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日的午后,小均安一人乖乖地坐在奶奶家门口的小竹椅上画画,他用五彩的画笔,精心描绘眼前这片令他如痴如醉、每年只有到暑假才能在奶奶家看到的乡野风景,他画那些茂密的树、那些翠绿的竹叶,那凹凸不平的小石头路,还画那不停流动的清澈的溪水,以及在溪水里自由畅快地游泳的鸭子,他看那些鸭子看得都入了神,每次鸭子们一把头钻进水里,他就会忍不住停下笔、屏息静气、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生怕那些鸭子会淹死!
一群脚踩拖鞋、身穿背心裤衩的乡下娃经过他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嘿!你一个人在那儿做什么呢?一个领头的大孩子冲他喊着说。
均安怯怯地把他的画画本举起来给他看。
大孩子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身后的一群孩子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均安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窘得脸都红了,可又不敢开口问他们。
那大孩子劈哩叭啦地跑过来,一把夺走他手上的画画本往旁边一摔,接着拉起他的手说:
我们要去抓青蛙,你也一起去吧!
抓青蛙?均安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说:抓青蛙是犯法的——
什么?你说大声点,我没听见!
于是均安鼓起了勇气:抓青蛙是犯法的!警察叔叔会来抓的——
话音刚落,孩子们又一次爆笑开来,有几个甚至笑得滚到了地上,抱着肚子直喊痛。
大孩子用胳膊一把搂住均安的脖子、大笑着说:你这个城里来的小傻瓜!我从小抓青蛙抓到大,从来没见警察到家来的!你放心啦,就算警察来,我让他抓我不抓你就是了!怎么样,去不去?
我——
走啦走啦!在我们这地儿,谁会整天待在家里画画,搞得像小姑娘似的,害不害臊啦!说着,大孩子就强行勾着均安的脖子把他带走了……
不知不觉,天黑了,均安感到肚子饿了,于是想问问大家是不是该回去了,岂知他抬头一看,竟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那些刚刚还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不知何时已全无影踪,漫山遍野,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均安吓坏了,他到处去找那些人,喊他们刚刚才告诉他的名字:阿全……阿山……阿章……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与山谷里空旷遥远的回音——
怎么办?他被抛弃了,而他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山上会有饿狼吗?会有老虎吗?他会被怪兽吃掉吗?均安越想越害怕,不禁一个人站在山路中间大哭了起来……
雨佳听到这里也紧张了起来:后来呢?后来他们有来找你吗?
均安摇了摇头——
是姐姐,还有奶奶,她们请了一帮热心的村民一起来找我,据姐姐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晕过去了,要不是奶奶家的小黄狗闻到了我的气味一直在狂叫,他们肯定看不到我。
你也算捡回一条小命了。
回到家后,我醒了,喊饿,奶奶立刻给我下面条吃,姐姐问我为什么会一声不吭跑出去,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一开始不敢说,后来经不住姐姐的追问,就老实交待了,结果姐姐一听,是那群小伙伴把我丢下的,顿时火冒三丈地跳下床说要找他们算账!奶奶闻声进来,见姐姐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赶忙拦住她,可哪里拦得住,转眼间姐姐就跑出去不见人影了,等姐姐再回来时,她手里拎着一条半身长的大活鱼,嘴里塞着棒棒糖说:
奶!把这条鱼炖了,给弟弟吃!
奶奶看到鱼,愣住了:这哪来的呀?!
我让阿全赔的!那小子,刚开始还不认呢!结果被我三拳两脚打懵了就啥都招了——
什么?你……奶奶急得说不出来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人打架呢!
姐姐昂起头说:谁叫他欺负我弟弟?是他该打——
说着,姐姐就急不可待地跑进里屋,把收在裤袋里的另一枝棒棒糖递给均安:
嗱!这枝给你!
均安拿起糖一看,是他最喜欢的葡萄口味,他迫不及待要拆开糖纸,可他笨笨的小手怎么拆也拆不开,姐姐把糖拿过去,歪着头用牙齿一咬,接着就轻轻松松地剥开了、把糖递给了弟弟。
耐安姐姐对你真好!雨佳无限感慨地说。
是,我姐真的对我很好,有时,我甚至会觉得,她几乎就像我的妈妈……
雨佳叹了口气,她略带责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吵架呢?虽然这段日子你过得很不容易,但你姐姐一直这么帮你——
她帮我?说到这儿,张均安突然又恨上来:我没叫她帮我!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这件事被她知道——
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她那么关心你,只要你稍有异样她就能感觉得出来,更何况,楚珊珊这件事要不是有耐安姐姐的帮忙,我看也没有解决得这么快,你应该感激姐姐对你的付出——
我没有不感激啊,只是我、我……均安说不下去了,雨佳轻轻拍着他的背说:
好了好了,咱们先不说了,我看你也累了,不如今晚你先在我这边睡下吧——
可……可以吗?
嗯!不过……如果你打呼打得太夸张的话,我说不定还是会赶你走的——
均安难得地笑了:
放心吧,我不打呼的。
那就最好啦!
把均安安顿在床上后,雨佳回到客厅,打电话通知耐安。
什么?均安在你家?好,我马上过来!
等耐安到后,雨佳先是带她轻轻进屋看一眼均安,见他睡了,耐安才放下心来,然后两个女人回到客厅坐着,雨佳问耐安他俩到底为啥吵架。
均安没同你说么?
没有,他只跟我说了他小时候怎么受你保护的事。
耐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这个傻弟弟,永远都是这副脾气。
其实均安很爱你的,你也很爱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俩才会吵架呢?
耐安摇了摇头: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配有均安这样的弟弟,我活该被他骂的——
他骂你?他为什么骂你?
我——
房间里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响声,俩女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冲进去——
均安!
均安!
雨佳把灯打开,看见均安趴在床边剧烈呕吐——
雨佳,快拿垃圾桶来!
哦!哦哦!!
雨佳跑去拿来垃圾桶,耐安抱住均安、帮他抚背:
均安,均安,你没事吧,你别吓姐姐啊……
均安吐了好一阵儿,终于停下了,只见他脸色雪白,两眼迷朦,似乎意识有半丧失的状态,不管身边耐安、雨佳怎么呼唤他,他都没有反应——
糟了!雨佳忽然说:均安来这儿之前好像摔倒过,他这样吐、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只见均安起身又吐——
大家不敢耽搁,立马开车送他去医院……
果然,在急救室抢救一番后,医生出来说均安是脑震荡——
脑震荡?怎么会这样呢?
病人来之前是不是被车撞过?
他身上是有点伤,雨佳道:我有帮他消毒擦药了,但是怎么伤的我并不知道,撞车?耐安姐姐,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耐安哭着说:他跟我大吵一架后扭头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这个傻孩子,为什么撞了车也不去医院、还到底乱跑!医生,均安不会有事吧?
目前情况还很难说,先住院观察一下吧,今天晚上特别重要,你们家属要认真盯一下,有任何突发情况要立刻找医生。
耐安哭成了一个泪人,所以住院的事情就由雨佳一手包办了,等她再回到病房时,看到耐安仍坐在病床边抽泣不止。
耐安姐,你别哭了,均安一定会没事的——
耐安摇着头道:
是我,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惹均安生气,他也不会跑,他不跑,就不会撞车、不会出事,不会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如果均安会死,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别乱说了,均安怎么会死呢,他还这么年轻,一定可以扛过去的——
嘀嘀,耐安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了两句后,突然起身跑出了病房,雨佳好奇地想跟过去看,忽然听到床上的均安在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她赶忙偎过去:
均安,均安,你醒了么?
均安茫茫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
医院啊!
我怎么会在这儿的?
你还说呢!刚刚在我家的时候,你突然狂吐不止,可把我吓坏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为什么你受伤了不跟我讲!医生说,你是脑震荡,还怀疑你是不是撞过车——
撞车?
你不记得了?你来找我的时候,一身的伤,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在哪儿摔倒了,你也不肯说,你啊,差点害我变成杀人凶手啦!
均安摇了摇头:
不关你的事,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任何人的事,一切都是我活该——
雨佳实在听不下去这种话,她把均安的手捧住、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不许你说死啊死的话!她哽咽地说:张均安,哪怕是为了我,你也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为什么呢?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活着没有一点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啦!张均安,你听着,我爱你,我需要你,我不可以没有你……
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张均安伸来一只手,轻轻地帮雨佳抹掉。
他长叹了一口气:
骆雨佳,你也是一个傻瓜……
背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说:
张均安!你怎么受伤了?你没事吧?!
雨佳转头望去,惊呆了——
耐安跟在那男人的身边,怯怯地对着床上的均安强笑地说:
我、我叫他不要来的,可是、可是他——
呕——
张均安俯到床边、又一次大吐了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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