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南景行从床上醒来,房中已经洒进了大片阳光。
他又闭上眼睛,在床上赖了那么一分钟后翻身起来。
南景行有早上洗澡的习惯,冲了一个战斗澡后穿好衣服,从房中出来就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可颂加牛奶,旁边还放着燕麦。
南景行用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额角,抬眼便看到了叶镜执。
他一人在厨房中,袖口挽至手肘,身上还系了一件棕色围裙,此时正低头切着什么。
许是感受到了他视线,叶镜执转身,视线在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原来已经醒了,我还准备一会去叫你起床。”
南景行应了一声:“九点四十五有课。”
现在也才七点半,南景行时间观念很强,他总是要给自己预留多一点时间。
他又去洗了一次手,擦干手掌上沾的水珠后叶镜执已经从厨房出来了,一小碗的奇异果放在牛奶旁,可颂被切开,表面呈现出焦糖色,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南景行拿住咬了一口,表皮酥脆,内里呈现蜂窝状的柔软,黄油的香气从鼻腔到舌尖,唇齿之间都是浓郁的香气。
“好香。”南景行感叹。
他有些低血糖,早上起来一向是胃口不好,但今天早上的牛角包却是格外香甜。
叶镜执就坐在他对面,闻言又拿了一个,他用餐刀慢条斯理地划开表面,往柔软内里夹了熏肉和黄瓜,又挤了一点酱,做好之后递到南景行面前:“再尝尝这个。”
南景行视线落在他手上,右手,筋骨分明,手背上青筋隆起,看起来格外有力。
吸引他视线的是右手腕上一道伤痕,似蜈蚣一般盘踞,经年累月之后还能看到当初缝合的伤疤,很难想象当时经历何种程度的伤痛。
叶镜执顺着他视线看去,眸中一暗,不动声色地将可颂放置在面前的餐盘中,慢慢地收回手。
南景行觉察到他动作,叶镜执不是左撇子,但在他面前惯用左手,这次大概是忘记了。
是因为手腕伤痕的缘故吗,南景行也不清楚。
叶镜执不说,南景行便也不问,他不是个好奇心浓烈的人。
他若无其事的拿起来咬了一口,待咽下去之后才说:“很好吃。”
叶镜执笑笑,自己喝了口牛奶:“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做就是了,这个不难。”
“还是算了吧,挺麻烦的。”
叶镜执不置可否:“南先生,对我来说制作可颂很简单。”
他勾起唇,看起来带着一些得意,定定地看着南景行:“你得相信我。”
他经常这样看着南景行,一双深邃的瞳孔黝黑,配着左眼的断眉,有种深情又执拗的劲。
声音低沉又带着磁性,放平声线,嗓音中含着笑意,说话总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有些像是小孩撒娇。
但不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孩,是那种没有被怎样爱过,自己本身又懂事,说话时总是很小心,一步步试探,斟酌后的语气。
南景行被自己的比喻惊讶到。
他看着对面的人,努力的想在现实世界这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一共见过三次面,每次相处不超过半个小时。
那时候叶镜执是什么样子的,南景行发现自己也不清楚。
他从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个人。
叶镜执很喜欢南景行看着他。
他及其享受南景行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由得缓缓坐直,确保自己的仪态好看,之后挑眉笑道:“南先生,我帅吗?”
南景行认认真真地打量叶镜执,轻轻吐出一个字:“帅。”
平心而论,叶镜执长相真的不差。面庞轮廓分明,眼睛深邃,皮肤略微苍白一些,但这无损他的脸。
他看人的时候很仔细,琥珀色的瞳孔将人笼进去,眉宇间带着真诚的意味,哪怕只说了一个字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口的。
这就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对面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叶镜执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直接扑面而来。
他靠近南景行,俯身视线与南景行持平,冲他眨了眨眼睛:“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脸?”
南景行:.......
为什么要摸脸?
怎么话题突然就跳转到这个层面了?
南景行呆住,极慢极慢地眨了眨眼睛。
面前的人少见的怔愣,睫毛像是扇子一样扇了两下。
叶镜执看着南景行,这人很白,睫毛却是十分黝黑,长且翘,一路从眼角蜿蜒至眼尾,如同工笔画细细勾勒出来的那样。
他能从南景行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叶镜执笑笑,往后退了一步,两人拉开了距离:“和南先生开了个小玩笑,不要在意。”
南景行心里有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微妙。
一个大男人突然问他要不要摸脸......有点亲密了。
好像就从周五的那个看月亮之后的夜晚,叶镜执发生了一点小小变化。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变化好还是不好,不过很清楚的一点是,两人现在的相处比之前亲近了一些。
叶镜执反倒很淡定,他又如刚才毫无征兆地起身站起来那样,现在又安安稳稳地坐回自己位置上,抬手往南景行杯中添了点牛奶:“南先生再喝点,你今天要上到中午去。”
南景行手搭在牛奶杯上盖住杯口:“不了,我喝不下了。”他吃了两个可颂外加奇异果,一杯牛奶已经下肚了。
现在是真的喝不下了。
叶镜执摸了摸自己脸诧异开口:“你还没碰,现在都已经难受的吃不下饭了吗?”
南景行:.......
他默了默,到底是没忍住开口:“你在瞎说什么?我是吃的太饱了才喝不下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南景行想着,唇角却一直带着自己也不知的笑。
等一顿饭吃完,两人各自出门。
在玄关处的时候,叶镜执状若随意地开口:“我今晚来学校接南先生吧。”
南景行其实不太明白这种开车载另一人回家的意义在哪里,分明两人都有车。
“不用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一节选修课,晚上九点十分才下课。”
叶镜执懒洋洋地开口:“反正我也没有事情。”
南景行笑笑,也不再反驳:“辛苦你了。”
叶镜执下意识地弯了弯唇,他看着走在他前方的人,又商量着开口:“不如我早上也送你吧。”
南景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还有些无奈,什么都没有说。
叶镜执见好就收,今天早上到此结束。
南景行到校之后就去教室上课,如今已经临近考试周,学生们明显学习劲头变足,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听几位老师说上了一学期的课,第一次发现教室能坐的这么满。
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会后,下午的时候开了一次例会。
哲学院院长姓张,今年五十左右,开会前叫住了南景行:“南老师,你一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南景行道:“好。”
一个小时的例会结束后,南景行敲响了张院长的门,在听到一声‘请进’后他推开:“院长,您找我。”
张院长正低头看着文件,闻言抬眸说:“南老师来了,坐着吧。”
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单刀直入地开口:“南老师,我看了你交的申请了。”
哲学院今年获得了一个正高职名额,符合条件的老师皆可参与,南景行也递交了一份申请。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院长接下来的话语。
张院长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已经历过多年学术生涯,说话不喜欢兜圈子:“我们看了南老师的材料,还是挺全面的,我和院里别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南老师是候选人之一。”
正高职称名额非常有限,筛选流程众多,要经过层层选拔,先在他们哲学院内部选出,再经过学校人事部,最后经过上级部门组织评定考核,竞争十分激烈。
张院长说完便一直观察着眼前的年轻人,发现他还是十分平静,身上没有旁人轻浮的欣喜之意,反而有种超脱的淡然感。
她心中无形的又多了一些好感。
张院长说:“我看了你的资料,硬性的条件你基本都符合,不过有一点你在副高职有五年了吗?”
从副升正,其中有项规定是在副满五年。
南景行想了想自己的履历:“还差一年半。”
张院长无奈:“那就不能是正平了。”
副教授任职满五年升教授为正平,否则的话就只能算是破格。
南景行也清楚这一点,他声音温和地开口:“院长,我目前还是缺乏资历,教学经验也不如院中别的老师那般丰富,这些都是我的不足,我也自己了解。”
他明白院长叫他来的意思,在院里内部来看,递交的材料与履历都吻合,有破格任职的可能,但又不算十拿九稳,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谈话。
张院长心中满意,和聪明人说话的优点就是不费劲,说什么对方都一点就通。
她语重心长地开口:“我们在一众老师里选了你在内的三位老师,在我们这里你们三人同样优秀,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去努力。”
南景行听着,时不时地应了一两声。
等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都已经到了下午,休息一会马上就得上晚上的选课。
办公室其他老师今晚没课都回家了,只有南景行一人在里面。
手机突然响起,南景行看着上面的电话,接通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南先生,下午好。”
南景行都能想到叶镜执现在的样子,对方一定是微勾着唇的。
“叶镜执,下午好。”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南先生在哪里?”
南景行站起身:“我现在还在办公室,一会要去上课。”
从这里到校门口步行得半个小时,去门口带叶镜执时间显然来不及。
叶镜执的声音很轻松:“南先生去哪上课,我一会直接去教室找你。”
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南景行把自己上课的地点发过去,对方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会见,南先生。”
叶镜执摁灭手机,从东校门口进去。
中大综合性院校,校历史悠久,站在校园中就能感受到一种学术与艺术气息。
从东校门到南景行上课的地方,有个音乐广场,如今正举办着艺术欣赏活动,各种画作被印出来展出,专门的学生在画作面前讲解。
一副油画前围了很多学生,上面是画着两个人。
女学生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幅画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画的一副油画,也是他的自画像,大家可以看看这副画。”
一众学生将视线放至画上,暗色背景上两人形象跃然纸上。一人目视前方,一人站在前面却微微回头看。
讲解的女生见此满意,抛出去第一个问题:“大家可以猜猜画像上两人是什么关系?”
“朋友。”
“兄弟。”
“友人!”
各种猜测五花八门。
“恋人。”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女生去看,发现讲话的是一位男子,穿着一件黑色上衣,英俊而锐利,很明显不是学生。
她好奇开口:“先生是了解这副画吗?”
叶镜执道:“瞎猜的。”
话落,旁边有善意的笑声响起:“哥们,你看看左下角啊,画作就叫与友人的自画像。”
女生笑道:“这幅画是作者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拉斐尔,他身为宫廷画师,一生惊才绝艳,在23岁时画下了这副与友人的画像。”
“不过.......”她微微一停:“文艺复兴三杰性取向都成迷,野史传闻说这是作者画的自己和恋人。”
“哇!厉害啊。”
“真厉害,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怎么就没想到。”
女生冲叶镜赞叹开口:“先生不了解画都能猜到,看起来真的是对情绪十分敏锐呢!”
仅凭一眼就能看出来画中人物的感情,这需要心思无比的细腻。
叶镜执没说什么,他往南景行的教室走。
周围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来来往往都热闹。
叶镜执淡淡地想:其实太敏锐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爱与不爱,一眼就能看出来。
画作是拉斐尔《与友人在一起的自画像》,也的确有传闻说是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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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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