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00
繁星高悬天地。
玻璃灯带镶嵌地面,照亮站台。
在站台边缘,一列流线型、通体漆黑的悬浮列车静静地停靠着。它没有传统的车轮,车身下方与磁悬浮轨道之间闪烁着细微的白色电弧。
跨城列车的侧面是巨大的全息显示屏,正以冷静的字体滚动显示着“终点站:外城北区”。
零式背着一個半旧的黑色帆布包,默然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手指紧紧攥着一张硬质ID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卡片上清晰地显示着:
时屿 — ID:YH3w34271206
合成的悦耳女声通过广播在站台上空回荡:“请乘车人员排队等候,注意脚下安全。”
前方,长龙般的队伍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验票闸机发出规律的“滴”声,伴随着身份确认的语音片段。
“滴!ID号YH3w41051703,菲利……”
每一声“滴”响,都像一枚细针,轻轻刺在零式的心上。
他低头,再次凝视手中那张属于“时屿”的ID卡,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随后默默收紧手指,然后一个转身,脱离了那片正向前涌动的人潮。
《银河外围基地手册》第十条赫然浮现在他脑海:[基地内一切公共服务区皆需要验证身份,请不要忘记带ID卡,如若ID卡丢失,请立即前往信息中心补办。]
他驻足,回头望向那列即将启程的悬浮列车。流线型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道“终点站:外城北区”的字样依旧刺眼。他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没办法离开西区。
无论是搭乘交通工具,还是进行最日常的消费支付,都离不开ID卡,更需要通过那道冰冷扫描仪的人脸验证。
在这个庞大的基地里,人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基因序列便被登记在册,获得独属于自己的ID卡。
随后,生活区域、未来工作……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分毫不差。这就像一座精密运行的蚁巢,每个个体生来就被赋予了明确的角色与任务。
对基地的合法居民而言,这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基础规则。
可对零式而言,这却是横亘在自由面前、难以逾越的天堑。因为他是一个未被登记的存在,一个游走在系统阴影下的“黑户”。
没有身份,寸步难行。
算了,还是等凑够钱再说吧……
赶着首班列车的人们挤满了通道。零式双手插在兜里,帆布包轻轻蹭着裤腿,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
“哎呀……混了大半辈子,我在内城的工作终于调岗了,MD可算是轻松些了。”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可不是嘛,这样下班的时间也能早很多。”另一个声音接话,带着几分暧昧,“听说霓灯区来了一批新人,哎呦哎!那水灵的,等我得空了,一定要去消遣消遣。”
“得了吧,就你那点钱……”
零式的脚步没有停留,耳边却清晰地捕捉着每一句对话。
《银河外围基地手册》第二十三条:[基地一些非法集中地区不受基地法保护,请谨慎前往。]
基地组成分为三部分,外城居民区,内城工业区,以及主城,科技以及繁衍中心。
在这个庞大的系统中,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固定的工作,日复一日,循规蹈矩。
工作之外的时间成了唯一的喘息之机,长期压抑之下,人们自然会寻找发泄的出口。
于是外城的某些角落,便滋生了一些既不受保护又被默许存在的灰色地带。
“害,咱们干一辈子就混个温饱,哪像那些整天花天酒地的佣兵啊?”
“我要是有那个胆子,我也去当佣兵,不过嘛,我这人怕死……”那个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敬畏,“他们去的那些个地方,没有一个是善茬,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交代在哪了,我可不敢冒险……”
零式的脚步微微一顿。“佣兵”二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口。
雇佣兵——基地里特殊的存在。
他们不受军队调遣,不必按时前往内城打卡上班。唯一的生计,便是在固定的城门开启时间,组织队伍离开基地,深入“银河”的深渊,采集珍稀物品换取高昂报酬。
而他目标的第一步,就是要混进佣兵团队……
忽然,他的直觉像一根弦被猛地拨动。零式停下脚步。
就在零式右手边有一个人站在队伍里,像一尊被随意放置的雕像。
那人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不是白皙,更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地面的一点,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点,像两颗打磨光滑的、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那不是活人的眼神。
零式盯着他看了一下,仅仅两秒,或许更短。
那人发出极其细微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像是被扼住的“嗬”声。紧接着倒在地上,一条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肩膀猛地一耸,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零式呼吸一滞。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从口袋里抽出,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喂!你怎么了?”一个热心人快步上前,蹲下身试图施救。
人群像受惊的鸟群般迅速退开,以倒地者为圆心空出一个圆圈。
回答他的是男人一声非人的低吼。原本瘫软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抓住那人的衣襟,空洞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狂躁和无差别的恶意。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仰头,对准施救者的脸喷出一团黑紫色的粘稠液体。
那液体在站台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细细看去,它的边缘仿佛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扩散。
“啊——!”尖叫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原本沉闷的空气。
恐惧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涟漪瞬间炸开!
“疯子!杀人了!”
“快跑!”
“躲开!快躲开!”
人群像被炸开的马蜂窝,瞬间失去了秩序。
“额……”
人群太过慌乱,零式被人流撞倒在地,手本能地护住挎包。
随即爬起远离事故中心,右手不自觉的在挎包上摸了一下,确认东西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想远离危险,尖叫、哭声、怒吼、杂乱的脚步声……所有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原本井然有序的空间,在几秒钟内沦陷为充斥着恐慌与无序的炼狱。
而那个引发一切的身影,还在人群的中心,狂暴地、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臂,攻击着任何进入他范围的活物。
此时站台机械女音响起:“各位乘客,由于恶性突发事件,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请不要恐慌。”
“各位乘客,由于恶性突发事件,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请不要恐慌。”
机械女声循环播放,但这声音此刻显得如此讽刺。闸门紧急落下,将站台封闭成困兽之笼。
外部人员首先是不解,随后被内部纵观全过程的人感染,已经上车的人也纷纷起身,争先恐后的挤下车去,像外围飞奔,这种行为感染了所有人,恐慌开始由指数般蔓延。
广播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求生的本能让人群相互推搡,零式被挤在其间,他双手紧紧的捏着胸口前的挎包带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焦急的人影在他面前快速穿梭,他也因此失去方向。
在这个世界,任何来自外界的威胁都是很严重的,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慌乱,尖叫,相互推搡,都是情绪化的表现,产生原因来自懦弱,然而这种表现并不能解决如今的现状,反而会增加管理难度,是……错误的行为。
他看向远处的列车,8:20,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出发了,如今却被强行逼停。
没多几分钟,一辆辆黑色装甲车停靠在车站外围,将所有出口都堵的水泄不通,
车上士兵依次下车,迈着精准的步伐涌入站台。手中能量步枪的枪口微微下压,那股蓄势待发的威慑力。
“砰”
一声枪响精准无误的将那人射杀,让骚乱的人群不禁屏息安静下来。
军队为首人拿着通讯器。
“基地布防军!立刻停止动乱!原地站立接受排查。” 扩音器里传出的不再是柔和的合成女声,而是一个冷静沉着的男音,带着绝对的权势与威压。
是布防官,基地外围四区都有一个布防官,为了抵御外界幽匿生物的袭击,保护城中居民的安全,西区布防官是柯莫中将,但是他最近接受调遣,从银河外围基地去往了极地冰海基地。
现在负责他们西区的人,是北区布防官陆执少将。
陆执从人群中穿梭,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敢得罪他,纷纷让出一条道。
“手套。”
随行人员给陆执递上一副特殊材质的手套。陆执戴上后就开始翻弄检查尸体。
人群低语不断,大多数都是对这位北区布防官的忌惮,和被那具射杀在地面上的尸体,深深的恐惧。
“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啊?还吐出那么恶心的东西攻击人。”
“会不会……会不会是基地外面的生物混进来了啊?”
“也不知道外面的生物,进化成什么样了……”
零式看向尸体,视角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在他眼中,浮现出一行清晰的字迹:
[问题:死因
答案:噬髓蠕虫寄生。]
零式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话:“噬髓蠕虫。”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他旁边的人呆滞一瞬,随即又低声叫骂一句,大致是让他别乱说,会制造恐慌。
零式没搭理那人,他说的是对的,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答案。
他这个小插曲自然没人在意,没人会相信他的话,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基地绝对安全。
而陆执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的听力异于常人,即使声音嘈杂,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尸体翻到背面,拉下后颈的衣领,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只有芝麻大小的孔洞,带着暗紫色荧光,就在脖子的脊骨上。
“是寄生类暗影生物,危险等级:幽光,具有严重的扩散性。”
“洛林。”
他对身边的副官下达指令:“烧了。”他脱下手套扔到尸体上,转身离开的动作干脆利落。
洛林接过递来的汽油桶,打开浇在尸体上,然后就地焚烧了。
“少将”处理完毕后,洛林走到陆执身边请示:“要不要启动紧急程序?”
陆执轻抚手中的配枪,碧蓝色的眼眸扫过整个站台:“先就地排查,然后通知居家隔离排查,为期三天。在此期间关闭西区,避免人员流动。”
洛林:“是,少将。”
不远处的零式默默注视着陆执。
这个来自北区的布防官,正好与他想要前往的目的地不谋而合。如果能跟随他,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这个念头刚闪过,陆执突然转头,那双碧蓝色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零式的视线。
那眼神锐利得让人心惊,零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匆忙移开目光,瞬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人怎么这么凶?看一眼都不行吗?零式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早知如此真不该出门,真该听博士的话好好待在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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