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淌成一条暖金色的河。贡萱先醒了，却懒得起身，侧卧着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视线落到身旁那个裹在薄被里、只露出一个乱糟糟后脑勺的身影上。她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那个挺翘的弧度上拍了一下，手感颇佳。

徐一唯在睡梦里含糊地“唔”了一声，像只被惊扰的幼兽，慢吞吞地蠕动着转过身。她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茫然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罪魁祸首那张带着点戏谑笑意的脸。

“几点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

“徐老师，再睡下去，你的学生该打电话来催命了。”贡萱的声音倒是清亮，带着晨起特有的、一丝慵懒的甜腻。

两人挤在宽敞的双人洗手台前刷牙。徐一唯习惯性地微弓着背，盯着镜子里自己泡沫丰富的嘴角，眼神还有点发直，像棵没完全苏醒的植物。贡萱则站得笔直，动作优雅，连漱口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镜子里映出她们并排的身影，一个随性，一个精致得像刚打理过的名贵花卉。

早餐是各自的倔强。徐一唯从冰箱里端出她那碗隔夜燕麦酸奶，上面铺满了蓝莓、坚果和奇亚籽，色彩斑斓，在她看来是健康活力的保证。她舀起一大勺，热情推荐：“领导，尝一口？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贡萱瞥了一眼那碗黏糊糊的混合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不了，我不想一大早吃这么……”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意思的东西。”

她自顾自走向咖啡机，接了小半杯冰美式。然后从冰箱里取出阿姨昨天备好的食材：薄如蝉翼的帕尔玛生火腿、油润的烟熏三文鱼、鲜嫩的芝麻菜，还有一小盒质地细腻的意大利乳清干酪。她慢条斯理地将两片全麦面包片送进多士炉，待它们“叮”一声弹出，变得焦黄酥脆，便熟练地将那些冷肉、奶酪和蔬菜在面包片上铺陈开，像完成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徐一唯看着她这顿操作，忍不住揶揄：“贡总一大早吃的真是奢侈——不过也太荤了吧，而且都是生的。”

贡萱拿起她的“作品”，优雅地咬了一口，酥脆的面包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不爱吃热的。”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徐一唯摇摇头，继续和她那碗“没意思”的酸奶战斗，顺手拿起手机刷了刷。高中班级群依旧热闹，关于“201X级毕业X周年大聚会”的讨论刷了屏。她想起昨天就看到的消息，随口问：“市中群里在搞大聚会，好像还挺正式的，你想去吗？”

贡萱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掠过，似乎思索着什么。随即，她转过身，脸上已换上轻松的表情，伸手捏了捏徐一唯温热的脸颊：“行吧，反正还有一个多月呢。”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徐一唯看着她小口啜饮咖啡的侧影，晨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下颌线，突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感觉我从瑞士外派回来到现在，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贡萱眼神微微一滞，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迅速用杯沿掩饰，再放下时，已是带着刻意的娇嗔：“是啊，最开始和最后那一两个月，我们徐老师一天三个越洋电话，真是归心似箭。”

徐一唯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我一个人孤单嘛……我们都没有分开那么久过，以前再怎么样每个月都起码可以见见面，这种起码一个季度为期限的见面周期，实在是太久了。”她沉浸在回忆里，笑着说：“那时候视频，你总说怕打扰我休息，聊不了几句就催我挂。现在想想，那两年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贡萱挑眉，反击得又快又准：“还敢说我？你自己有几次视频着就累睡着了，我看咱们大教授在电话那头流口水——啧啧啧。”她放下咖啡杯，语气转为一种被冤枉的委屈，“我想着让你早点休息，才催你挂断的——你在那里定下来之后，我带爸妈去瑞士看你来着，你忘记了？”

徐一唯正和那能噎死人的酸奶碗战斗，听到这里，她梗着脖子咽下那一大口，点点头：“我妈年轻的时候就想去瑞士，去北部看极光住树屋或者冰屋——我看她那次特别高兴，可惜我没办法全程陪他们玩。还是老婆你厉害，”她顿了顿，想起当时通话视频里那相当大的树屋，一种为他们高兴又有点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你们住的那个树屋看起来好高级，是不是特别贵啊。”

贡萱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地掩饰了那微不可察的停顿，解释道：“难得一次——爸爸妈妈高兴就好，那里确实设施不错。爸对滑雪没什么兴趣，每天就喜欢去喂驯鹿，被妈妈数落了好几次。”

徐一唯想象着父亲笨拙地喂驯鹿、母亲在一旁笑着数落，萱萱在旁边和他们一起玩笑的场景，心里像被暖流填满，忍不住凑过去，用自己还沾着点酸奶的脸在贡萱光洁的脸颊上蹭了蹭。

贡萱失笑，伸手摸摸她白皙的脸庞，指尖带着凉意，“咱们徐老师也不错，本来你没毕业，家里我一个人又要负担房贷又要负担车贷的，虽然有爸妈时常明里暗里的补贴，但确实有点不太够，还好后来有你的工资，和你公积金还贷款，这就轻松多了。”

提到这个，徐一唯环顾了一下这个宽敞得有些过分的空间，撒娇道：“咱们住这么大的房子是不是太奢侈了，日子过得也奢侈，每个月都存不下什么钱，明明咱们赚的不少。”

确实赚的不少，这个两个人的小家，每年的税后净进账起码有200w。徐一唯有点骄傲地想，她和萱萱两个人还是挺可以的——虽然在寸土寸金的A市，有钱人更多。

她的目光掠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画，晴日里，能看到远山如黛。窗边摆着那张宽大的北欧小众品牌的沙发，她们曾无数次窝在上面，裹着同一条软毯，看光影在城市上空流转。墙壁上看似随意的抽象装饰画后面，隐藏着控制全屋灯光、音响和窗帘的智能面板。

两间书房里，摆放的两张书桌风格迥异，一边堆满了她的物理学专著和论文打印稿，另一边则整齐码放着贡萱那些封面简洁的咨询公司文件。主卫更是极尽奢华，观景浴缸临窗而设，夜晚泡澡时可俯瞰脚下璀璨车河；智能马桶盖永远保持着宜人的温度；贡萱的梳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每一件都散发着精心淬炼过的香气。

贡萱咽下最后一口带着咸香的火腿，看着徐一唯那副“我们是不是太败家了”的表情，故意提起旧事，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你履行一下承诺吧，给我生三个小孩——就不觉得太大，太奢侈了。”

徐一唯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当年那场傻气直冲云霄的求婚——单膝跪地，语无伦次，最后居然憋出一句：“萱萱，我爱你，我……我愿意给你生三个猴子！”更致命的是，整个过程还被朋友们起哄录了下来，成了她永远的黑历史。

“徐老师，五年了，不要说猴子了，你连只仓鼠也......”贡萱继续补充。

“老婆！”她羞愤地扑过去，捂住贡萱的嘴，试图阻止那令人脚趾抠地的回忆继续被播放，“你不是说要去超市吗？咱们换衣服快去吧，吼吼吼……”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推着笑得不怀好意的贡萱往衣帽间去。

超市里，周末上午的人流不算少。徐一唯推着购物车，贡萱则挽着她的手臂，姿态亲昵。她们在生鲜区挑拣水果，在冷藏柜前比较酸奶品牌，为晚上是吃鱼还是吃鸡争论两句，又很快在某种口味的冰淇淋前达成一致。徐一唯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寻常，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真实可触的幸福。贡萱似乎也放松下来，偶尔拿起货架上某个包装可爱的零食打量，侧脸在超市明亮的灯光下，柔和得不带一丝棱角。结账时，徐一唯抢着掏出手机支付，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数字，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个月的家庭开支。一种属于“家”的、平凡而具体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傍晚，两人窝在客厅那张大沙发里，随便点开一部节奏舒缓的老电影。光影在房间里静静流转，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打翻的星河。徐一唯的下巴轻轻蹭着贡萱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栀子花香，只觉得连日来心底那点关于萱萱公司细微疑虑——她觉得萱萱最近有点太忙了，而且总避着她，都被这片刻的宁静暂时抚平了。

电影演到一半，贡萱忽然动了动，像是随口提起，声音带着观影后的慵懒：“明天周日，没什么事的话，回爸妈家吃个饭吧？反正开车也就15分钟。”

徐一唯正沉浸在剧情里，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目光仍胶在屏幕上：“嗯，好啊。”

片尾字幕缓缓升起，房间里只剩下悠扬的配乐。徐一唯忽然觉得，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浸泡在这些看似琐碎、却温暖踏实的尘芥里，似乎……也很不错。

从早餐的南北差异，到超市采购的温馨，还有“生三个猴子”的陈年旧账，是不是被甜到了呢？看似平凡的日常里，其实藏着不少小心思哦！

大家可以算算看，徐老师以为的收入，能不能全部覆盖家里的支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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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后一个平凡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