门边继续教育：“你们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慢慢来。”

江星辰不说话。

大爷又拧头对初音说：“姑娘你说对吧？”

初音还没来及说话，门“咔哒”一下开了，江星辰用力把两个包拽出来，抛到肩上，然后拉住初音，快速将她带离了超市。

夜幕已经彻底落了下来，月亮成了很细的牙，边上的星星很亮。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