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夏予怀。
没错,就是全文从头到尾出现的那位莫臣理的心上人。
可是我也不是夏予怀。
因为我和莫臣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常常会说,我的未来不在这里,是因为我本来就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是在一个平淡的夜晚来到这里的。
那年我24岁,就躺在家里库库补觉,再醒来时,我变成了莫臣理那个世界的一个五岁小女孩。
小女孩身体并不好,当时还正发着高烧,导致我整个人都晕晕的,不过似乎是我到来的缘故,第二天就退烧了。
我不熟悉这个世界,只好跑到院子里玩,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对了,故园馆就是我的快乐老家。
不过它应该叫白枫公馆,因为这里以枫树著名。
和莫臣理的初遇是一个很巧的事情。
当时一群小朋友在玩耍,只有莫臣理坐在一旁的树底下一动不动。
我很好奇他,因为小孩子是个很热情的群体,没什么坏心思,毕竟坏心思早就表露在脸上了。
我拉着一个孩子问,“那个小哥哥怎么不跟你们一起玩呀?”
那个孩子歪着头,“你说莫臣理呀,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我们也就不打扰他了。”
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愣了下,不过没有再多问,只是把那个孩子放回孩子群。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莫臣理的身边。
轻轻戳了下他,“小哥哥,你在玩什么呀?”
莫臣理失措地抬头,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我,也只是盯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小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呀?”
我不太希望有孩子被孤零零抛弃到一旁,因为这种感觉很难受的。
莫臣理盯着我手,然后搭上我的手,在这一刻,我们建立起来奇妙的缘分。
只是很快,梦中的场景变幻,在一个漆黑寂静的夜晚,风吹起窗旁的帘子,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站在阳台上。
哪怕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一眼就觉得他是莫臣理。
我看见他张开双臂,然后向前倒去。
我慌张地冲过去却拉不住他。
我看着他摔倒楼下。
大量的鲜血自他身上流出。
他是闭着眼的。
也是笑着的。
死……难道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情吗?
然后我醒了。
我不想让他死。
他要活着。
第二次去到那个世界,是继第一次梦后的第一年。
依旧是一个平淡的夜晚。
我变回了那个五岁小女孩,也又一次见到了莫臣理。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见那个从楼上坠落的身影。
我很快就从握在那个世界的便宜爸妈得知,莫臣理的父母很忙,对他的关心很少,后来莫臣理被诊出自闭症,见面更是少了。
因为他们觉得莫臣理只会拖累他们。
可既然决定他是拖累,又为什么要把他生出来受苦呢?
想起当时莫臣理坠落到地面时那一刻仿佛得到救赎的样子,我一时间快忘了呼吸。
如果不是没有获得过爱,又怎么会轻易了断自己的生命?
想要救他的心思愈发强盛,于是我和他成了朋友。
当然在此期间,还有一个青梅竹马——陈连。
陈连性子活泼,也没有那么多坏心思,我们三个人互相扶持,一起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亮。
陈连喜欢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于是搞起来自己的科研公司。
莫臣理喜欢绘画艺术,于是开了自己的画廊。
而我呢?
我当然是延续对音乐的热爱,辗转各种国际大舞台,放飞自我啦!
日子本来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在二十岁那年,莫臣理拿了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
在幕后,他捧着奖杯递给我。
他笑得很开心,说:“我做到了!”
“予怀,我想把这个奖杯送给你,我,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那一天我其实有点犹豫,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我也担心我的突然离开会打击他。
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但后来,他每天都会画一幅画送给我,向我表明心意。
于私心来讲,我还是答应他了。
我本以为我们幸福的时间应该还长。
但意外发生了。
在一次演奏完后,我倒在后台流鼻血。
从医院醒来后,被诊断出了癌症晚期。
其实我一直都很疑惑,我一个每天都是健康作息,也几乎不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突然得了癌症呢?
但时常在夜里听到对自己的呼唤声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要从梦中醒来了。
我在这里的二十年间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整日待在医院接受治疗,治疗的时间漫长,可就像所有小说里的老套剧情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我便放弃了,选择回自己的快乐老家静养,听天由命。
莫臣理和陈连时常回来公馆看望我。
特别是莫臣理,他经常会耗费大量时间陪我,把公司交给自己的下属管理。
虽然莫臣理在我面前依旧很乐观,可我也能发现,其实他有些变化了。
变回曾经的阴郁。
却将唯一的乐观展现给我看。
我的身体虚弱的趋势越来越快。
我开始走不了路,只能待在床。
我开始担心如果我死了莫臣理该怎么办,他或许会想原先的结局一样英年早逝。
可我不想他这样。
于是我决定给他写信。
如果陈连没有劝住他,那么我的信就是第二手准备。
我在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间里写了很多信,一年一封,我想足以让莫臣理活下去,去领悟世界的美好。
说不定没过多久他没有我的信他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咳血的次数逐渐变多了起来,清醒的时间也开始减少。
我拿笔的手开始发抖。
我有点害怕,害怕离开了。但我也知道,我应该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过真实的生活。
我知道我快动不了了。
我这一次喊莫臣理来看我。
他依旧很乐观,而我拉着他的衣角,要他带我去琴房。
坐在熟悉的钢琴前,我缓缓抬起手,似乎是回光返照,这一次我的指尖有了力气摁下琴键。
我弹起来我最不喜欢的曲子——《肖邦离别曲》。
我为什么会讨厌这首曲子呢?
可能是因为每一次弹奏时都有人离我而去。
第一次弹奏,我失去了我的爷爷。
第二次弹奏,我失去了我的朋友。
第三次……
不,我不愿意在弹第三次。
他们只觉得曲目应景,可这种做法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如今我不得不离开,那就让那个这首曲子,作为离别吧。
可当我还没弹奏完时,我没力气,倒在了莫臣理怀里。
我心里默念对不起。
然后,我醒了。
我醒来时天光初晓,明明才只过去八个小时,我却清晰感觉自己度过了二十年。
后来我也有梦见过莫臣理的那个世界,只是没有再那么久过。
但每次总会在莫臣理的手上看到割伤,所以只是匆匆几眼我就让他回去,而我也随即醒了。
莫臣理把我当成了画中出来的人。
直到有一次我去见他。
他躺在浴缸里,血混着水变淡,我讲慌起来,想救他可是我却碰不到到。
我只能把希望寄予陈连。
所幸陈连及时来了。
至此事情之后,我便觉得我不能再去见莫臣理了,不然莫臣理只会为了见自己将他自己的生命置身事外。
可我还是见到他了。
不过是在他的梦中,如此,他也没有再自残后。
不知道是陈连做了什么,我见莫臣理的次数逐渐变少。
慢慢地莫臣理似乎忘了我。
时间一长,我觉得我也该放下了。
只是在我决定放下的当晚,我又去到了那个世界。
我是从莫臣理的画中出来的,但他似乎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记得他就好,我也可以用有限的,偷来的时间尽可能地与莫臣理相处。
莫臣理每次见面都在问我的名字,他似乎执着于想知道我是谁。
而从那开始,我又开始发现他手腕上的旧伤疤又添新。
我知道他怕我离开,可这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于是我提出要和他出去旅游,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答应了。
我很开心。
我们的第一站是在冰岛。
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看极光,却是第一次和莫臣理一起看极光。
曾经的我很忙,很少有机会出来旅游,每天不是在演奏钢琴,就是在演奏钢琴的路上。
冰岛的雪下的并不汹涌,一片片落下盖住冻土。
我看着莫臣理执着他的画笔,把极光雪景滑下。
再接着他让一个外国的游客帮我们拍照,我知道那个外国游客在疑惑什么。
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只有莫臣理看得见我。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里,我看不见莫臣理,莫臣理也看不见我,就好像我们只是两个处于平行世界中偶然相交的时间线。
到最后还是各自奔向自己的世界。
旅行途中,莫臣理受到了陈连出事的消息,于是急匆匆赶回去,而我也回到现实。
我忘了过了多久才再次来到莫臣理的那个世界。
只是这一次见面他看不到我了。
我看见他躺在床上,腕间的刀痕很深,血流不止。
我听见他在喃喃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可我也带不走他呀。
我无力地抱住他,我想告诉我没有走,我一直陪着他。
可他却听不到了。
这一次还是陈连及时赶到救了他。
看着陈连在手术室外无力地蹲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陈连掏出手机不知道在弄什么,但是我能猜到,应该是要用我的第二种办法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又一次来到莫臣理的梦中。
是了,梦中,因为他看不见现实中的我了。
他做的是我死前情景的梦。
现在他似乎来没进入琴房,不过我抬手先打开琴盖,演奏那未完的《肖邦离别曲》。
我有预感,这一次见面之后,我应该会失去他了。
曲调深情悠扬,其中暗藏的情绪只有我自己最明白。
余光中我瞥见莫臣理走进琴房坐在我身边,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指尖的动作。
弹奏到最后,我脱了力。
“当——”
我双眸紧闭,再睁开时,我只是笑着我问他:“好听吗?”
“嗯,你演奏的非常好。” 当时莫臣理是这么回答的。
我抱住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原本颤抖的身体也冷静下来。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紧紧抱着他。
“我要走了。”
说完这句话,我能明显感受到他愣住了,连同呼吸都一滞。
“莫臣理,我提前先去另一个世界铺就我们的小家,你替我活着游览这个精彩的世界吧,我等你到时候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莫臣理,我爱你,活下去。”
我将我的话说完。
还来不及得到他的反应。
天光大亮,闹铃响起。
我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
……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尝试从中走出来,期间其实还意外地回去后一次。
而这唯一的一次回去,我看见了年迈的莫臣理。
他确实做到了,他活了下来。
只是看到他如此,我就知道他收到了最后一封信。
也罢,我知道他累了。
“莫臣理,我回来了,回来带你回家。”
我撩起耳边被风的碎发,当我们双手相握时,好似回到曾经。
莫臣理,就当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
“予怀!你在发什么呆呢!”
夏予怀看着窗外的海景,被这一声拉回思绪。
“哎呀,这么大声干什么?”,夏予怀有些无奈。
声音的出处来自于她的发小——一个热情的女生,陆歆。
“楼下宴会都已经开始了,你还发呆呢?”陆歆挽住我的手,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啥玩意都没有,有什么好欣赏的?”陆歆不解。
好吧,陆歆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也没有办法请求她。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我一愣。什么玩意?
陆歆的指尖扫过楼下甲板上的人。
“说吧,看上谁了,我给你弄上来。”
“咳咳,别这么鲁莽。而且我只是在看风景而已。”
陆歆挑眉,“噫,看风景。话说你都快三十了,不打算找个男朋友玩玩?丰富一下自己的恋爱史?不过不谈恋爱也可以,反正我养你。”
我笑了,“看情况吧,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侍者手中拿着一副画框站在门口。
“夏小姐,有位先生让我把这幅画帮他送给您。”
陆歆:“哦~”
我推搡了陆歆一下,然后看向侍者,“那给我吧。”
侍者将画递给我,“然后那位先生说,他就在甲板等您。”
说完侍者就退了出去。
我拿起画看陆歆也凑了过来。
画中画的是我刚刚欣赏海景时的样子。
我倚着阳台,海风吹起我的发丝和裙摆,月光的银辉柔和地落在我的脸上。
“喔噻,好好看,而且应该是刚画完的,这笔处,功底不是一般的好。”
“你又看出来了?”我笑了下,盯着画。
这幅画的画风,我很熟悉,只是有点想不起来。
看到画的右下方有个署名。
——Mo。
我愣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想起侍者说他就在甲板等我,我下意识向甲板看去寻找。
最后在游轮的栏杆旁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似乎若有所感,也转身看来。
我们隔空相望,只是静静地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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