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半蹲在白帆椅旁,一只手扶着她的膝盖,一只手扶着她的座椅靠背。
这的确让白帆觉得可靠。
片刻舒缓过后,白帆终于可以说话:“你扶我到外面透透气吧。”
陈柏青脸上尽是紧张,只怕她有个好歹,听她这时想透气,忽地起身,二话不说,将她端抱了起来。
“我抱你到我房间去!”
“呃…”
他抱着她绕过花房实在不太容易,就近的卧房与院子之间有好大一扇窗,最是方便透气。
慌张将她抱上床,为她身后拱上被卷与枕头,让她好倚靠,便就大开窗户,也不管斜风暴雨瞬间席卷进屋,荡的窗帘飞卷上屋顶。
“也不用开这么大吧。”白帆有些无语。
“哦!”陈柏青脑子傻掉一般,听了吩咐,又赶紧去拢上半扇窗户,惹得半片窗帘退力,豁地朝下罩住了他全身,裹风裹雨地竟一时找不到出口。
白帆简直佩服,摇晃着起身,将窗帘从他身上扒拉开一个口子。他倒好,这时还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胡乱转着身,越急越乱,连着她和窗帘一起卷进墙角里去。
墙角处,风沉雨藏,笨重的窗帘总算脱了他身,却压上了白帆。又换陈柏青七手八脚给她拆扒,惹得白帆蹲到窗下又气又笑。
“你怎么样啊?”陈柏青跪在她脚边,惨白着一张脸,头发张牙舞爪地翻卷着。
白帆笑了两下,又觉出累,索性蹲坐在地上喘着气声:“陈柏青,你冷静一点。”
“地上凉,我抱你回床上。”他俯身过来揽她,她便虚软地趴上他肩头。
可两腿蜷挡在中间,他试了两下,不得力,反而反作用,压着她倒压进墙角。
“咯咯咯…”房间里冷风冷雨冒进来,清爽又滋润,她已不再胸闷,便忍不住笑起来,只是力气弱,笑声夹着气音。
“你还能笑出来?”陈柏青被她勾着脖颈,两手撑在她腿边地上,一脸悲怆地看着她。
“你不是想让我病着,干嘛还要救我?而且你知道我这不是心脏病,干嘛准备救心丸?”
“我...”
“陈柏青,你很好笑诶,咯咯~咳咳!”笑急了,惹上来几声干咳,也可能是另半扇窗户钻进来的凉风。
陈柏青挺身勾到她的后背,轻轻转身替她挡住些风口,有节奏地拍打着,等她喘息平顺才自靠上墙,陪她一起坐在地上,傻傻盯着眼前一张乱糟糟的床。
“我好了,关窗吧,等吹湿了床单,你今晚恐怕又睡不成。”白帆用膝盖碰了碰他高耸的膝盖。
“你确定好了?”
“嗯。”气息虚弱但平稳。
陈柏青起身关窗,习惯性地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顿时风消雨歇,暖灯暧昧。
“哗!”他又迅速拉开了窗帘。
“哈哈哈!”白帆看他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觉得好笑了,“陈柏青,你这个样子,怎么演毒枭呢?”
陈柏青重新半蹲半跪在她身旁,窘迫道:“还好吧…我以前一直都是演反派的。”
白帆点点头:“如果演多了坏人,演员本人是不是也会受影响啊?”
陈柏青摸了摸膝盖,不安道:“这要看演员是技巧型...还是感受型。”
“你是哪一种?”
“我...我已经很久没演戏了。”
白帆眯着眼:“我猜,你一定是技巧型,因为你太分得清本我外我,还讲得出那些接纳和屈服的大话。”
他已对她坦白心境,她却仍愿将他的“本他”看作好人一个。
陈柏青苦笑着认罪一般:“也可能…我本来就坏,那些导演早就看透了我,所以不给我好人的角色。”
他笑得实在太苦,这副样子去演毒枭,只怕让人恨不起来,观众总忍不住要去探究下他犯罪的背后,是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不公不平,比如遭遇了什么极度不幸的童年才导致的恶果…想起陈柏青书柜上的那张全家福,他以前倒还真是苦人一个。
“陈柏青,如果我能接纳和允许,你刚才说的那些坏心思,我算不算向你妥协和屈服?所以我还是觉得,这都是一回事。”
陈柏青皱着眉:“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探讨这些…不如明天,你和真正的小刘医生聊一聊。”
“可是,我想知道陈柏青你怎么想?”
“…白帆,我认识的你,对自己苛刻,但对外人很包容。比如我邀请你来我的花房,你会先付一个月的钱给我,不管自己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来一个月。但对外人,比如幼儿园里那个欺负小蕊的小孩,你还是给了她一颗糖。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你看透了相亲的事,对结婚已经没什么执着,但你突然变了主意,你明明觉得老谢给你带来了压力,你想躲…那天在电影院里,我就看得出来。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屈服?白叔、阿姨、白舟,你的家人根本就没有逼你,除非你自己接纳不了自己…所以你总觉得,你不是你自己,你的身与神无法统一…”
安静片刻。
陈柏青懊悔地道歉:“白帆,对不起,我心里很乱。我说的,可能根本不对,你应该听小刘医生的。”
白帆深呼吸一口:“明天,我会和小刘医生联系的。”
陈柏青:“要的,要的…”
白帆注视着他:“所以,你觉得我只是屈服…包容你的坏?”
陈柏青皱着眉头:“…除非,我对你的那些坏心思,让你觉得开心和享受…”
那等于说,她不是“屈服”于他,而是“接纳”了她自己的坏。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做一个渣女?明明有老谢,却享受着他的爱意?
最糟糕的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享受其中…她真不算清白!
白帆撑着墙体站起,避开了他帮扶的双手:“我该回家了。明天,我自己和小刘医生面诊,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也该专心准备工作了。”
陈柏青失魂落魄地应了声:“好。”
……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正好。
白帆却没有出现。
晚饭时,她不在,白叔说她与谢华亭约会去了。
当晚,他打听小刘医生,知道白帆已经如约面诊,小刘医生对白帆的情况很有信心,他总算宽心一些。
……
第三天,天气好,白帆仍然没有出现,晚上仍然外出约会。
第四天,同样。
第五天,依然。
陈柏青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失恋之中。老白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只能推脱花房里的花受了虫害,开得不好,惹得老白倒是热心勤快地往他院子里跑,陪着他一道打理花房,口口声声保证会帮他精心照料,直到他拍戏回来。白帆答应他的事,刚开了个头,就这样被老白接手过去了。
花房里本就有几盆是老白当初寄养的,所以照料起来也很是尽心,反倒是陈柏青整日无精打采,疏于打理。
就这样到了要开始收拾行李的日子。
虽然知道自己不到一个月就会回来,他却觉得像永别,只怕再回来时,也许白帆就要与老谢结婚了,而他自己以后该如何坦然自处?也许他也该离开这里,回北京?回陕西?可悲的是竟没有可回的地方…去她待过的上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放不下…
他动了回来就搬家的念头。
到了要出发的前一天,老白突然说,要为他摆酒壮行,定了馆子,卸了他到白家做饭的差事。
这一晚,他见到了所有人,白帆、卢莞、老秦、小蕊...还有老谢。
席间,老谢照顾着白帆,老秦照顾着卢莞,俨然两对恩爱夫妻。陈柏青看在眼里,苦在心中,一杯杯酒下肚,扯着老白和阿姨两人不断说着感谢与告别的醉话。
白舟劝着:“陈哥,你又不是不回来,怎么搞得这么伤感?你要是爱吃我们家的饭,回来接着打帮厨就是了,我妈巴不得有个好帮手呢。”
妈妈也心疼劝道:“是啊,这阵子多亏你帮忙,要说谢谢,也是我们该谢谢你这孩子,等你回来,还到我们家吃饭啊。我们一直给你留着专用的碗筷。”
老白也拍着胸脯:“你的那些花,保证个个开好,不用担心啊!”
陈柏青莫名其妙就哭起来,吓得小蕊也跟着哭,卢莞与老秦只好告辞,留下老谢照应。
白帆姐弟和老谢好不容易把陈柏青从老白怀里哭唧唧地扯出来,他转身又抱住了老谢,哇哩哇啦一堆:“你别给她压力...花要慢慢浇养的…你说对不对?…养花容易吗?…你要观察…用心观察…诶,她适合晒多久,浇多少,有的浇橘皮水,有的用淘米水,有的还能用雨水…还有肥料,杀虫,不知道怎么就病了…她又不会说话,你要观察…你要帮她…”
白舟烦恼着拦道:“还是不放心花呢!唉呀,跟谢哥说这些有什么用,跟我爸说啊...爸,你快跟我陈哥再保证一下!”
老白只好皱着眉,又将陈柏青拽回来:“唉,小陈啊,你放心啊,我保证把你那些花啊,当孩子一样养,你就放心交给我,安心拍戏啊,我们都等你回来,别担心了啊!”
得,陈柏青又在老白怀里哭唧唧起来。
白帆与老谢尴尬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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