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执当天晚上又去了叶家老宅。

月上柳梢，庭院处只有一盏灯亮着，孤零零的将树木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

叶成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铁铲击打土块的声音，沉闷地像是敲击在人心上，金属相撞发出的声响，一下一下就像是从胸腔中溢出来。

叶成睁眼，他熟悉这个声音，在过往的无数时间里，他曾听过很多次。

那是叶镜执找月亮勋章的声音。

他找过太多次了，自几年前就开始，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放弃。

叶成毫无睡意，他干脆拉开窗帘，抵着墙壁向远处看去。

黑暗中只一盏孤灯，苍白的灯光将叶镜执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身躯一半隐在黑暗中，像是要被无尽的夜色吞没。

叶成闭了闭眼。

他突然又想起年幼时的事情。

他从叶镜执手上夺走了那枚勋章，硬币大小，一面雕刻着月亮，金黄的色彩象征着荣誉。

那是枚极漂亮的勋章，在幼年时期，吸引力不亚于一大袋糖果。

可是叶望开口让扔掉。

他不舍得，便偷偷藏了起来，悄悄地将自己兜里的一枚硬币抛了出去。

一息之后，湖面泛起了水花，无数的水珠被升起又落在，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兜里揣着那枚勋章，心跳得飞快，眼睁睁地看着叶镜执跳进了湖里。

事情闹大之后，叶家老爷子出面，问那枚勋章哪里去了。

叶成想悄悄地还给叶镜执，他伸手向兜里探去，可什么都没有。

那枚勋章太小了，他口袋又大，或许在某个不经意之间便滑落出来，不知道掉到哪里去。

无数个眼睛集中在叶成身上，他手心满是汗水，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我听叶望的话，丢在了湖中。”

没有人怀疑一个孩子的话。

于是家里佣人便又在湖水中找了许久，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怎么样？

叶成看着窗外的人，心想。

叶镜执找了一次又一次，他每一次都倾尽全力，每一次都抱着极大的希望，执拗的让人心惊。

叶成慢慢，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眸中闪过无数次地挣扎，内心的煎熬让他夜不能寐。

突然，一道视线定定地看着这里，叶成一愣，发现叶镜执看着这里，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他。

对方冲他招手，叶成迟疑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叶镜执身上衣服沾染了褐色的泥土，他大抵是找了许久的缘故，额上碎发被汗水浸湿，黑漆漆的双眼却是含着一种的笑意。

那种眼神，阴郁中带着冷意，分明是阴翳到了极致，却硬生生地挂上一抹笑，像是暗夜里索命的厉鬼。

叶成身上顷刻间便有了一层寒意。

他不敢去看叶镜执的眼睛，只得按照对方的意思坐下。

叶镜执也随地坐下，他像是在向一个朋友倾诉自己的感受，絮絮叨叨地开口：“他性子傲得很，别看平时不怎么生气，其实眼里容不下沙子。”

“还挑食，挑得厉害，不爱吃的宁愿饿着，一口都不往嘴里放。”

“超级喜欢喝酒，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最近爱上白兰地，还是加冰，不然觉得味道不对。”

“他现在不喜欢弹琴了，一次都没碰过。”

安静的夜晚，在月色翻涌的庭院，叶镜执声音伴着晚风传来，头顶是月与星，他们一个说这着一个听着，好似是朋友分享自己最近的事情。

但叶成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叶镜执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像是一直绷紧的琴弦，对方的情绪犹如悬崖上摇摇欲坠的石头，可能一瞬间就涌向万丈深渊里。

果然，下一瞬叶镜执毫无征兆地起身，凌厉的拳风带着煞气直冲面门，怒气悍然而出，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攥着叶成衣领，语气森然如鬼魅：“你他妈的到底把月亮勋章扔哪去了？”

脸上钝痛袭来，上一瞬还平静的人这一瞬突然变了脸，喜怒无常到了极致。

叶成早就习惯了。

他喘着气忍住伤口的疼，用手背捂着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在湖里。”

他说：“我就扔在了湖里，你没找到是你的问题。”

他粗粗地喘着气，夜里能听到空气灌入肺叶的声音，叶望听到自己说：“就在湖里，你只是没有找到。”

衣领被人放开，他踉跄地退了几步后才稳住身形，又看着叶镜执弯下腰，向以往无数次那样又在找他的勋章。

可哪里有勋章，他就根本没有扔进来，又怎么会找到？

可谁敢告诉叶镜执真相呢？

过刚易折，他执念太深，叶镜执改不了性，也改不了命。

他活该求而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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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