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真桢感觉胸前沉甸甸地喘不过气，嘤咛道：“三十走开。”

她模糊地听见一阵脚步，接着，胸口上的重量消失了。

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睁开眼，头疼欲裂，小脸皱在一起。

回过头，赵真桢看见秦燃抱着三十，站在餐桌旁。

“要喝水吗？”虽然是个问句，但秦燃放下三十，从桌面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赵真桢手掌在额头上揉了揉，昨晚断断续续的记忆涌回脑海里。

她记得昨天晚上喝了酒，最后坐在花坛上问秦燃，要不要跟她回家。

然后她就拉着他的手腕，一路到家门口。

后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几点了？”赵真桢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想到，“你没一晚上没睡觉吗？”

三十在沙发下打转，秦燃蹲下来，用手蹭它的下巴：“上午十点，几个小时而已。”

赵真桢愣住，手边的空调被滑落到地上：“那你先回基地？”

“你赶我走。”

一晚上没睡，他的声音有点哑，眉心皱起，多少带点委屈。

被扣上大帽子的赵真桢无奈：“没有…”

不等她说完，秦燃把空调被重新拢回她腿边：“昨天晚上成哥他们连夜开会，通知我暂时休赛，先把手伤养好。俱乐部也发公告了，接下来的比赛，二队中单会顶替我位置。”

赵真桢拿过手机，打开PG的官方微博，果然看见一则五小时前的公告。

【PG电子竞技俱乐部一队人员变动公告：经过俱乐部商讨，即日起PG中路选手Rex因手伤问题暂时告别赛场，原PG二队中路选手Joyce上调一队担任首发。俱乐部会持续关注Rex选手的身体状况，希望Rex选手早日康复回归团队，也祝Joyce在新的征途中一往直前！】

评论区各种声音都有。

【下个月就是msi，你们PG还玩不玩了？】

【唉，原来是手伤，状态差也情有可原】

【Rex赶紧抬下去，打成这样也省得去msi丢人现眼】

【手伤不可抗力因素啊，难道选手自己想打成吗】

【上路混子，打野隐身，中路替补，总结一下：下路不C就是输】

…

“你...”

赵真桢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昨晚晚上你自己说要带我回来。”秦燃的表情很固执，“你不能赶我走。”

那句话确实是她亲口说的，昨晚她喝了酒很上头。清醒过来后，赵真桢的思绪复杂。

赵真桢抖了抖被子：“你先睡会儿觉？”

她刚起身，被秦燃抓住手腕。

“你去哪儿？”他半躺在沙发上，怀里摊着皱皱巴巴的空调被，仰头盯着她。

赵真桢哭笑不得地指了下门廊卫生间的位置：“我去收拾一下，昨天刚从海城回来，东西还没理。”

秦燃虽然嗯了声，但始终绷着下巴，观察她的动作。

赵真桢把书包里的衣物整理出来。

她本来打算在榆城过完整个周末才回来，但计划被打乱，最后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没用得上。

叹口气，赵真桢想起昨天带回来的纸袋。

目光四周搜寻着，落在茶几上。

她刚想把纸袋打开，却看到秦燃漆黑的眼死死盯着她。

他真的好像三十。

三十刚被捡回来的那几天，赵真桢本来想让它一个人睡在楼下的客厅。

但她只要上楼关上卧室门没几分钟，楼下就传来凄惨的猫叫。

后来赵真桢就发现，只要她在家的时候，三十一定要呆在可以看到她的位置。

上次带三十去打疫苗的时候，赵真桢还为此咨询过医生。

医生解释，一些被反复弃养的流浪猫容易出现这种情况，但三十这样从小就被收养的通常不会，大概天性就比较粘人。

想到这，赵真桢心一软，轻声安慰：“我不走，你睡吧。睡醒了我点个外卖吃饭。”

秦燃不说话，只是收了收胳膊。

赵真桢才发现他怀里是自己的猫猫抱枕，两个金黄色的小耳朵从空调被里露出小角。

她每天坐在沙发上追剧玩手机的时候，习惯性会把这个抱枕搂着，蹂躏两只小耳朵。

这会儿被他抱着...

赵真桢偏过头，强制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茶几上。

她把袋子里的课本放在书架上。

三本矮小的语文教材被夹在各种厚厚的英文原著之间，有些违和。

拿出拍立得的相片，赵真桢在想要收纳到哪里。

“这是什么？”秦燃看见她手里抓着几张白色卡片，像是抓着一副扑克牌。

“以前的旧照片。”

秦燃的右手从抱枕上放开：“我能看下吗？”

又不是什么黑历史照片。

赵真大方地桢把相片递给他，想起来之前在美国似乎买过一个相册，她翻身去电视柜下面找。

秦燃安静地抽过一张一张的相片，忽然抬头看着赵真桢找东西的背影，栗色的长发散落在腰间：“你以前怎么是短发？”

赵真桢在柜子的底部翻到那本相册：“学校要求的，女生短发不能超过耳朵。”

随意翻了下，相册里只有几张照片，分别是她高中毕业和大学毕业时候拍的。

赵真桢不是一个很爱拍照的人，现在看到这个相册有一丝遗憾。

他当然知道学校对女生发型什么规定。

秦燃默不作声地把照片还给他，然后看着赵真桢把相片挨个放进相册，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

看到那个熟悉的配色，他瞳孔颤动，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收紧：“这件衣服看着挺眼熟。”

“是吗？”赵真桢把校服拿起来翻看一下，在下摆处发现当时用黑色中性笔写的自己的名字，“我们学校的校服。”

榆城有名气的中学一共就几所，每所学校的校服各有特色。在读的学生只要看到校服颜色，立马就能猜到对方在哪个学校就读。

秦燃垂下眼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那挺巧，我以前也在四中读过。”

听到这句话，赵真桢转过头，脖颈微微后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那我们还是校友？你是哪一届的？”

他报了个数字。

“那你比我小一届。”赵真桢有点不敢相信，“我都没听说过，我们学校还出了你这么厉害的人。”

其实他当时在校内也有点名气，只是不是她关注的那方面。

那时候英雄联盟没出几年，风头正盛，大家技术都不厉害。

一个班上的男生经常互相讨论段位，谁能上个铂金都能扬眉吐气半天。

但那个时候，秦燃已经打上过国服第一。

那时候四中上过学的男生，只要玩点游戏，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

秦燃低着头，盯住地板：“我上学的时候很叛逆，经常被学生干部逮着扣分。”

赵真桢倒吸一口气：“我以前风纪委的，每周二值勤，不会你还被我扣过分吧？”

秦燃缓慢地仰起头，看了她的表情好一会儿，确认着什么，换作轻松的语气说：“可能吧。”

“那也太有缘了。我要去问桃子，知不知道你是我们初中的。”说完，赵真桢才看见秦燃的表情。

他眼神漆黑，嘴角虽然微微弯起，但瞳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涌出来。

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你怎么了？”赵真桢敏感地觉察到他情绪不对，在想自己是不是刚刚说错什么话。

秦燃轻轻眨着睫毛：“有点困了。”

赵真桢松了口气，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他头：“那你先睡。”

手腕被扼住，慢慢往下挪，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手掌。

赵真桢呼吸一紧，手指有几分震颤。

“我不是三十，别这样摸我头。”

赵真桢两边脸颊的地方开始泛红，她用很小的力气想要把手抽回来。

但另外一端的力度更大。

秦燃的目光注视着她，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我睡醒要吃小混沌。”

赵真桢没有办法拒绝，下意识点头。

-

卧室里，赵真桢翻出手机，给唐桃发微信。

赵真桢：「你知道秦燃是我们初中的吗？」

唐桃：「？？？？」

随后，电话拨过来。

“怎么知道的？”唐桃那边有些喘气，还有开门的声音，估计是刚到家。

“他告诉我的。”

唐桃拍下脑袋：“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上学时候班里男生传过，说有个初中部的男生上王者了。我当时没关注，大家一圈都是青铜白银的，上王者谁信啊。不会当时说的那人就是Rex吧？”

赵真桢甚至没听过这回事。

唐桃继续说道：“你猜我刚刚在健身房遇见谁了？方禹！”

赵真桢：“谁？”

“方禹啊！我们班学习委员！”唐桃提高声音，“当时还给你写过情书的。”

“…”

赵真桢在脑海里回忆半天，才把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

“我们班上当时有几个后面大学都来海城了，还有冯楠，王正志…就那几个成绩好的。今天聊，我跟他说你现在也在海城，方禹就问要不要咱们海城组个同学会聚聚。”

“好啊。你到时候通知我。”

唐桃突然八卦起来：“你说方禹会不会是还对你有意思啊？”

赵真桢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上学那会儿班上谁不知道他暗恋你啊。你不知道吗？传得最凶的那会儿他还被叫去班主任办公室谈过话。而且今天遇见的时候，我俩聊久，他前半段一点动静没有，我随口一提说你也在海城，他几句话之后马上就说组个局。”唐桃分析得头头是道。

赵真桢摇头：“你想太多了，巧合而已。”

初中毕业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

她连方禹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对方估计也差不多。

唐桃啧啧两下，问道：“你晚上出来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我在家吃。”

唐桃奇怪：“你一个人有什么好做饭了，不如我们去吃那家泰国菜。”

赵真桢含糊地说：“昨天回家吃饭喝了点酒，胃不舒服，晚上在家煮点粥。”

她总不能说，她家现在楼下有颗在睡觉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