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饭堂，伊泽耳麦上的灯亮了两下。他心情大好，松开拽着同学的左手，懒懒地接通了呼叫：“喂，摩根，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确认失窃了一支东水。”摩根说。
“好，我……”伊泽本想说过去看看的，心里却挂念着另一件事。
伊泽余光向后瞟，却被左右两边的同学挡住了视线。无名的烦躁“蹭”地蹿起。
就这么个犹豫的空档，摩根继续道：“东水只是三级药剂，不太严重，布里已经上报了。我也申请好核对药剂清单了，只是查起来没那么快。”
言下之意，无需担心。
有个这么懂自己的人，还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伊泽心里一下子舒服了：“那我就不过去了，你们有需要就联系我。”
挂断通讯，伊泽拍拍下药被抓的两同学肩膀：“你们两个，准备了多少碗特制浓汤呀？”
两人长得的也算高大，却被伊泽压得抬不起头：“就，就一碗。”
“哦，一碗啊。”伊泽笑眯眯。
两人一哆嗦，立刻像炸毛的兔子，再逼一步就要咬人似的，凶狠地瞪着伊泽。
左边那个直接骂道：“那个地球佬又没事，加了什么我自己想买都能买到，只要你不告发，我隔几天就能补上，到时候谁也不知道。
“再说，难道你相信地球总统之子会是夏铎这个小白脸？难道你觉得地球说变就能变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潘德拉贡，我们是不对，但只想拆穿那个该死的地球佬，‘她’肯定是夏总统女儿女扮男装。
“我们是为了火星，就算你给我们扣了什么帽子，那也是光荣的牺牲，是你不敢做的尝试。”
我不敢？伊泽攥紧拳头。
真想试探这个，有更好更简单的方法。
想着这个，伊泽的视线有一瞬模糊，仿佛重回昨晚浴室朦胧的水汽之中，浑身湿黏黏的。
戈恩“啧啧”两声：“真是冠冕堂皇呀。所以你们就敢冒险破坏火地和平了？”
伊泽恍然回神。
“吉尔德你闭嘴，你脑子里都是你爹那没用的地球植物，还有没有一点火星人的位置了？这么喜欢地球，不如趁早逃去地球！”
“啪！”
脆响骤然在说话的同学脸上炸开。
被扇的同学踉跄几步，自个儿左脚绊了右脚，扑倒在地，懵了半天。
他同伴急忙跑去扶他，拽了他几次，才把晃神的人从地上拖起来。
伊泽甩甩手，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听到‘叛逃火星’，一时没忍住手滑了。”
两个同学敢怒不敢言，相偎着看向伊泽。
“还不快去教务处自首？”戈恩努努嘴。
俩人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其中一个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但视线似乎落在伊泽身后的饭堂。
伊泽回头，就看见夏铎站在门边。
“哎，一起吃饭吧？我好饿啊。”戈恩伸手勾伊泽肩膀。
伊泽眼神指指饭堂：“摩根他们还没吃呢，你给她们点点。”
“那我嘞。”
“你多点些，等机器人送去活动室一起吃。”
活动室是沾布里这个校长女儿的光，学校特批给他们的休息室。
戈恩“嗷”一声，边走边拨通希尔的通讯器：“兄弟，生死存亡的大事，饭堂，速来。”
看着戈恩进了饭堂，伊泽冲夏铎招招手，后者于是走过去。
“刚才，我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谢谢你。”夏铎说。
伊泽挑眉。难道他之前没猜到？没猜到还这么听话？
藏起内心的讶异，伊泽大度地接受了夏铎的道谢：“知道就好。走吧。”
去哪？夏铎暗想，可伊泽不吭声，他也不知如何开口问，只默默跟在伊泽身后。
走着走着，远远能看见几组训练攀爬和高空移动的训练器械。如果惩罚是爬这个就好了，夏铎想，他上过刀山后再看这个，简直像看儿童玩的淘气堡。
不出意料，伊泽没有在这儿停留。
他们走过人来人往的广场，又往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夏铎仔细回忆路线，心里咯噔一下。再往过走，恐怕只有刑讯室了。
这间刑讯室是为即将入伍的高年级学生所建，练习大家的抗刑讯的能力。虽说只是练习室，可标准确是实打实按照军队规格建立的。
至少外观上看，和地球的没什么两样，都是一座灰扑扑、几乎没有窗子的平房。夏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透过墙壁看见屋内了。
里头没有光，行刑者不会给受刑者光。
在极度黑暗的房间，受刑者只能感受到四肢被麻绳勒紧，麻绳摩擦皮肤，刺痛随着献血渗出。
这只是开端，然后，有棍棒、有藤编、有刺骨的冷、有灼人的热。灵魂仿佛出窍，又被生生拖回□□。
等终于被松绑了，丢在角落里，哪怕是墙缝中透出的一丝光，都值得拼了命的用食指抠出来。
这不是结束，还有……
蜂拥到脑海中的画面令夏铎一阵反胃。他缓缓抬头看向伊泽，却看见几个背影重重叠叠。恍惚间，那头耀眼的金发好似成了回忆中摇曳的烛光。
夏铎伸手去抓梦寐以求的光，正赶上伊泽回头：“知道要罚你什么么？”
浑身的热量唰地就消失了。
夏铎惶然收手，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咬紧牙关，再迈不开步子。
伊泽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晃了晃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夏铎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艰难发出声来，颤抖着声线：“求求你。”
“求我什么。”伊泽皱眉思忖了一瞬，恍然道，“不会吧，少吃一顿饭，至于成这样？”
不是这样。夏铎急促地呼吸。
“咳，我也不打算怎么样你。就想罚你上刀山。”伊泽抬抬下巴。
可这不是往刀山的方向。夏铎头昏脑胀，隐约尝到舌尖一丝腥甜，才缓缓松了牙关。
“这是火地上一次停战时，你们地球送来讨好我们的。偷摘果子被发现了，至少得爬一次刀山。”伊泽说着，却见夏铎不动，于是“啧”一声，“你平常聪明，怎么这会儿这么笨？我要你去摘苹果。”
苹果！
脑海里那可怖的画面顿时烟消云散，夏铎骤然回神，顺着伊泽眼神所指望去，终于注意到一棵枝叶萧条的苹果树。不过树上挂着几点红，倒是难为它在火星这样苛刻的环境里还能结几颗果子。
“只是摘？”夏铎迟疑道。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伊泽偏头看着他。
夏铎看了眼瘦小的苹果树：“好，要几个？”
“两个吧。”
“好。”
夏铎不再多说，快步跑过去。
其实按照伊泽制定的队规，真要做了什么对不起团队的事情，就该负重跑十公里。可看夏铎这小身板，能不能背得起负重还不好说呢。
小苹果树不高，夏铎甚至不需要垫脚，抬起手就够到了。很快，他就带着两只最红最漂亮的苹果回来了。
伊泽拿了一只上下打量一番，擦了擦，直接把另一只推还到夏铎怀里。
“怎么……”夏铎下意识后退。
“吃。”伊泽直接把擦干净的苹果塞进夏铎嘴里。
夏铎意外地眨眨眼，还是在伊泽的注视下咬了一小口。
苹果只是擦破了皮。
“好吃吗？”
“好……”
又被塞了一口。
饶是装得乖顺的夏铎也面露不怿，他也算琢磨出来了，这火星公子哥就想耍耍他。
伊泽看他腮帮子鼓起，眉头蹙起，不觉好玩，又把苹果凑到他嘴边。
夏铎三两口咽下嘴里的果肉，火气也一起咽进肚子里了。他张嘴再咬，却咬了个空，愠色再次浮上两颊。
伊泽哈哈两声，这才规规矩矩给人塞进手里，顺手把另一只苹果捞过来。
火星上少有这样自然生长的植物，不过伊泽对这些水果向来兴趣不大，可看夏铎一口一口啃苹果，只觉得他在吃一种自己从没吃过的美味。
明明印象中，这棵可怜的小树结的果子又酸又涩来着。
于是伊泽跟着咬了一口。
然后就吐了。
这是什么鬼玩意，果然又酸又涩！
夏铎偷看伊泽的痛苦面具，双眼一弯，又咬了一口苹果，才强行憋住笑。
“这玩意你是怎么吃下去的！”伊泽气道。
夏铎想了想：“因为想吃了。”见伊泽狐疑的眼神，他解释说，“小时候，妈妈也亲手种过一株苹果树，果子生得难看，但是味道却是一流的。但好不好吃的，我在火星吃不到。”
好吧好吧。伊泽嫌弃地皱皱眉，心到底软了几分，闭着眼睛大口咬了一口。
还是好难吃。他睁眼看向夏铎，这地球人是真的吃得香啊，难不成这两个苹果的味道差那么多么？
伊泽一把抓来夏铎的手腕，低头嗅了嗅。
好像没有差别呀。他失望地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要磕到夏铎的鼻子了。夏铎顿时屏住呼吸，嘴角轻轻一缩，晶莹的果汁闪着甜蜜的光芒。
伊泽盯着他，舔舔嘴唇，好像咂摸出苹果的好吃来了。习惯了这股青涩的酸味之后，小果子意外的上头。而且这东西酸酸的，开胃。
“走了。”伊泽松开夏铎的手腕，捏着果核瞄准附近的垃圾桶，轻轻一丢，果核就精准命中了旁边的垃圾桶，“你回宿舍等我，我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过你不许吃午饭了，你等我回去，给你找点零食吃。”
夏铎看着他的背影瘪瘪嘴角。回到宿舍里，他拿去洗衣房的衣服已经被送回来了，他摸了摸写着名字和房号的卡片，上头有两道平行的指甲印，这个记号的意思是：“已成功。”
得投诉遣返这个人。
夏铎把卡片揉成一团扔掉。谢谢啊，我差点亲身体验了一遍这个“成功”。
夏铎：遇到猪队友了
猜猜失窃了几种药，有几波人偷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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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