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您自幼便怀有一绝妙灵契,十分稀罕。灵契一事本是一城绝密,绝不可以为外人所知的,可您这一灵契却未藏住秘密,已是人尽皆知,不可回转。您也知晓,若此时所谓的灵契突然消失,无论是对您还是对瑜城,都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危险。”谢伯说。

白衍眼眸一沉。

他虽失忆了,却不是傻了,这些对于修士来说的常识性的东西,只要提及便是能想起的。

所谓灵契,可以理解为是极少部分的修士才能拥有的特殊能力,是其余修士便是修至大成,破境飞升,也绝不可能领悟到的能力。

且灵契这东西可是天生,便是仙根尽断,修为尽毁,也绝不会消失。

所以,若被人发现他没有这一灵契,身份便会立刻暴露!

但他还是装作平淡,道:“不知是怎样的灵契?您告诉我,我也好防范。”

谢伯并未多思索,也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除了瑜城谢家,其余十四城中也有很多人知晓谢颜的灵契,于是叹了口气,直言道:“其实这灵契对您没什么好处,只是平白便宜别人的东西。这灵契,是以肌肤之亲为媒,凡得您触碰者,短时间内必得一增益,在此间修炼可短暂增加修为,使修炼事半功倍。”

啊?

白衍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灵契?

他未来得及多想,房门被人敲了敲。

“谢公子!”有人隔着门唤道。

谢伯去打开了门,来人是寻锦城修士。

“谢公子,见学弟子来寻锦城首日,需前往主殿领岁符,聆掌事前辈教诲。您收拾妥当后,便快些去主殿吧。”

修士传过话,就离开了。

“老奴不便多待,先告辞了。少主,保重。”

谢伯也趁此请辞离开。

房中没了人,白衍脸上立刻写满绝望。

去主殿,还要聆听教诲?那便是所有见学弟子都会汇聚在一处,便是,他要出去见人了……

一想到要见人,他心里也不住发怵。

谢颜的这个能力,据谢伯说,知道的人不少。

他可不敢赌寻锦城会无人知晓。

这个能力,被发现的概率也太高了!

而且,他本人也,属实不喜欢出去见人!

可方才才在街上得罪寻锦城主,此刻要是不去主殿,怕是又要惹出事。

白衍心如死灰,走出了房门。

·

云颂从浮沉世回到寻锦城时,天已全黑了。

他没走正门,从后山绕路,来到城中。

踏入城中没走几步,云颂步子一滞。

此处往东十几步,便是安排给谢公子的住处。

他眼眸一沉,径直朝城中走去!

半刻之后,云颂还是出现在了谢公子住处院外。

他攥着手指,心中暗暗道。

他是寻锦城城主,寻锦城中何处去不得?只是过来看一眼,又有什么心虚的!

只是看一眼而已!看看这位谢公子适不适应此处。

毕竟是他寻锦城的客人,若是在他城中出了事,也不好对瑜城交代。

云颂如此打定主意,再没有心理负担,来到小院门前。

小院门未关,他站在院门口瞧了一眼,心脏猛地一颤!

院内物品横杂翻倒在地上,而谢小公子,竟径直倒在院中!

他的身下,有大滩大滩的血迹!

身子比脑袋反应更快。

下一秒,云颂已冲入院中,抱起了那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人。

·

云颂不顾污浊,跪在血泊里,白衣染了层血色,他也全不在乎,只慌张抱起地上那人。

手却未触及到黏腻,而是一道湿滑,从指间流过。

这,是血水?

云颂动作止住,握住白衍的手腕探了探,眼里那担忧变了色。

这个人……只是承受不住城中过盛的灵泽,昏过去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又扫视过四周,以及,白衍挂在腰上的那枚岁符,瞬间了然发生了什么。

新入城的弟子都要去主殿拿岁符,聆听恒悟前辈教诲。

他应是一路舟车颠簸,本就虚弱,未好好休息便去了主殿,结果承不住主城区强盛的灵泽,拿到岁符便撑不住晕倒,被恒悟前辈着人送了回来。

而走到住处附近,灵泽稀少,他稍稍能缓过些精气,能自己走动。

于是送他回来的修士见此,便让他一人回去,先行离开了。

可灵泽过盛,对己身的影响又岂是轻易就能消除?他定是急着先回屋,并未想过先原地打坐调息,化引灵泽。

于是走进院子里仍是踉踉跄跄的,没走两步,便不慎撞倒了木桶,摔破了手臂和膝盖,又因着灵泽压迫,猛吐出几口血后彻底昏倒,涌出的血液混杂着翻倒的水,便成了方才那般景象。

虽瞧着可怖,他本人其实只是简单的擦伤,破皮流血罢了,最多昏迷两日便会清醒。

还真是,关心则乱。

这么多鲜红,却未嗅到浓烈的腥,明显是有他因,方才进门时却未发现。

这要是被前辈瞧见,又要责他多事。

云颂闷闷松手,打算狠心将白衍丢回血泊里。

可他才一用劲,便听得怀中人一声痛苦的低吟,似是牵动了伤处。

云颂动作一僵,低头,隔着衣服看不出胸口可有伤痕。

他还在判断着白衍的伤势,白衍却很是会钻空子,尤其是昏迷之时,已趁此拽住了他的衣角,反握着他的手腕,朝自己扯过去,覆在脸颊上。

此景,与兴阳山中时一样……

云颂瞬间垮了脸。

这家伙!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拉着他的手做这种事!

这里可是寻锦城!

被人瞧见,远比兴阳山不知要严重多少!

到底知不知道!

云颂想推开他,可便只是这片刻沾染,少年惨白的皮肤,便已染上了点点血色,那因为痛苦吊着的嘴角也平缓勾起,乖巧的躺在他怀里蹭着他。

云颂指节僵住。

虽说被瞧见,一定会被前辈责骂。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虽然旁人说他为人可恶,但到底是一条生命,眼下也并没有作恶,也从未听说过瑜城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少主之类的闲言。

他也不过是想要愈合伤口,不过是想要规避痛苦罢了!

自己真要这么狠心,推开他?

云颂叹息了声,将白衍抱起来,跃入屋内。

随着他的动作,院门与房门都重重合住,透明的浅色屏障笼住整个小院。

见识过他的能力,云颂直接解了他的外袍,将人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熟络的空出一只手掀起衣袖任他抱着。

想起白衍那一声闷哼,云颂犹豫着,另一只手指尖勾了勾他的衣襟。

里衣浸了血水,很是紧贴,稍不注意便会碰到那冰洁的皮肤,稍稍扯开些,入目便是染了血水的浅粉,染了层晕似的,那遮在素色里衣下的胸膛一点边缘,也被晕成浅粉,如绽蕊的春月桃,竟是诱人。

云颂的眉头比白衍在院中抓着他手臂时皱的更深,动作也更是小心翼翼。

可越是小心,越是不流畅,越是触碰。

衣襟扯不开不说,却是不知不慎碰到他胸骨多少次了……

那本微凉的皮肤也渐渐起了热,铁烙似的随着云颂的动作,一下一下灼着他的指尖。

大约是最后一下烫得狠了,云颂猛的抽了手,心虚的偏转过脑袋再不看白衍。

喘了几口气,脑袋才像是刚回收了理智和聪颖,云颂恨不得上手给自己几下。

可恶!不是,他在干什么啊!只是想知道对方的伤势,他用什么方式不行?非要扒人衣服?真是被面前人气坏脑袋了?

静下心来,他立刻挪了手指在白衍眉心轻点,闭上眼睛,摒除掉杂念静静感知。

这次顺畅许多,也是因为,这是云颂最擅长的循溯。

循其根究,溯其本源。

以灵力强行入体,可共感出对方的灵识状况,简单些说,便是能看出他伤势如何。

以灵识强催记忆,可循溯此人留存的全部记忆,以探查在此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

这十几年间,他从未失手过。

只稍加窥探,云颂便惊奇不已。

少年的身体,或者说是体内灵识,竟较之半月前更加虚弱!

他不是已在瑜城中修养了半月吗?虽说瑜城的灵泽不如寻锦城,可绝不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难道瑜城……并未给他治伤?

他,不是瑜城备受宠爱的少主吗?

云颂抱着疑虑,继续朝更深处探究。

少年的身体状况很是奇怪,换做他人,循这许久,该是已摸到一点踪迹,可他却未摸出白衍的任何记忆来。无论怎么找寻,都像是撞到一滩虚无缥缈,却又浓烈的白雾,虽能轻易拨开,却始终寻不到白雾尽头,便是尝试再多次,最终停下回首,四周仍是初时那样浓烈缥缈的白雾。

他,失忆了?

不该。

循溯并不受受术者躯体本能意识的干扰,就算他失忆,循溯也能探出他脑袋里留存的画面,不会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从前的受术者中并未有过失忆的例子,但道理是如此,是不该失手的。

这种情况,更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封锁了记忆。

云颂周身灵力更盛,沿着指尖催入白衍体内,想要强行破开浓雾,一探究竟。

被强大的灵力不断干涉,便是再虚无的雾气也承不住,开始肉眼可见的剧烈的晃动起来。

要破了吗?

云颂眉间一紧,想再专注些去共感,可忽然的,一片诡异的潮湿,令他思绪“砰”得散了。

术法也瞬间断掉,指尖光芒顷刻消湮。

他震惊的睁开眼,去看自己被白衍抱着的,枕在脸侧的手臂。

他,他哭了?

白衍整个脸都皱了起来,瞧着很是痛苦。

明明仍抱着他的。

是因为循溯一术吗?他的身体还太脆弱,承不住这强盛的术。

云颂心里一阵愧疚。

“抱歉。我是想找出你受伤的原因,对症下药。你我总是如此……如此不清不楚,也不是个办法不是?若是被人瞧见,还以为你我有染呢,所以我才……这对你我都好……”

他有些生硬的解释着。

“你,别哭了……”

没有用。

白衍早陷入昏迷,什么也听不到。

云颂没有办法,不敢再用术,手足无措的倾身抹着他的眼泪。

可他没想到,身子突然一沉,他不受控的倒下去,猛地砸在白衍身上!

不是吧,这人昏迷之中还能用术的!

这种程度的术,他本是绝不会被偷袭得手的,但是因为面前人真的是完全昏迷的状况,而且伤得极重,所以他完全没有防备!

愧疚瞬间散了,云颂一秒破咒,瞪着白衍凶道:“你!姓谢的,你这家伙,我好心救你,你竟这样对我!”

白衍也不知听没听到,没有丝毫回应,只抱住了面前人的脖子,翻个身,扯散了衣襟,枕在他肩骨上。

他似乎仍是疼,泪水也未止住,手指不受控的搂着他的脖子朝更暖处钻着。

“不是!你!你!你干什么!谢颜!你这个混蛋,扯我的衣服还真是丝毫不手软啊!”

云颂捏紧了拳,猛地砸在床板上,脾气彻底压不住了。

“你这个笨蛋!那领岁符又不是必须,你不去不就好了,告诉城中修士一声,让他们帮你去拿又非是不可,干什么亲自去!还摔得自己一身的伤。问路的时候不是挺目中无人的?别人口中的你不是挺横凶霸道的?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还要这样对我!你!可恶!”

便是这样对他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记得他!

云颂越说越气。

可下一秒,他的嘴巴被堵上了。

白衍抽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好吵……”

他迷迷糊糊嫌弃了句。

“?什么!我去!你这人!”

云颂彻底炸了毛,撑着床板想强势翻身而起。

“唔……痛……”

白衍低低的呜咽声比他动作更快,抱着他泪水又不自觉落了几滴。

“……”

云颂咬着牙猛得朝后磕了下脑袋,砸在枕头上。

真无语!

怎么遇上这种人!忘恩负义!寡情薄意!还偏偏……脆弱的要命!

真无语!!

他僵硬的伸出手,却没再想着起身了,而是轻轻揽住了白衍,拍抚着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睡着就不会痛了。”

他压着所有情绪,艰难的,挤出一点温柔来,抱着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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