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我天天盼着清明节,因为那天城里上班的哥哥会回家,我猜同样在城里的那个女人也会跟着刘宇凡回来祭祖。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清明节了,而我在一大早就听村里人说刘宇凡又带着那个奇怪的女人来了。
我上午趁着家里人去祭祖,偷偷跑去刘家外面偷看她。
我终于再见到她了,几个月不见,我觉得她更漂亮了,脸上的妆也一如既往的浓郁且特别。
可是我却听到刘家人在骂她。
刘宇凡爸爸扯着嗓子用方言大喊:“你叫她赶紧把那个脸洗干净了,清明节有谁像她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怎么有脸去给祖宗烧香烧纸?”
接着刘宇凡妈妈也说:“对啊,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可是清明节,清明节是什么日子她能不知道吗?儿子,你好好和她说,别让你叔伯他们笑话。”
“好吧。”刘宇凡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生说:“你要不还是卸个妆吧,我没有说你化得不好看的意思,因为今天日子比较特殊,委屈你一下好吗?回城了你怎么化我都支持好不好?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族里人过不去是不是?”
女生甩开刘宇凡的手,来回扫了几眼刘家三口人,张着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往后门去了。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回来了,脸上特别的妆容没有了,一张脸干净到有些苍白。
没多久,她和刘宇凡一家去山上祭祖了。
村里的坟地分散在各个山头,有的就在村口,有的要翻山越岭,不过村里人祭祖的习惯都是由近及远。
看到她和刘家人走了,我的心也被她勾走似的,巴巴跟着。
我跟到半路上,又被路边的油泡吸引,想着刘家的几个坟就在不远处,我不会跟丢,没忍住停下钻进林子里采油泡。
十多分钟我就采了一衣摆的油泡,心里又担心他们走了就急忙上来,可就在我离小路几步远时,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生,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发现就她一个人,刘宇凡没跟着。
她也看着我,不开心的表情渐渐不自然起来,闷声问我:“看我干什么?”
她太好看了,就算她这样面无表情地看我,我也觉得她像个公主一样,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我从林子里出来,把包着油泡的衣摆冲她打开:“你要吃么?很好吃的。”
她愣着没说话,我又往前两步,献宝似的说:“真的很好吃,你吃一个尝尝。”
她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拿了一个饱满的油泡,吹了吹上面脱落的膜,然后一口吞下。
“怎么样?好吃吗?都给你,这都是给你采的。”
她似乎感到震惊,“给我采的?”
“对啊,我给你采的。”
“谢谢。”
“很好吃。”
听她这么说我放心下来,把衣摆里所有的油泡都塞到她手里,“都给你。”
她被我握住的手有些颤抖,又问我:“为什么,给我采这个?”
我实话实说:“我觉得好吃,就想给你。”
她还是问:“为什么好吃的就想给我?我们好像不太熟。”
不太熟。
说实话,她这么说我觉得有点难过,她都去我家吃过饭,和我一起看西游记了,怎么是不熟呢?
“我看你不开心,想哄你。”
她好像又被震惊到了,最后对着我轻笑,“谢谢你。”
这一刻,我觉得我好像真的碰到仙女了,她怎么这么好看又善良。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小妍。”我也问她:“你又叫什么名字?”
“章年。”
那天我不仅得知了她的名字,还知道她是秋城人,今年二十八岁。
可那天之后我没再见过她,我甚至主动去和刘宇凡说话了,问她去哪儿了,他只是把我推开,让我滚。
村里人偶尔还会提起她,就是有哪个女孩化妆、跟男孩子走在一起,她们就会被说像她一样不正经,不知羞。
家长们教导女孩子的时候都会说别跟刘宇凡那个城里的女朋友一样,化得跟个鬼一样,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老是说她不正经,她也没去到处勾搭人、骗人钱啊。
转眼间又快过年了,我第一期盼的是哥哥要回家了,第二期盼的是刘宇凡可能也要回家了,那个漂亮女生可能也会跟他来。
但直到大年初六,哥哥都回城里了,我也没见刘宇凡他们回来过年。
我那段时间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幸好清明节的时候刘宇凡回家了,我兴冲冲地跑到他家不远处盯着他,却发现她没跟着来。
刘宇凡回城后的第三天,我听村里的爷奶叔婶们说刘宇凡五一要结婚了,和城里人。
那天晚上,妈妈问我:“妹妹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我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认真道:“妈妈,我想结婚。”
妈妈很惊讶,问我怎么这么想。
“因为刘宇凡都要结婚了。”
刘宇凡都可以跟她结婚,我也想。
妈妈笑了出来,“你呀,就是小孩子。你讨厌刘宇凡也不能因为他要结婚了你就结婚啊,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不服,继续说:“我比他好!”
“当然,我们妹妹当然比他好。”
我又笑了出来,就是啊,我比他好,她应该跟我结婚才对。
所以我要赶在刘宇凡之前和她结婚。
第二天一早我从爸爸钱包里偷偷拿了几张一百就走路去了隔壁镇的火车站。
我到火车站的时候都下午了,卖票的说没几躺车了,我问她有没有去秋城的,她说半小时后还有一趟,我立马买了那趟车的票。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车,车上好多人,我甚至差点上错车了,还是一个漂亮的姐姐说我是对面那辆车的,幸好距离短,我跑上了对面的。
上了车,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我没地方坐,就坐在过道里,我听到两边有人小声说:“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坐过道里?”
“我看是,你看她那眼神和行为,神经病没跑了。”
“我们小心点,没准她发疯了我们被伤及无辜。”
“就是,听说神经病伤人了还不用赔钱坐牢。”
我咬着自己的手指,想着,你们要是不打我,我也不会打你们啊。
没多久,一个穿着裙子的高挑姐姐蹲下来问我,“这位乘客,过道是不能坐的哦,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根本没有座位了,每个座位上都有人,我捏着手里的票,急得哭出来,去抓她的手臂,“姐姐,我没有座位,我没有座位。”
那位姐姐好像也很害怕的样子,被我抓住的手臂颤抖着,但还是按住我的手,继续问:“乘客您别急,把您的票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我把手里捏皱的小纸片递给她,她看了一下拉着我站起来,“乘客,您的座位在十三号车厢,这里是三号车厢,我带您过去。”
竟然是这样吗?我抓过她手里的票愣愣地看着,她就拉着我往后走。
穿过好多节车厢,好多人都盯着我看,我有些害怕和紧张,低下头抓着那位姐姐的衣服。
那位姐姐僵硬了一下,扯着嘴角回头对我说:“乘客,您放松一点,别紧张,别抓那么紧。”
我听到她的话,却觉得异常刺耳,手下更加用力。她啊了一声,拉着我的速度更快,仿佛想立马把我送到座位上。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我的座位,那座位上却有人,那位姐姐劝坐我座位的胖男人起来,那胖男人却没理她,还说自己花同样的钱买了票凭什么不能坐。
他们二人似乎争吵着,旁边的人也都看过来,眼神比村里人在说我是傻子的时候还要可怕,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想把自己缩进袋子里,可却被人扯开了,我惊慌地看过去,是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大声对那个男胖子喊:“你占座就算了,还占一个精神病人的座,等会儿她发起疯来你就完了!”
男胖子终于朝我看过来,我也抬头去看他,发现他长得跟个裂皮的丑南瓜似的,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男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吵了,嘴里骂了几句脏话就走了。
火车没开多久,外面就彻底黑了下来,车厢里只有微弱的橙色灯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对面的三个人有的靠在椅背上睡觉,有的趴在小桌子上睡觉。
我心里想着章年,想着马上要见到她,一点困意也没有,端坐着等到站。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车厢里响起了拖拉机爬坡般的呼噜声,我的眼睛也渐渐睁不开,在天边泛起白边的时候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车上渐渐恢复了嘈杂,有人吃着早饭、有人搬着行李上车下车,我惊醒过来,抓住我旁边刚上车的女孩问:“这是到哪里了?”
女孩回答她:“到元城啦。”
我不知道元城是哪儿,也不知道它是在秋城前面还是后面,又问她:“要到秋城了吗?”
“还有三个小时呢。”女孩好像很开心,兴致冲冲地问我:“你去秋城干嘛呀?”
“我去找章年。”
“哇,你也喜欢章年吗?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同担,太棒了!我俩一起啊,路上也有个照应。”
女孩说个不停,但我却有好多的话都听不懂,不过我听她说,喜欢章年的人有几十万人。
几十万人,那是多少啊,我没有学过这个数。
旁边叫孟婳的女孩说的越多,我越着急,这么多人喜欢章年吗?那我怎样才能抢到和章年结婚的机会啊?她会最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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