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赵邕

此时,张行简和望涯面圣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首先飞进了庆王府里。

里头的气氛不大对劲,庆王赵邕脸色阴沉,一旁的侍妾也大气不敢出,她从未见过赵邕这般脸色。良久后,赵邕起身往书房去。

书房不大,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满屋,几乎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饶是如此,赵邕也不让下人靠近。他席地而坐,抬头看着满屋的杂物,心口像被压了块巨石。

从小就这样。

皇帝似乎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是他的文章作得不够好吗?是他的武学不够深吗?还是他生得太过丑陋?

赵俨讨厌自己,而赵邕几乎花了一辈子寻找答案。文章不够好,他就拼命学,学得老师称赞,世人传唱歌颂。武学不够好,他就去军营,去战场。他丑陋吗?世人又为何赋予他俊美的唱词?

当年庆王府几乎只剩个空壳了,赵邕被踢到北疆当个小小的校尉,一去就是九年。而曹封因先前的提携之恩忠心耿耿,赵邕回来后,又兢兢业业替他做事,这些事情皇帝不是不知情。

曹封的死是张行简造成的。

张行简是仇人。

皇帝重用自己的仇人,这是何意?

“可我也是您的儿子……” 赵邕幽幽地道,他始终想不明白,在赵俨的眼中,有先太子,有豫王,有赵宇,甚至有林昭和孟修远,偏偏就是没有自己。

皇帝这是想再次把自己架空,给赵宇开路吗?那为何不对豫王下手,他身为长子明明才是最大的威胁。

天色渐晚,书房里终于点了灯。

————

那头望涯从皇城里出来,一旁的张行简道:“我请你吃饭。”

于是一道去了金风楼。

望涯埋头吃饭,心里盘算着赵俨的话。她虽然身上有功,却也不足够去给东宫牵马的,皇帝看上张行简也就罢了,他的妻子是勋贵,父亲又是尚书,看上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左右不过是一个年十三的市井小民,纵使有张行简这棵大树在,可她又能给东宫带来什么好处?京城中背靠大树的树苗不在少数,比望涯条件好的那更是数不胜数,为何偏偏是她?

这说不过去。

张行简思索半晌,而后道:“今后你还是先读书,庆王那头多加小心,此番圣上召见你我,想来他会有些说法。” 望涯是个好苗子不错,可也只是个苗子,此时叫她去给东宫做事,那不叫一步登天,那叫给太子的灶台添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死的头一个就是她。

望涯并不回答,她放下筷子,没来由地问:“陛下很不喜欢庆王吗?”

张行简点头,此事说来也怪,他见过偏心眼的,却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在外人看来,赵俨对赵邕的态度,比寒冬腊月里冰面底下的水还冷,可赵邕生得俊美,还颇有才名,孝心也是有的,如何会落得这个地步?

对于此事,望涯说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她说:“莫不是,非亲生?”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来其他理由,她要是有几个孩子,怎么会不疼爱其中最漂亮又懂事的呢?

张行简一顿,抬头望向门口,脸色严肃起来,轻声道:“慎言。” 心里咂摸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再将庆王同皇帝的面孔作对比,确实不太相似,但这个理由立不住脚,他和望涯也跟张仁昌长得不像,都各自随了亲娘。

“此事你别再提了,切记。” 谈论皇帝的子嗣,这是嫌死得太慢了。

望涯点头,将一片菜叶送入口中,抬头看向张行简。

此人刚杀了曹封,皇帝却随即召见他和自己,这无疑是对外说要重用张行简,此举究竟为何?替东宫铺路是显而易见的,太子需要有一个好的班子辅佐,但望涯算得上好班子吗?显然不是。

“钓鱼。” 她说。

东宫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庆王,他有民心和声望,甚至还有亲近的大臣。自己和庆王有恩怨,拿来作饵再合适不过,庆王一旦对她下手,皇帝就有由头拿他开刀了。

彼时的东宫才算真正坐稳。

张行简点头。

吃完饭后,张行简回到家里,先见张仁昌。

张仁昌这个孝守得舒服,脸都圆了不少,听说儿子得皇上召见,不由得喜上眉梢:“圣上同你说了些什么?”

张行简抿了口热茶,眼下还未深冬,府里上下就已经点了炭盆,他搓搓冰凉的手,将经过同张仁昌说了。

张仁昌没咂摸出什么味道来,只觉得是好事,又道:“你那个学生也一道去的?改日让她来府里吃饭罢,不见见也不像话。”

张行简面上应下,心里并不希望张仁昌插手他和望涯之间的事情。

在此之前,望涯答应以自己门生的身份做事,其中有个前提,就是不能同张仁昌扯上关系,张行简和她之间,只能是纯粹的互利互惠。

那头的望涯回到书坊,贺微也在,显然是在等她的。

“微姐。” 望涯先进屋,顺带将外头的寒气带了进来,眼下还未下雪,就已经把人冻得不像样了,幸好屋里还有炭盆。她不由得回忆起去年冬天,那时她还得找刘大娘借柴碳,彼时的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在京城里有落脚的地方。

贺微递给望涯一个精致的小手炉,原以为她会提面圣的事情,然而没有,她说:“我娘最近好像有点心事。”

望涯一怔,回忆起近来的贺川,她才回来不久,同贺川接触也不多,因此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于是问:“怎么说?”

贺微摇头,眉头微蹙:“我说不来,就是觉得有事情发生,可我问了好几回,都说没事,身为她的女儿,有事没事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可她瞒着我。”

望涯将手炉转了两个圈:“大抵是商会的事,你别急,明日我去问问孔二郎,他应该知道。” 不愿意同贺微说的事,大抵也不会同望涯这个外人说的,如此只好从旁人入手打听了。

贺微点头,这才稍微放了心,有心思问面圣的事情了,她说:“听说你今天进宫啦?快跟我说说,圣上长什么样子,皇城里头如何?”

望涯一笑,将手炉交还给贺微,一边给她描述皇城的光景,一边开始理货,不知不觉已经二更。

外头悄然落起一场雪,落到水缸里,落到瓦上,亦落到了院子里并肩看雪的望涯和贺微的掌心。

“雪真好看,要是不冷多好。” 贺微缩了缩脖子,抬手将望涯揽进披风里。

“是呀,好冷。”

“今晚我在你这里睡。”

“好,大娘知道吗?”

“我同阿娘说过了。”

望涯呼出一口雾气,此时她不愿再盘算什么东宫西亭侯,只想就这样静静待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

翌日,望涯带着帖子去找孔灼了。

孔灼正要出门,撞见望涯过来,便要折返回去,望涯担心来得不是时候,正要推托,就听孔灼道:“你愿意来就是最好的时候了,快进去,这几天太冷了。”

于是随他进屋,望涯开门见山,她先问:“最近商会里可还太平?”

孔灼给她斟茶,闻言顿了顿,才道:“前些天我刚从老家回来,对商会近来的事情还没理清,你听见什么风声了么?”

望涯摇头:“没有,先前不是说要并地建农庄吗,我想着能不能随个方便,也置点田地。” 这事她去经安府前听贺微提过一嘴,并不清楚内情,只觉得听起来不像是坏事,但听着贺微的意思,倒不像是好事。

孔灼将茶点往她面前推了推:“金老板的意思是,要强买强卖,低价收购民田,此伤天害理的生意不能做,已经搁置了许久,往后大抵也是不会实行的。你想置办田产,我给你谋划就好,淌商会这浑水做什么。”

“那就麻烦二郎替我多留意啦。”

孔灼抬眼看看望涯,难得聪明了一回,忽然说:“你此番过来,不是为打听田地的事情吧,你想知道商会的消息吗?”

望涯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孔灼再替她斟上一杯茶,怪道:“你如今是越来越像张行简了,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非要让人猜来猜去。” 又说:“我待会儿就到商会去,有什么消息立马让小五知会你,可行?”

望涯点头,沉默半晌后问:“二郎不问我要消息做什么吗?”

孔灼摇头:“你们的事情太复杂,我想不明白,倘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说就好,能办的我一定办。”

望涯双手握着茶杯,茶水的温度传到她的掌心,使她的关节灵活些许。她心想,孔灼不愧是孔灼,心真大,也当真不怕她要坑害人,拿他当磨刀石。

离开孔宅后,望涯转而到了勾栏处,这种地方夜里热闹嘈杂,青天白日的倒格外冷清,角落里窝着乞丐,墙根底下有几个孩童在玩闹。

望涯走进一条死胡同,里头堆放了许多杂物,她环抱双手倚着墙,不多时,打远处来了个鬼头鬼脑的小泼皮,见面先朝望涯摊手。

望涯掏出钱袋掷给他,小泼皮在掌心掂了掂,这才放心道:“这半年来,醉春风约摸买了二十个小娘子,其中有两个送进了西亭侯府,其余地方也有。” 他从怀里摸出本册子来,上头字迹虽然潦草,但画的图十分详细,里头记载了十多个地址。

望涯粗略看了一眼,便将册子揣进袖子里,接着变戏法似的将册子变成了一小包糖递给小泼皮:“这个好吃。”

小泼皮接过,目送望涯离开,手里的钱袋沉甸甸的,她给的比原定的多出许多,想来这个冬天能好过一些了。

傍晚时,小五来消息了,他说: 一切如常。

当当!23收!大家周五愉快~

ps:申签太难啦,我好不争气 (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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