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回家时余驰已经睡着,他脱了外套轻轻阖上卧室门,在沙发睡下。
屋子里并不是没有多余的卧室,但傅恒不想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大床上,于是打开电视,将亮度调低,选了个电影。
电影里主角开车穿梭于盘山公路,雾气弥漫,场景幽静。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车声和风声,是很好的催眠。
傅恒慢慢睡着,却在天刚蒙蒙亮时醒来。
无心再睡,他起身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买了机票去杭州。
傅恒没给余驰留任何消息,余驰也没问他,两个人就像是在冷战一般,谁也不理谁。
但傅恒知道的,余驰就是这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过问自己,不关心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个写着两个人名字的别墅,也好像是余驰的一处驿站,供他路过上海时来歇歇脚,仅此而已。
这段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呢?
疲惫,一大股疲惫席卷心头,傅恒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飞机落地,他抱着垃圾桶呕吐不止。
来接机的周祈慎看到傅恒满脸沧桑,一副阴沉低压的样子,完全跟以往意气风发的那个少爷对不上号。
他简直难以置信,狠狠叹口气后道:“一年没见,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傅恒不禁摸了摸下巴,“我看起来很糟?”
“不是很糟。”周祈慎摇头,“是糟透了。”
面对好友的鄙夷,傅恒难得没反驳,只说很累,想洗洗躺下。
周祈慎看看时间,宴会晚上六点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够傅恒在酒店睡一个小时的了。
去酒店的车上,周祈慎捏了捏傅恒的肩,啧一声,“你怎么瘦成这样?又不好好吃饭?”
周祈慎和傅恒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小学五年级到高中毕业都在一起玩。
他很清楚傅恒的脾性,傅恒心情不好没灵感的时候,总记不起来要吃饭。
傅恒却摇头:“不想吃。”
不是忘记吃,是不想吃,看来最近的状态比周祈慎想象中更糟糕。
他出言宽慰:“艺术这个东西你总得给它点时间,灵感也不像海绵里的水,再怎么挤都挤不出来。状态不好的时候多出门走走,实在不行来我公司上班得了。”
周祈慎和傅恒同岁,今年24,毕业后没打算继承他爸的公司,也不打算给谁打工。一门心思想创业,摸索两年,终于把公司给开了起来。
傅恒跟他不同,他不喜欢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想把画画好。
年少成名,留学回国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创作上,但最近一年他到了瓶颈期,什么都画不出。
周祈慎说的那些话傅恒怎么会不知道,但他不想被余驰丢下。
看着余驰一次又一次站上国际舞台,闪闪发光意气风发,而自己竟连像样的作品都画不出,他气馁万分,心急如焚。
无数次告诉自己,灵感这东西,再急也没用。但手就是不听使唤似的,偏要去拿起画笔。
很焦虑,焦虑到吃不下饭也睡不好。
傅恒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周祈慎摇头:“身体垮了可不行的,别说画画,要是连你家那宝贝都抱不动的话,可丢死人。”
提到余驰,傅恒神情一怔,随即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该不会现在已经抱不起来了吧?不会连那里也......”周祈慎说着就往傅恒的□□瞄,被傅恒一个巴掌扣在脸上。
“我都记不得上一次抱他是什么时候了。”傅恒将周祈慎的脑袋推开,轻描淡写说了句。
周祈慎立刻明白了傅恒的言外之意,他想了想还是掉转话头:“来杭州好好玩玩散散心吧。”
将傅恒安置在酒店后周祈慎就离开,傅恒匆忙冲了澡,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醒来天已黑尽,傅恒看看时间,六点半了。他匆忙起身,穿戴整齐后给周祈慎打电话。
“没事昂,傅大少爷你慢慢来!地址我给你发手机上了!”周祈慎扯着嗓子,听筒传来一阵嘈杂声。
傅恒挂断电话,出门打了车。
宴席设在市中心一家出名的酒楼上,傅恒给前台看过邀请函后走进电梯,电梯内有几对穿着礼服赴宴的男女,他一进去便惹来股股热烈目光。
因为是正式宴会,傅恒特意穿了平时不怎么穿的正装。
他一米八七的个儿,一身笔挺西服,再加上帅气逼人的脸蛋,用网络语来讲就是既斩女又斩男。
但他周身都散发着难以接近的磁场,别人只敢偷瞄不敢上前搭讪。
来到目的地,傅恒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穿着白色西服、正在跟人说话的周祈慎。
周祈慎也看到了他,偏头冲他挑眉,示意他过去。
傅恒大跨步走近,压低声音对周祈慎道:“对不起,走得急,没来得及上厕所,我先去一趟。”
确实是睡过头连厕所都没来得及上就赶来了,傅恒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匆匆前去。
刚一踏进洗手间,傅恒便见一个穿着宽松薄荷绿亚麻衬衫和黑色直筒阔腿西裤的背影。
镜子里的人低着头,神态认真,正仔仔细细清洗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男人低垂的眼睫细长,好半天才眨动一下,像在思考什么。眼角沾了一点红,看起来蛮特别。
傅恒愣了一下,没敢盯着镜子看太久,虽然别人没注意,但这样多少有些冒昧。
他解决完生理需求回到宴会,一眼瞥见方才看到的男人。
那身休闲的着装,在这样的场合却丝毫没有违和感,硬要说的话,反而让傅恒觉得像一道别样风景。
男人正盯着一堆点心发愣,像在思考要吃哪一样,神情跟在洗手时一模一样。
很认真,让人忍不住驻足。
傅恒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近一些,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无论处于任何环境下都赏心悦目的脸。
灯光下认真盯着点心的桃花眼清澈明亮,摄人心魄;一对仿似用黑色墨笔勾勒而成的剑眉利落干净,生得十分漂亮。
那细长的睫毛自然不用说,眼睛眨动时,它们就像蜻蜓的翅膀,轻盈扑闪。
而他眼角那点红,原先傅恒猜测是在哪里不小心沾了某个姑娘的口红,现在看得清了,他才发现那是一条短细血丝。
不是小黑痣,也不是朱砂痣,竟是毛细血管扩充留下的痕迹。但整张脸,也只有那一处,且面积很小很小。
就像偌大的宇宙中,一条流星的尾巴。
点缀在整张好看的脸蛋上,独特而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深深探究。
傅恒突然心惊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周祈慎口中那个优质而有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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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来了很多知名人士,其中不乏老熟人。
傅恒的注意力还没从站在点心面前的男人身上离开,便被叫住。
“你也来了?”著名企业家张守嘉的儿子张亦优端着一杯红酒朝傅恒走过来。
傅恒“嗯”一声,从侍者托盘拿了一杯白葡萄酒与人碰杯。
“听说你最近有些......”张亦优顿了顿,“不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创作不出来好作品的事情,不仅连美术界,就是商业界也有所耳闻了。
真有够好笑的。傅恒短促地笑了声,回答:“是啊,不顺。”
不仅是画画,感情生活也不顺,像极了一个失败者。
张亦优皱了下眉,假装知心地安慰了傅恒几句便端着酒杯走远,随后又有些人过来找傅恒搭话。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随意敷衍了会儿,便找到一个僻静角落坐下。
掏出手机,点开余驰弹钢琴的头像。
最后一条消息,2月1日,是余驰在法国给他回复的新年快乐。
正在思考要不要给余驰发个消息,有人轻轻抽走了傅恒手里的手机。
傅恒抬头,对上周祈慎一脸贼兮兮的笑。
“大少爷,这么快就累啦?”周祈慎一手端着酒,一手转着抢过来的手机。
傅恒无奈:“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那也来认识一下我的搭档呗。”
周祈慎将傅恒拉回宴会上,招手叫来了穿黑色立领蓬蓬礼服裙的女生和那个穿薄荷绿衬衫的男人。
“这是于唐钰,北京人,设计专业,正在英国留学,但说好了会兼职帮我。”周祈慎向傅恒介绍道。
于唐钰二十二岁,一米五八,扎丸子头,长得俏皮可爱,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毫不羞怯地朝傅恒伸手:“你好,大画家,我可是你的粉丝。”
“谢谢。”傅恒伸手与人短暂相握,客气而疏离。
轮到男人的时候周祈慎突然被叫走,他落落大方地上前自我介绍。
“我叫周青淮,从浪浪山而来。”
“哦我知道!是那个梗吧。”于唐钰赶紧凑上前,眨着一双透亮的蓝色美瞳。
周青淮笑笑,没有说话。
于唐钰接着道:“我可是个合格的网民,不是有句话说大家都生活在浪浪山么,所以我也来自浪浪山!”
周祈慎一回来就听见这话,他冲于唐钰调侃道:“我的于大小姐,你可别跟着瞎用梗。”
“难道不是么?”于大小姐撇撇嘴。
“你还真不是!你这顺风顺水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哪来的山?”
“我说是就是!”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
周青淮在两个人的闹腾中笑而不语,他轻轻抿了一口酒,余光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男人。
相互认识后大家聊了会儿天,最后散去,傅恒重新回到清净之地。
杭州和上海一样,三月了还很冷。
屋内暖气开得足,傅恒觉得热,扯了扯领口,一颗纽扣从领间滑落,恰好落到端了酒正在找地方坐的周青淮脚边。
周青淮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裤腿,惯性低头,在一束明亮的光线中看到一枚白色纽扣。
傅恒没察觉到纽扣掉落的事情,更没注意到走到自己身后的周青淮。
他随意地坐着,将手肘搭在沙发上,看向远处和人谈话的周祈慎。
周祈慎一向是朋友中最异想天开的一个,如今凭自己的本事创了业,看起来活力四射。
反观自己,明明才二十四岁,却感受到被剥离了生机,内心干涸,人生富裕却乏味。
一通胡思乱想,傅恒收回目光,目光落到不知何时坐到自己斜对面的周青淮身上。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偶尔抬起眼皮看看众人,嘴角轻轻抿起,却并不显得格格不入,反而给人一种热闹中的安宁。
傅恒很快洞悉,周青淮身上有一股坚韧而又自由的气息,来自远山,却没有山的生涩和囿制。
这样一个人,在大城市,很难得。
他又想,那句话应该不是玩笑。
傅恒从周青淮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察觉,他的“浪浪山”,不是被网上炒得变了味的山,也不是被曲解贬义的山,大概是真的“浪浪山”。
但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低估了周青淮口中那座尖锐沉重的“大山”。
想着周青淮的自我介绍时淡然的模样,傅恒端起高脚杯喝了口酒,挑挑眉笑了笑。
再次看向周青淮柔和的侧脸,多停留了两秒,迎来一个相撞的视线。
他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起身朝周青淮走过去,大方打招呼:“你好,我叫傅恒。”
是觉得还有再介绍一次的必要。
周青淮点头,很认真地看向傅恒的眼睛,用沉稳的嗓音道:“你好,我叫周青淮。”
傅恒:这个男人好美,完了我立陷爱
周青淮: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好稀奇。可是有个帅哥一直在看我,怎么办,突然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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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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