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一开始是小白鹿隔着绿化看向游客的画面。

“呦——”

梅花鹿园前围满了拍照的游客，导致后面来的人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是谁发出的，有的游客没办法，抬起手机拍前面屏幕里的画面。

视频是用手机拍的，嘈杂的吵闹声从里面传来，在安静的会议室中响起。

在大家的注视下，小白鹿灵活躲开一名游客扔进来的菜叶子，不知道拍视频的人做了什么，它朝镜头叫了一声。

“妈妈，它怎么没有角？”旁边一个小男孩问。

小男孩的妈妈或许也不懂，在她的认知里，在网上看到的鹿都是有角的，所以一时间被自己孩子的问题噎住了。

“这是一只母鹿，”旁边一个拿着摄像机的大哥回头笑着跟小男孩解释，“母鹿绝大多数没有角。”

“小鹿，朝这边看！”人群中另一个摄影师朝园子里的小白鹿挥手，镜头中的身影转身，面向了另一侧。

随后相机传来“咔嚓”一声，小白鹿冲着镜头叫的画面就被拍下来，定格在小小的照片里，后来被张云在这位摄影师的平台搜到，然后今天下载下来展示给大家看。

“好，再来一张。”

“咔擦——”

咔嚓——

咔嚓——

……

小白鹿每天都要面对这样无止境的拍照，它每天依旧不懈地朝游客叫，大家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知道肯定是在互动吧，对他们来说，不管说了什么，有说话就好，总比那些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动物强。

小白鹿站的地上堆满了游客扔过来的菜叶子、胡萝卜，这都是它以前爱吃的，每次吃饭都是要抢的，但是现在满地都是，它却一口没吃，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有的小孩特意抓着菜叶子往它身上砸，七八岁的小孩子欺负一只一岁的小白鹿，小白鹿明明能躲开，但它喜欢和那群小孩玩，偶尔也会故意不躲，任由菜叶子砸在身上。

“小鹿，小鹿，你能不能告诉我1 1等于多少？”一个小女孩被母亲抱在怀里，身子往前倾斜，似乎想要再靠近一点，“妈妈说你比我还要聪明。”

小白鹿对于小孩的喜欢特别明显，成年人跟它互动都是几乎不理，但是只要有小孩跑过来，它都会认真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做出相应的回复。

视频中人群安静下来，都在等着小白鹿回答这个问题。

台下也静静地等待着。

大家似乎都忽视了一个问题，人类的幼崽是小孩，动物的幼崽又何尝不是，不管哪个年龄段，都喜欢和同龄人玩罢了，只是一个作为观察者，一个作为被观察者。

“呦，呦——”

一个意料之中又叫人眼前一亮的答案，小白鹿叫了两声。

台下有人在小声讨论：“它才两岁就这么聪明？看着像巧合。”

“严谨点，一岁多。”

台上苏云轻笑，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台下又传来一句：“不一定，奇迹还少吗？”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大屏幕上。

“那1 2呢？”小女孩继续问。

小白鹿叫了三声。

人群里骚动起来，开始有人说话：“它怎么这么聪明？”

“别吵，别打扰它，人家一只鹿都比你聪明。”

“1 3呢？”

小白鹿叫了四声，紧接着，它又叫了一声。

苏云把视频暂停，朝台下问：“你们知道这只鹿后面叫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吗？”

台下一片寂静，他们毕竟也不是研究这个的，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属于近几年新兴的一个项目，目前为止研究这个方向的人并不多。

苏云朝人群中看了一圈，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在他即将收回目光时，有人说话了：“我知道。”

“流丹，”苏云颇有些惊讶地问，“你知道？”

欧阳流丹静静地看着上面小白鹿的图片：“我虽然不知道它说了什么，但是大致可以从它过往的行为中推测出来。”

“从前面播放的视频中可以看出，这只小白鹿每天都会朝游客叫，如果仔细分析它的叫声就会发现，有一句是它每天都会对游客说的。”

她继续说：“为什么动物园里别的动物一声不叫，只有它每天坚持不懈地叫，其一，它很聪明。其二，广撒网，在找能听懂它叫声的人。”

除开这两天，除去它是新来的，那些早已麻木的动物早就已经不会叫了。

“所以我猜测，它的这些行为当然不是求食物，剩下的原因就是在求救，”她深深地看了小白鹿一眼，最后缓缓说，“即使它才一岁。”

一只比人还聪明的动物，怎么甘心一直待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苏云对着欧阳流丹竖了竖大拇指，朝她点点头：“是，你说得很对，它就是在求救。”

“我们继续往下看。”

视频中小女孩在说到5 1的时候，小白鹿突然不叫了。

大家以为是小白鹿不会了，但是欧阳流丹笑着摇摇头，颇有些爱怜地看着视频中白色的身影，小白鹿不是不会，而是累了，叫了这么多声，嗓子都哑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听懂它的话，它也懒得再搭理他们，自己走回树荫下，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动作。

后面苏云又播放了几个视频，均是游客与小白鹿互动的画面，最后一个，是由江海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拍的。

镜头离小白鹿的距离很近，而且这样的距离竟然没有遭到小白鹿的排斥，反而低着头在吃饲养员喂的草，小白鹿时不时抬头看拍摄的人，确认眼前的人还没走，才肯放心低头吃，吃完后，拍视频的人才开始问：“这里怎么样？”

视频中是一个女声，语气严肃且不善表达，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僵硬，看着更像是被迫完成这个拍摄任务。

“呦——”欢快悠长的叫声穿过镜头，来到他们面前，这是一声极其明显的叫声，研究动物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欧阳流丹盯着小鹿，它与白天一点都不一样，现在它很开心。

按照白天它的反应，似乎对镜头很排斥，但现在它很放松，好像很喜欢这个拍摄视频的人。

拍视频的人又问：“你喜欢这里吗？”

这次小白鹿沉默了，但它还是很乖巧地叫了两声。

“你喜欢吃哪个菜？”饲养员又问。

……

视频拍摄完后，张姐看着眼前气息变得低沉的小鹿，它似乎想要过来，但是被她喝住了：“以后不准靠近游客。”

“即使他们叫你也不要过去。”

小白鹿耷拉着脑袋，它不知道饲养员为什么这么说，但它会听她的话。

大屏幕上视频最后一幕是小白鹿躺在窝里睡觉的样子，苏云看向台下：“视频看完了，大家有什么感想？”

这时有一个胆子大的跟苏云开玩笑：“副组长，我的感想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当牛马。”

顿时，台下一阵轰笑。

苏云也忍不住笑了笑：“好，再过五分钟，绝对满足大家的愿望。”

他继续说：“大家看完这个视频，有没有一种感觉……”

“就是在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互动，这只鹿除了不会说话，其实在它身上几乎看不到鹿的习性了。”

它在朝人类的习性靠拢，准确来说，它开始成长，如果以后所有的动物都变成这样，那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

“我已经向组长说明此情况，这是江海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我相信，这绝对不是第一例，也不是最后一例……”

“虽然我们大部分人的工作不是研究这个方面的，但是还是要引起重视，这关乎着研究所甚至整个江海市的未来……”

一只还没成长并且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鹿，苏云的话对于大家来说过于“危言耸听”了，如果是一只老虎或者狮子还稍微值得人类忌惮，但它是一只小鹿，会跟人撒娇用头蹭衣服的小鹿诶。

笑话，怎么可能。

欧阳流丹在内心自嘲，今年她非全日制博士从江海大学毕业，六年前顾林下本科毕业的时候早就已经发现，现在这群老古董才发现并且不信还说大话……

苏云见大家一脸不在意：“组长已经向上面申请与江海动物园合作，派出一名观察员，在每天关园后，进行观察任务。”

好，现在苏云终于说出了本场演讲的目的，就是找免费的人去做辛苦又吃力不讨好的考察工作，并且还不一定能有结果。

“副组长，”台下有人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苏云激动，心想这么快就有人申请了：“说。”

那人道：“我们出去观察后还需要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吗？”

这个很重要，谁想累死累活一天后还要工作，就算有钱身体也不允许，还不如好好在家里休息，那钱不挣也罢。

“按理说是，而且，额外的工作，正在向上面申请补贴。”

一听说：正在向上面申请，这下大家彻底明白了，以往这种都是安慰人的话，狼来的故事听多了，大家自然都不信。

会议室的人一听到这种压榨人的工作，瞬间“嘁”了一声，这活谁爱干谁干。

“这项工作不强求，如果想要主动承担这份工作的，在月底之前把申请表发给我，我会择优选出一名研究院与江海动物园进行对接。”

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散会，欧阳流丹打开苏云发在群里的申请表，刚要看一眼，背后有人过来。

苏云：“流丹，你怎么看这件事？”

欧阳流丹把手机放回口袋，跟苏云一起往会议室外走去：“我觉得副组长英明。”

“你怎么知道小白鹿事情的？”

苏云顿了顿，没有多解释：“偶然间网上看到的视频，觉得这事不简单。”

“你有没有意愿去？我会申请补助，希望能够做成这件事。”

欧阳流丹沉默着没有回答，苏云也没有多问，最后在分叉路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看着副组长说：“我会提交申请表。”

苏云一愣，随即笑道：“好。”

张姐喝住小白鹿是因为，她喂了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上级让自己拍摄这个视频的原因，有时候太过聪明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是一种悲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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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番外】你就叫神鹿吧（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