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公司玻璃幕墙外,一串雨珠砸在窗面上,水痕往下牵扯,王主管又一次将一叠白花花的文件狠狠摔在会议桌面上。
金属夹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刺耳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李原被一只手推了出去,他扶住门框稳住了身体。
又拿着文件笔直地站回会议室里。
看到又弹回来的李原,王主管气得笑了一下,“就你这能力?李原啊?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是初中生吗?”
李原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盯着文件扉页晕开的中药渍。
王主管骂他不爱干净,可那是今早他不慎打翻保温杯留下的痕迹。
黄色疤痕已经凉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今早上这块被烫红了的疤痕还在疼。
“连打印校对这种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王主管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
“你是来公司养老的吗!”
“哦,我忘了,就你这身体状况——要死不活的,你还能活到老吗?”
会议室里七八个同事噤若寒蝉,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们憋着笑,只因为老板还在呢——
李原依旧没抬头,他能感受到自己被一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盯了一眼。
被注视的不适感让后颈不断渗出冷汗,浸湿了廉价衬衫的领口。
李原眨眼时眉毛抖了一下,终于被勾了一下记忆,一段从未停止过的回忆。
那些药罐子,废物的童年记忆纷纷被裹挟上来。
他忽然耳鸣了一瞬,用手摸了一下耳朵,背悄悄抵住了门框以确保自己不会突然倒下。
如今他身上唯一失控了的,是只有胃还在不受控制地绞痛着。
会议室里的时钟滴答响,比王主管的骂声还清楚——
李原又闭了下眼,感觉到血管也在膨胀,尖锐地刺痛让他解释了一句,
“我会用打印机,是机器坏了,我报修过……”
可王主管继续骂他,“报修?在哪里?申请表我咋没看过?”
“你小子往人眼前一站,说两句话人家就得给你修啊?”
但李原并不会羞恼,他犯的错确实太多,王主管骂他,那是骂出了惯性的。
李原解释了就好了,他还想着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交另一份报表。
他的U盘还在工位上。
而那些鄙夷的目光,他也能理解,因为他不怎么说话,还被戏称为小明星。
他只是被这家大公司拉进来凑数的新员工。
他能顺利进来,自然惹得了这群靠自己努力打拼进来的人们的嫉妒。
李原才刚来不久,他从未接触过这个世界太现代的东西,学习新知识的同时,他也还要适应。
他现在的处境很正常。
“王主管,这个数据……”他试图解释系统临时崩溃导致的误差,却又被对方冷笑打断。
王主管又一次抓起文件甩在他头顶:“借口倒是比报表还漂亮。”
“明天晨会前交不出完美版本,就收拾东西滚蛋!”
纸张纷飞间,李原的理智终于崩断了一瞬,他低头瞥见自己抓着文件的手在发抖。
原来他竟这么害怕吗?
他刚开始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会哭,可如今连喉咙发紧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胃里的绞痛在跟着雨声跳了一下又一下,雨也更大了。
李原仰头看向谢景轩。
谢景轩和他对视了一眼,那是一种审视,这位老板虽然凶,却是在场唯一一道眼中不含鄙视的目光。
是李原难得的喘息。
可李原主动挪开了目光,他继续低下头,会议室的辱骂让他又一次明确地感受到了排斥感,相当浓烈的排斥感。
是这个世界,在排斥他。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胎穿过来的,是一个外来者。
可是,李原挺直了背脊,哪怕很痛,他也在尽力融入这个世界。
在他的认知里,他既然来了,那他也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就不应该排斥他。
而此刻,造成李原幸运进入了这家公司的始作俑者谢景轩,正坐在老板的位置上,再一次撇了他一眼。
谢景轩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背能绷这么紧,这么久了,他不累吗?
被领导骂了,赶紧听了下去得了,还一直插嘴找骂。
而且李原解释自己为什么犯错的时候非常利落,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能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错哪了讲出来。
这不是有自知之明,这叫做不给领导面子。
他说话就像在隆重的宴会里吃洋枣只吐核一样直白。
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让王主管气得眉头跳了一下。
所以谢景轩批文件时才多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为数不多正面注视这个新员工的时候。
这位小员工来了快一周,挨骂的次数多到已经让他都小有印象了。
看着李原狼狈的身影,谢景轩只是冷冷看着,他不在乎这点时间。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会,是他观察公司工作气象的时候。
只是最近被这个蠢货偶尔搅动得失去了秩序而已。
谢景轩看着李原,不知怎么,突然从手底下翻出来了李原的资料。
原来他上周随手从地上捡来公司凑数的那一份简历就是他的。
二十三岁,是从其他城市来的。
而且还是光着腚来的,没租房,没亲戚,就蹲公司楼底下干等了三天。
然后幸运地通过了面试,不然以他的简历内容,可能还得睡一辈子大马路。
不,大马路都不让他蹲。
所以李原的运气真的很好,正好谢景轩新上市的公司急需凑人头,又急着上市,所以必须尽快张罗。
当他还在挑挑拣拣时,家族那边就已经开始对他进行言语压迫了。
所以他才烦躁地腾出一只手来,从地上随便抓了一个人来凑数,也就是李原了。
李原的简历内容十分简单,寥寥数行,显得格外单薄。
但谁叫他运气好,然后各方面都不优秀的他就这样来了谢景轩的公司。
谢景轩快速把早会内容处理完后,李原还在挨骂。
他只对李原残留了一点儿蠢货的坏印象后,就离开了会议室。
但这点儿印象也很快就被手头上的工作给彻底冲淡了。
后来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觉得只不过一个随手拉进来的废物罢了,可能不用多久就会被辞退了吧。
他谢景轩的公司里从不养废人,哪怕他有幸进来,也绝对呆不了多久。
凑数只是当务之急,拉来用过了,就不需要了——
谢景轩是怎样的人,怎么看他,李原其实也不关心。
而初次进入大公司的他,一来就切身体会到了这家大公司中的压迫感,以及每一处细节所展现出来的精密和干练。
他能感受到压力,而且,不仅是他,是整座公司都笼罩着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压力。
尤其是李原入职后一次都没能成功请到假,请假申请表比他求职简历还长。
这是目前李原觉得难搞的事情。
可公司里一直都有明确要求,每次要请假的员工必须发消息在公司大群里请示一遍。
再向自己的上级领导请示一遍,然后走正常流程。
而李原的上头领导是王主管,王主管不喜欢他,所以李原请假无望。
在他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剧烈的胃痛已然占据了他的所有思考。
他扶着墙,踉跄着走过走廊,衬衫已经湿透了。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这连日好几天的疼痛。
他脑子里循环的只有公司系统崩溃的原因,哪怕偶尔疼断片了,他也已经坐在工位上拿草稿本画小太阳了。
李原愣了一下,想划掉,却还是默默拿出红笔把小太阳涂成了红色。
涂完后他拿起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口冷水,疼是疼,可他必须保持清醒,让他不那么沉浸于上个世界的温暖。
他总是这样,理智总在小事上崩塌,却忘了他正在为了把这份工作保下来而奋斗。
李原试用期才刚开始一周,王主管已经在他的资料上画叉叉了。
他趁午休没人时偷偷去偷看过。
他这人有个秘密——他会撬锁。
就在李原从柜子里拿出止痛药,低头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又听见有几个同事在稀稀拉拉地议论他。
他们并不避讳李原。
该笑就笑,该骂就骂。
偶尔要挤他那么一下,李原也只是稳住手里的保温杯,避免洒出来。
因为他第一天来公司的时候戴了一副墨镜,所以他现在有两个外号。
他们高兴了喊他小明星,不高兴了,就喊小瞎子。
李原端着保温杯走进茶水间,那些闲话自然一字不差地全被他听到了。
不过,他身体不舒服,早就没有精力去理解了,他只是正要把止痛药吞进嘴里。
但同事们围了过来,他们包围住李原说,
谢景轩严厉又古板,从来不允许脱离自己掌控的,或是不精准的事物存在。
他总是想请假,天天舔着脸在大群里发消息,又成天犯错。
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针对的。
而且,大多时候,这群资本家只会逼员工自己辞职,一分一毫都不会损失,就他这身体状况——
说不定他以后还得倒贴工资。
李原听完了,只是安静地把喉咙里的水咽下去。
他慢慢地看了一圈这些人,明明都在说他,可是却没有一个把眼睛放在他身上。
这不叫指桑骂槐,或者意有所指,而是骑上猪的身体,并揪住猪的耳朵说。
快跑,屠夫来了。
但其实他们的提醒并没有什么屁用。
只不过在屠夫对猪注定会降临的残杀中,占了一个给予负担的位置。
很重,但跑起来的时候,猪看不见他们,所以一般感受不出来。
假如猪身上有两只虱子也感受不出来。
隐形霸凌对于李原这种内在几乎空壳了的人来说,本就是不存在的累赘。
李原理性分析,这些人,大概只是想要让他知道一下自己会被辞退得有多惨吧。
但好歹有帮助自己分析风险的嫌疑。
所以李原安静说,“谢谢。”
怪胎——
而自从李原来了公司,谢景轩也确实总能看到有一个人经常在请病假。
但是谢景轩自然并不会管这种小事,要是超过三次了,扣他工资就是了。
如果不是有保底机制撑着,李原估计还要倒贴来上班了。
而听说,谢景轩这样要求的目的,却只是想明确一下每日请假的人数。
如果请假人数多了,他就会警告一下。
他受不了太懒散的员工。
李原也因请假次数太多被他警告了好多次了。
而谢景轩在真正关注到李原是谁之前就经常遇见他。
就在公司的电梯里。
甚至,只有李原和他。
巴拉巴拉——本人第一次制作,初始质量大概一般,但擅长细节和氛围营造,这是我的优势,刚开始写,可能写作技巧方面不够留人,情节松散,偏零碎,这是缺点,但这个可以练起来,我现在写到后期已经有了一定的剧情把控。[合十][合十][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再说回角色——李原,这小子虽然现在你看他没啥,以后就品吧,光是偷偷摸摸去撬锁,然后偷看自己能不能过实习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这小子,总有一股荒诞的机灵劲儿,在这个比他还荒诞的世界,一个人比拼一个世界。
谢景轩这个铁一样的男人,未来爱死他这股劲儿了。[抱拳][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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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同事们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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