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爷——也就是程好将叶林栀带回了家，作为他的新素材。

他的交通工具是一条经过改装的乌篷船，在船舱里铺设着厚实的地毯，还有几个小坐垫，里面还放着几瓶酒和果汁。

都是叶林栀没见过的包装，酒上写着生命医药，果汁上写着尚恩食品。

……这酒不会是酒精的副产物吧？

叶林栀莫名觉得这个解释扯淡中透着几丝合理。

她为了不露馅，在程好确定带走她的时候就将自己身上的光脑和耳朵里的耳机收回，现在她主要依靠看手势判断程好让她干什么。

上船后叶林栀原本在船尾站着没动，没想到程好将她拉进了船舱里，从墙边的储物柜中摸出一个小盒子，程好拿酒精喷了喷盒子里的东西，再用医用酒精棉片擦干净后，他以温柔又熟练地手法给她戴上一个新耳机。

奴隶没有耳机听指令会比较麻烦吗？

叶林栀瞬间就理解了他的用意，她瞟了眼耳机，上面的型号写着生命医药实验室专用，编号2991。

叶林栀装作自己好奇，她拿下来摸索着耳机，想看看这个耳机能不能切换频道。

程好将她的举动当成没见过世面的拾荒者，第一次见到耳机的新奇，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以一种充满耐心的眼神看着她。

没办法切换频道。

叶林栀没找到任何快捷切换的按钮，一般会设置的附近频道这个耳机都无法接收。

这是个只能单向接收的耳机，甚至没有配套的发声装置。

受众只有那些没人在意他们想说什么，也无需发声的人。

程好用极其温情的眼神看着她摸索。

叶林栀想起自己小学时期养过的仓鼠。

她当时给仓鼠换过大笼子之后，也是以这种表情看着仓鼠在笼子里探索。

于是叶林栀以懵懂的眼神看着她，混色的眼眸倒映着面前的人。

她在全力运转自己的魔力，这是她作为亡灵法师序列的表象，一旦她停止就会重新变成正常的琥珀色眼眸。

“我叫程好，你的主人，记住这一点就好。”

程好终于开口，这也是他对叶林栀说的唯一一句话。

船底发出一阵咚咚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着船底。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异样，似乎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叶林栀看到船篷外的保镖兼职船夫在操作台上点击了某个按钮，这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破船外升起一层薄光。

这是科技？还是超凡？

他们很快便乘坐小船来到了稍微外围一点的水面，这里的有钱人通常交通工具都不会选择太大的船。

这里的船只像芝麻粒一样洒满了水面，太大的船转身都困难，一般是作为居住空间使用。

程好到达一条外表看上去相当低调的船。

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船型，上面经过了大量的改装，如今看上去更像一艘漂浮在水面的别墅。

叶林栀跟在程好身后登上船，甲板上涂抹过防水漆不久，看起来还是崭新的，浑浊的风吹皱昏黄的水，又从甲板上带来一股油漆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虽然叶林栀闻不到。

她是根据保镖和程好的表情判断的。

程好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捏着鼻子，带叶林栀进入门内，经过一道消毒程序后才走进真正的居住区。

船舱内部的空间和它陈旧的外观大不相同，里面是三层的结构，中间的天井里吊着一盏明亮的水晶吊灯。

来到船内之后，就能看出这条船的前身应该是小型的内陆河游船，里面用作待客的小船舱都被打通，做成整体的起居室，地面上铺着木地板，起居室中央有一张图样精美的地毯，上面摆放着与之搭配的皮质沙发。

还有成套的厨房和餐厅，叶林栀甚至在里面见到了砖砌的壁炉。

厨房的刀和砧板全部挂在墙上，清洗得干干净净，厨房台面和餐桌上面没有看到水果，也没有看到食材。

在靠墙的位置是一排酒柜，里面的酒基本没怎么动过，上面已经沉淀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只是彰显身份的装饰。

还有一些门紧锁着，程好自然不会给一个注定要死的奴隶参观自己的家，他带着叶林栀从楼梯走下，到下方的船舱，以前的设备室。

这里也被修整得焕然一新，白墙和统一颜色的地面，墙壁上挂着潮湿的水汽，走廊两边房间全部安装着铁门，门上也能见到一些水珠。

这里给人一种医院和监狱之间的氛围。

程好带着叶林栀来到最靠外的一间房，打开后是一个比外表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房间。

里面有一张铁丝折叠床，还有一个小桌子，以及一个用来放衣物的小柜子。

对于奴隶，以及素材来说，这份待遇过于好了。

程好锁上门，将叶林栀一个人留在里面。

片刻后，他送进来一张白色的床单。

叶林栀将折叠床展开，抬起放在床边的床垫放上去铺好，整理好床单，她便在船上安安静静地坐下。

这里不正常。

但不是她所想的不正常。

叶林栀已经做好走进来看到一间血腥屠宰场的准备了，结果这里的人出乎她预料的少。

最不正常的地方在于，他有保镖，却没有佣人。

整个船舱底下却都是佣人房。

按照叶林栀之前见他的态度来看，他买下一些普通的奴隶用来当做佣人来使唤是再正常不过，也是非常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他在上面特意做了奢华的布置来彰显地位和财力，却没有按照他这个生活方式来讲必不可缺的佣人。

要说他会自己做饭，叶林栀是一百个不信的。

奴隶在这里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他的爱好也没有任何人说三道四，这里是屠宰场都是比这里是正常居住地更容易令人接受的答案。

之后的几天，程好就像把猫放出笼子一样，每天定时给叶林栀开门，然后带她去上面餐厅，给她端一盘看不出来什么玩意的不明糊糊，看上去像是把鱼打成泥状然后加米煮熟的东西。

……这种东西放在30年前只能算猫饭。

放在现在，甚至能说他对奴隶的待遇超出想象的好。

叶林栀看到了在水槽里的锅，这东西好像是他自己做的。

程好坐到她的对面，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在程好的目光下，叶林栀面不改色地伸出勺子，盛一勺送入口中。

然后直接放进仓库。

她现在尝不出味道，也不代表她想吃这个。

叶林栀将一盘猫饭吃得干干净净，这东西在她仓库占据了一个角落。

她决定到时候直接丢河里。

有不明水鬼的河里捞的鱼……她甚至不敢真的拿去喂猫。

叶林栀本来想将碗拿去洗的，程好反而自然地自己站起身，拿走叶林栀的餐盘过去洗。

就这样，程好维持着每天开门让叶林栀出来放风，顺便投喂，就这样过了数天，叶林栀的双倍惩罚倒计时结束。

程好从来不让叶林栀看他洗碗，总是吃完饭之后就将她锁进厕所，洗完碗之后又继续放她出来。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叶林栀发现他从来不穿任何低领的衣服，衬衫的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

如果他的整容手术是正常的“手术”，不管是使用什么方式安装上去的肢体或者器官，总会有一些手术的痕迹在那，这些都是能够令人理解的正常范畴。

有怪物存在的世界之中，超凡都能当做常识，但他从来不让人看，这就很奇怪了。

除非这属于“非人”。

这段时间里，程好非常喜欢让叶林栀抬头看着他，然后自己坐在对面欣赏她的眼睛。

叶林栀注意到他的双眼正在腐烂。

从黑白分明渐渐变得浑浊，眼白染上青黑的底色。

有一只蚊子从他眼前飞过，但他毫无所觉。

壳子下是什么东西呢？

她意识到这位应该快到换眼睛的时候了。

果然，在当日晚上，他终于没有自己做饭，而是让保镖出门买了一份外食。

依旧是鱼，而且看得出是高档餐厅的鱼。

里面居然有去腥的葱姜，在这里，叶林栀只有让蚊子出去探查的时候见过外面的保镖生啃烤鱼。

没有盐和调味料的那种。

“吃吧。”程好让保镖离开，接着关上门，坐到叶林栀面前双手交叠在一起托住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叶林栀照旧把这堆东西送进仓库角落。

夜幕降临。

黑暗与恶意蠢蠢欲动。

“吱——嘎——”

随着一声轻响，叶林栀的房门打开一道细缝，她的门口泥沼一般的缝合生物缓缓流入。

这是个兼具着零散和整体两种特性的生物。

它烂泥一般的身上零散分布着各种人类的肢体和零件，不同腐烂程度的皮肤和肢体滩在地上一同蠕动着。

单只的手和手指，分散到房间内外的眼睛，四分之一的大腿和三分之一的小腿，在污浊中起伏的内脏，地上仿佛章鱼一样蠕动的肠子……

这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程好。

叶林栀在被污泥与内脏包裹起之前睁开双眼。

真正的程好恐怕早就死了，它代替了程好的身份一直活到现在，因为身上的东西一直在腐烂才需要新鲜的内脏替换。

那么……核心在哪里？

堕落歌唱者更像一种长久发展的现象，这种还需要在人类社会之中隐藏自己人类身份的怪物，绝对会有人类能处理的弱点。

它将这里作为巢穴，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

叶林栀站起身，踩在床上，嘴唇和牙齿已经来到了床下，天花板上悬着手臂。

她快速扫了一遍眼前的怪物，清点所有内脏之后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脑。

脑在哪？

狭小的房间已经快要被肢体和内脏淹没，叶林栀没找到任何有关于脑的痕迹。

是保镖吗？

一直在房子外面，从没进来过的保镖？

苏尔从叶林栀的影子里窜起，叼住叶林栀的衣领从床上直接跃到门口，在内脏合拢之前从缺口逃出。

叶林栀揪了一下它的耳朵。

苏尔会意，一路跑到船舱门口，叶林栀从它身上下来，苏尔重新变成影子钻进门锁，将门锁拨开。

叶林栀打开门，月光从门外洒进屋内，一地猩红。

这是个血色之月。

外面空无一人。

保镖的小屋就在最上层的驾驶舱，叶林栀和苏尔将不定形的烂泥甩在身后，爬着铁质楼梯向上接近。

但他们没有走到驾驶舱，而是从楼梯转角越过栏杆，重新跳上舱室的楼顶。

保镖小屋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

亡灵的生命感知里那里是一片空白。

船舱顶层有一个天窗，叶林栀从天窗里丢进去一具尸体。

不定形的肢体和内脏在室内满地乱走，它的眼睛腐烂之后便不能视物，只能通过触觉和感知来捕猎。

那个被它关在地下室的储备粮不见了。

它烦躁地用鲜红的小肠拍打地面和墙壁。

再弄不到新鲜的眼睛就麻烦了……

忽然间，它触碰到一处脚踝，迫不及待地缠绕上去。

叶林栀丢进去的是之前在下水道设备间里自相残杀而死的尸体之一，为了以防万一，她身上携带者各种尸体。

趁着不定形者一点一点吞噬尸体的功夫，叶林栀重新回到室内。

尸体的皮肤仿佛被钻进去一条条蚯蚓一般的小虫，它的皮肤和内部被一点点撑得臌胀，最终整个开裂，变成零碎的碎片，这些血肉碎片逐渐变得腥臭而**，不需要的部分最终被不定形者吸收。

叶林栀在家里四处乱翻，她打开了所有有可能的柜门和盖子，在那边监视的苏尔告诉她，尸体被消化的速度渐渐变得越来越快。

不定形者最终发现这双眼睛不是自己想要的，一滩内脏的聚合体激烈涌动起来，哪怕是这个形态，旁观者依旧能看出它的怒气。

叶林栀回转到客厅，和它新组装的眼睛对上。

要逃的话非常简单……要杀死它也非常简单，但叶林栀需要一个比较长久的，能提供安全的站点，目前没有比这里更加合适的地方了。

唯一一个最可能的地方……

叶林栀看向冰箱。

有些事情不太能细想，比如她这些天如果没塞进仓库，真的进口的话会吃进去什么东西……

大概还有个一两章，她就可以重新回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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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