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稚打开卧室门,冷叔叔和冷江流正在说话。
父子俩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
过来生活这么久,除却高宛瑜在场,她面对冷叔叔仍旧有些拘谨,礼貌打招呼:“早上好。”
“早。”
冷叔叔天生笑脸,服务行业的人士大抵皆是如此。
时稚最初以为他会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决策人。
但事实上,起码在日常生活中,他这人温和又谦虚。
他单名一个冬字:“张阿姨请两天假回老家,你和江流的早餐去外面解决。”
“好。”时稚点头,看了眼主卧的方向。
冷冬道:“不用担心你妈,我安排临时阿姨中午过来。”
时稚目送他出门,再去洗漱。
冷江流走过来靠着门框:“我同学等下会来接我,你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没问题吧?”
这段时间不都是她一个人么?
时稚眨巴着大眼,咬着牙刷点点头:“嗯。”
“那我走了。”冷江流转身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快到咱们学校的转盘路知道吗?”
时稚又点头。
冷江流:“喜铺店旁边的旁边,有家卖蟹黄汤包的,味道一绝,你可以试试。”
时稚再点头。
“就知道点头。”冷江流咕咕哝哝地走掉了。
“……”
不点头我摇头啊喂?
–
这会儿景家,王妈如同往常一样帮他准备药片。
他伫立在桌前半分钟,面无波澜看早餐,好像没什么食欲。等王妈准备开口询问,他才恹恹地坐下来,食欲不佳地拿起三明治。
短信忽响。
小稚:【蟹黄汤包,吃吗?】
景迎咀嚼速度慢下,目光缓缓扫向药杯里的六颗药片。
稀疏睫羽轻垂,他眼中晃过熠熠不明的光,扭头对着垃圾桶,把三明治仔细吐掉了。
“味道不对?”王妈惶恐。
景迎没有回复女孩的短信,倒了药片进嘴里,离开餐厅前说:“明天不要三明治。”
…
老陈每天早上六点至六点一刻会到这里,今早来时,景迎刚进车库。
没一会儿,他推出那辆山地自行车,多了一个后座。
老陈知道的,他爱好和擅长的东西非常多,除了考试学习,可谓是样样门精。但有珠玉在旁,他的优点被掩盖不少,久而久之也就藏起锋芒,猥琐发育。
像自行车这些代步工具,要求甚高,曾说后座就是个丑东西,几时改变了审美?
“景总下个月回国,说不定会带一位女伴回来。”老陈上前和他说正事:“让我提前知会你。”
景迎淡淡:“知道了。”
老陈:“少爷……”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他都要反感皱眉:“什么年代了,旧社会封建糟泊的称呼。”
老陈敛下心神:“…听说这位长得和你母亲有些相像。”
景迎动作一停,周边空气都安静几分。旋即,他坐上车座,慢条斯理地往手上戴手套。那副散漫劲儿,倒给人一种杀完人正在擦血的感觉。
老陈不再说话,低下头,暗暗观察他举动,目送他骑车离开。
…
薄雾惹曦光。
景迎骑着自行车,过了112第六站没多久,路边有一个熟悉的女孩喊他姓名,朝他挥手。
“……”
时稚踩上脚踏,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小景,是不是很惊讶我出现在这?我害怕错过你,就没敢过第六站。你住附近啊?”
女孩的笑容过分明媚,仿佛可以治愈一切,曦光笼罩在她周身,梦幻得不像凡人。
景迎有一秒走神,没作声。
“你早饭吃了吗?我发的短信你看了吗?”
时稚感觉他今天骑得不快,但心情貌似和昨天差不多。
否则不会半声不吭。
“早餐养胃,营养很大。”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对早餐有要求吗?挑食吗?”
她又说,“以前发短信都是我在说话,好像从来没问过你的喜好,以后我会注意。你有不开心的告诉我,把我当成垃圾篓……”
不知哪个词眼刺激到他。
景迎刹车停下:“烦不烦?”
被口罩过滤后的嗓音闷而低沉,暗含威严。
时稚明智地选择闭嘴,识趣地在嘴巴前面做拉链动作。
他总把那张脸包裹得严实,时稚幻想他说完这句话后,微弯唇角的模样,忍俊不禁。
景迎眉头皱成川字。
时稚立马正了脸色。
等快要到校门口,她要去停共享单车。
景迎往她身上扫了眼:“不是说早餐?”
以为他吃过了,准备挨饿等中午饭的时稚:“……”
于是五分钟后,和上次一样,景迎肩上和手上各挂了个书包走进教室。
尤琪看直眼:“这书包?”
景迎很少和班里女生说话,把书包搁女孩桌上,从始至终没给尤琪眼神,也没有表现出分毫聊天**。
卫嫣回头看了眼帅比,和尤琪两人小声八卦:“我还以为他俩关系不好,怎么这么玄乎呢?”
尤琪猜测:“或许有私仇,我看时稚那样,搞不好得罪过他。”
卫嫣故意清嗓子:“有的人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斤斤计较啊,大家都是同学嘛。”
尤琪压声:“你疯了。”
对此,景迎充耳不闻,翻起漫画书。
早读课快结束,买早餐的女孩终于进门落座,他稍稍挪去眼神。
女孩颈后细小的微卷绒毛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凝成一缕一缕的。
和前面两位说完话,时稚立刻和旁边人道:“那家店生意真好。”
她笑容勉强,赶得急,额头覆着薄汗。或许因迟到被纪检老师口头训过,脸蛋臊得红扑扑的。
景迎拆了一次性筷子,打开环保餐盖,面无表情吃了起来。
“小心烫。”她忍不住说。
也不知汤汁儿烫不烫嘴,他吃得大口且迅速,胃口很好。那汤包/皮薄汁儿多,时稚暗咽口水。
为排队等,她只买了四个生煎包填肚子,方才进门,纪检老师说她小馋猫,记上了她的大名。
中午没到,第三节课下课,时稚站走廊活动了会儿筋骨,透过窗户看教室里的小景。
他从第一节课就开始补觉,趴到现在,偶尔换一个姿势,但总是把脸埋进臂弯里。
平日里虽然也睡觉,但不会像这会儿和小猫一样,每动一下都有软绵绵的感觉。
她心里正奇怪——
这时教室后门走出一个同学,问时稚:“你旁边那位怎么回事?”
时稚:“啊?”
“后脖,”同学指了指,“红了一大片啊。”
时稚怎么都想不到有人会对蟹黄过敏。
他后脖红了大片肿斑,手臂上也全都是。他抬起头后,状态非常吓人,时稚一看就眼泪汪汪了。
“你、你对…你过敏,怎么不告诉我?”她好害怕。
景迎不咸不淡:“死不了。”
时稚心里非常难受,抓住他胳膊急道:“我和你去校医室看看?不行不行,这种情况要去医院。我现在跟老师请假,我陪你去。”
景迎看着女孩跑出教室,缓缓垂低眼睫,无视其他同学望过来的怪异眼神,目光徘徊片刻,最终落到被女孩刚抓过的小臂上。
…
时稚请完假回到教室,小景已经不见了人,位置空荡。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凳子上,上课铃响。
尤琪道:“别担心了。”
卫嫣仿佛看透:“怪不着你,我看他是知道自己对蟹黄过敏,和你没关系,自己作,好一杯西湖龙井,绿茶一个,可把他牛逼坏了,他是不怀好心,故意想请病假不上课!”
时稚眼眶酸胀。
想告诉卫嫣不要这么说,但喉咙哽住了似的说不出话。
虽然觉得小景是故意吃的,但说不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是成年人了,应该会照顾好自己吧。
终究还是不放心,她中午饭都没心思吃,发短信他一直不回。下午抽空,她鼓起勇气打他电话,毫无意外没人接。
时稚不敢一直打,生怕打烦了得来一个拉黑伺候。
夜里弄完学习,时稚微信搜他手机号码,却没有显示,猜测可能设置不被搜索。
她再次拨了电话。
好比上战场,异常紧张,有规律的“嘟嘟”声会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下,但每一下都响得洪亮厉害,震动着她心口。
时稚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她听不见那头出声,只好主动开口:“是、是我。”
对方冗长的沉默后:“说。”
嗓音低低哑哑的,听上去好像在睡觉。
时稚问:“你,没事吧?”
“有事能接你电话?”
“……”
“没了?”
时稚:“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他坐起来,啪地摁开台灯。
时稚这边听到他喝水的咕咚吞咽声,问:“短信你怎么不回?”
被水润过嗓子,他的声音比刚刚清晰:“你自己看短信。”
时稚莫名其妙翻进短信,看完后顿悟。
她说没事再告诉她,但按照时间分配,他那会儿过敏应当没消。
“那、那你好了吗?”
景迎:“刚不是问过?”
“……”时稚咬唇:“我下午也给你打电话了。”
担心好久,自责好久。
女孩话音委屈,寂寥的夜里,竟比以往听过的什么音乐都要动听。
景迎缄默两秒,口吻柔和许多:“静音没听到,想回的时候是上课时间。”
“那、那……”
“那什么?”
“那你明天来学校吗?”
“明天你去?”
“我当然去啊。”时稚说完听他好像笑了下,连忙看手机日历。
下一秒懊恼和他道晚安。
今天星期五,明天上屁的课。
–
蝉鸣不烈。
时稚站树荫下搜完地图,才走到太阳底下,往附近超市去。
一刻钟前,高宛瑜微信说,宝宝的奶粉快见底了,让她没事走一趟超市。她本来准备午休,洗把脸就出了门。
礼拜天超市人多。
时稚以为忙碌的超一线安市,上班族每逢休假,起码该恨不得黏在床上不动才是。
按照要求买完奶粉,时稚逛了逛结束购物,只是没想到,出了超市会看见小景。
他走路也戴墨镜,脖子上挂着有线耳机,但没有听,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立领敞口长袖,头发梳得很蓬松,或许根本没梳。
身材比例太优越了,人群里一眼认出的程度。
他没看见她。
时稚也没多想,悄悄尾随上去。
吃瓜群众:小稚什么时候能坐自行车后座啊?
景:…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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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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