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来啦!”
隔壁的淀粉肠老板大喝一声,宣告逃亡正式开始。
林霁元立刻放下手里正在刷酱的两把鱿鱼小串儿,迅速关火侧身过去,抬起推车那挂满了包装袋的车把,拔腿就跑。
“快跑啊,活动期间,被抓要罚两千多呢!”
“现在管得这么严,你这车也该换换了……”
身侧多出两辆三轮车,刚才一起占据着地铁口的手抓饼老板与淀粉肠老板仗着交通工具的优越性,默默将林霁元超越的同时,不忘撂下两句鼓励。
林霁元带着落后的生产工具只有拔腿跑得更快,跑得更刁钻,专往小路偏路里窜。
拐了不知道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弯时,他终于听不见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城管车鸣笛声了。
今晚是阴天,月亮都被蒙在厚重的云层里,他慌不择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边竟然只有大路上有路灯,还时亮时灭的。
他四处观察过后确信自己是跑到了居民区,还是城中村的居民区,绝无丝毫被城管捉拿归案的可能,这才慢慢放下脚步,平复呼吸,一脑门的汗水几乎流到睫毛上,再顺着滴下来。
再拐个弯,两步之外的巷口有个小石凳,强烈吸引着刚经历过刺激逃亡的林霁元过去坐它。
他扶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推着小车转了过去,在凳子上坐下,准备休息几分钟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最近抓得确实太严,有证也不让摆摊,是时候把这个副业放一放了。
夜晚很安静,林霁元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腿,坐在石头上,盯着推车上的鱿鱼须出神。
他心中正盘算着进价和成本,突然听到类似于装卸水泥时把袋子扔地上的沉重声音。
在这之前,整个巷子里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和捶腿时引发的衣料摩擦声。
林霁元不明所以地站起了身,打开手机手电筒朝着巷子里照去。
光线扫过,只见五米之外一个漆黑的人影轻盈地跳上墙头,手中染血的利器寒芒轻闪,便彻底消失在墙后。
墙边的地上则留下某种人形的“东西”,那“东西”的身下似乎开始外溢出颜色不妙的液体。
刚才听到的重物落地声,大概正是那人倒下的动静。
林霁元起初是怔住的。
他打工一天的疲惫大脑似乎没有立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是下意识地按住手机,把手电筒关掉了。
本能让他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重归黑暗,嗅觉开始远超视觉的灵敏。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快速扑满小巷,也终于充盈到他鼻腔,林霁元僵涩的手指忽地勾了勾,他像是适才清醒一般,猛地呼吸了两口,眼神中的呆滞终于转换成浓重的恐惧。
当街砍人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连一声救命都没喊?
怎么会挑选这样一个不讲究的位置?
那他方才用手电筒一晃看到的人影岂不就是凶徒?
凶徒怎么这么粗心,听不见他在这边梆梆捶腿吗?
粗心的凶徒是跑了还是准备继续砍人?
他现在应该是逃跑还是……不行,得救人!
林霁元白着脸打开车头上的照明灯,单手推着车便往里跑,另一只手胡乱拨动手机,120和110都得打。
哪怕警察来了没收了他违规运作的小鱿鱼摊,这事也必须有专人处理。
他的手太抖了,竟错按两次数字,待他蹲到伤者旁边时,电话才刚拨通,他也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胸口处的血洞。
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眼又看到了那人的脸。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性,虽然闭着眼,但也能看出五官相当优越。
如果谈笑起来,应当是恣意矜贵那一挂的,只是现在他的面上惨白而平静,透着一股安详。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人,林霁元认识!
就在今天上午,他们还见过一面。
此人就在他兼职的车展里坐新车宣讲会席的第一排。
因为一点意外,他们之间还说了两句话,只不过不太愉快。
……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有钱人家的草包公子哥怎么会在城中村的逼仄暗巷遇害?
还恰好让他遇到了对方的被害现场?
“先生?”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催促林霁元发声,“请简要描述一下病人的状况,并告知我们所在地。”
林霁元艰难地用尽量冷静的口吻描述:“人、人被捅了,很多血,心脏位置有洞……在新城区、新城区的城中村里的胡同巷子……”
他说着说着却又不确定起来,这附近他从没来过,而先前摆摊的地铁站在新城区的边上。
他慌忙想切出去看看地图,然而手机的网络异常差,什么都刷不出来。
“您别慌,受害人现在还有意识吗?血止住了吗?”
那么大一个血洞,林霁元从看到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哆哆嗦嗦地把手指伸向受害人的鼻尖。
冰凉的,静默的,停止喘息的。
“……你们快来吧,人好像没了!”林霁元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
他脱力地从蹲姿变为坐在地上,快速把救护车的电话挂了继续打110。
坐了没两秒注意到地上的血泊,他又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退后,扶着自己的鱿鱼小推车缓解腿软。
他不明白今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从早上的新车发布会开始,不顺已初现端倪。
也许在察觉到快倒霉了的那一刻他就应该休假躺平。
千不该万不该在忙碌了一天后还大晚上出来摆摊。
今天净顾着躲城管,营业额根本不达标,现在又撞见了凶杀案……
林霁元胡思乱想地报警时,某种窸窣的声音却不由得将他的心神牢牢锁住,引得他不得不注意面前的小巷中却发生的极为诡异的一幕。
刚刚在他手下亲手验证了失去呼吸的人在缓缓地直起身。
以一种僵硬、迟缓的状态,从血泊中坐了起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林霁元成了失去呼吸的那个人。
或许存在什么呼吸守恒定律,他们两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喘气吧。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晕过去。
但最糟糕的是,他没有,他还清醒着,清醒地看到原本的死者突如其来地复活,并以一种要将旁观者心理凌迟的古怪状态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死者”都直勾勾地瞧着林霁元。
明明是相当漂亮的一对眼睛,此刻却透出一种浓浓的非人感。
祂顶着胸口处明晃晃的血洞,冲着林霁元笑了一笑。
林霁元:……?!
这、是、什、么!
鬼、丧尸还是怪物?
林霁元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他根本动弹不得,他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死者”,冷汗直接浸透了衣衫。
他太希望自己正在做梦了。
可他甚至不用做一些自残一类的呆蠢事验证痛意,他的五感早已清晰过头,当然知道这荒谬的一切竟发生在现实。
顶着“死者”望过来的目光,看着对方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林霁元打从骨子里觉得阴森,他像是被人贴了定身符,根本处理不了自己已经拨通了的电话,手机都砸在了地上。
“……您是不是无法发声?是否需要帮助?”
寂静的夜里,听筒中传来的问询声从地面传到半空。
林霁元能听到电话那头的执法人员有些紧张地向他询问状况,那些声音也像空气一样流经他的大脑,左耳进右耳出,他无暇回答。
他不动,对面也保持静止。
两人竟呈一种古怪的对峙状。
但对方的视线并不像林霁元一样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呆呆定住,祂看了一会儿林霁元后,目光便在他周身扫视,而后定在了鱿鱼摊上。
随后祂有点在意地死盯着鱿鱼摊,胸前已经不在外溢血液的洞口忽然又有了动静。
林霁元因为移不开视线被动地目睹了一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还没被吓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比死而复生更超常的一幕正在发生——只见“死者”看向他身后的目光凝了凝,下一秒祂的胸口处竟然生长出藤蔓般不断延伸的触手!
那些触手和章鱼的触足很像,每一段根须的下方也带着吸盘似的软垫,只不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看起来强韧而富有弹性,但这显然不该是人类拥有的器官。
甚至,也不该是任何一种海洋生物该有的器官,因为那些触手未免太过粗壮而灵活,甚至可以自由生长!
当它们冲着自己伸过来的时候,林霁元的心脏都停跳了。
他怀疑自己要么成为被吓得心脏骤停而死的都市传闻主人公,要么成为被恐怖人形章鱼怪物击杀的目标。
但那些触手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缠上他、勒死他或穿透他,而是在他面前堪堪停下,飞快地卷走了推车上备份的鱿鱼串串。
那是相当迅速且精细的活动,粗韧的触手有着极其精准的控制力,疾冲过来“抢劫”一番后,连车上紧挨着串串的调味瓶都没有碰倒。
卷着串串的触手在空中游动了两下,再一看去,不仅是鱿鱼须,连木签子都消失殆尽了,不知是被怪物吸收还是溶解了,总之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随后那些触手也迅速收回到怪物体内,也像是从没出现过似的。
林霁元愣愣地目睹完了全程。
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不仅遭遇了精神损失,现在还多了经济损失,或许不久后还得历经生命损失。
怪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饿了先吃点开胃小菜?还是给他个下马威?
“……先生?您还在吗?”执法人员的声音也变得焦躁,他们那边似乎已经在着手调查林霁元的来电IP,想搞清楚这个莫名奇妙的沉默来电人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林霁元当然很想马上回答,他想马上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由尸体变异的怪物,死而复生后身上钻出来很多触手一样的东西,那些触手还偷走了他的鱿鱼,造成了他起码价值八十大洋的亏损。
可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竟然一个字吐不出。
信号也变得极差,只能听到听筒中断断续续的电流声,滋啦滋啦的,最后电话直接被动挂断了,连嘟嘟的尾音都没有响起,林霁元终于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别……别杀……”他想求饶,又不知道组织什么语言,更不知道触手怪物能不能听懂人话。
如今他最希望的,还是是自己能直接晕过去。
昏迷就不用面对这棘手的一切了,哪怕被触手怪吃了,也是在无意识中发生的,不会疼不会怕,多好。
可惜久久不能如愿,林霁元痛恨自己的体质,都怕成这个鸟样了,只怕再迈一步就会尿裤子,还不启动自动防御机制让他晕倒!
既然如此……
他闭上嘴巴不再试图求饶,眼睛也闭紧,干脆顶着怪物有些疑惑的神情扑通躺了下去。
地面**的,他的后脑勺不太舒服,凉风也从衣领往下灌。
但没办法,事已至此,他只有装晕了!
全文大约20W,有10W存稿,我会加油的[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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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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