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声震天下。
景寿十八年,梁太祖祁瑾于养心殿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一,群臣悲恸,天地同悲。
那一天很寻常,只是秋风萧瑟,吹得人眼含热泪,肝肠寸断。
英王赶到时,皇帝安详地怀抱着文思皇后的牌位,含笑赴九泉。
英王踉踉跄跄地行至皇帝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本来都想好了,他与王妃这一胎若是个女孩,便叫祁愿,若是个男孩,就叫祁渊。
祈愿兄长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长兄如父,英王与皇帝差了整整十八岁,他一出生母亲便难产而亡,没两年兄弟俩的父亲也没了,可以说他就是祁瑾养大的。
英王握着皇帝干枯的手,想到了前些日子他把取名寓意告诉皇帝时,皇帝一巴掌呼过来,笑骂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活到六十还不够?你到好,竟要朕做老妖精!”
英王苦笑,终是如了兄长的愿,没能活成个老妖精。
梁国子民于叶落时分送走了他们的君王,举国哀悼。
皇帝临死前宣了白马寺的别问和尚进宫,在满殿的哭声中,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灵堂内,香烟萦绕,气氛凝重。
祁墨殿下身着一袭素衣,神情肃穆,跪守在先皇的棺椁前。
等人到的都差不多了,别问和尚从袖子里拿出圣旨,交给了老泪纵横的元禄。
元禄的最后一次宣读是先帝祁瑾的遗诏,“有女李氏,秉性端淑,柔明毓德……兹指婚太子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儿臣,接旨。”
三年后
红烛高照,李告雪头戴凤冠,不似平日里不施粉黛,唇红齿白,两颊胭脂淡淡扫开,莞尔一笑,便是绝色。
祁墨倾身,欲吻。
二人喜结良缘之夜,李告雪一指抵在祁墨心口,眉目传情。
祁墨微微一怔,旋即,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流转着无尽温柔。
她拿来合卺酒,邀李告雪共度余生。
一饮而尽后是一室旖旎。
**苦短,李告雪吻上祁墨的薄唇,一只手抚摸着祁墨披散下来的秀发,另一只手探索着祁墨柔软的内里。
耳边的喘息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李告雪,她终于彻底拥有了祁墨的身心。
因着皇帝大婚,免早朝三日。
第二天清早,李告雪是在祁墨怀里醒来的。
她拂过祁墨身上红痕,眼含愧疚,昨夜闹的太厉害了,陛下受不住,以后还是得注意着点。
忽然间,四目相对。
祁墨拢了拢被子,盖住李告雪露在外面的肌肤,轻吻李告雪额头,与她耳鬓厮磨。
“再躺会儿吧,这样的日子以后不多了。”
宫人们小心撤了红烛,凤仪殿里只她们两个呼吸相交,安静听着彼此胸膛里的心跳声。
起身后,祁墨腰肢酸软,穿衣洗漱,李告雪乐意效劳,亲手操持,不许旁人伺候。
祁墨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默许了一切。
衣领都挡不住的痕迹,李告雪才不愿意让别人窥见。
她孩子气地吐了吐舌,难得的淘气逗笑了身子不适的祁墨。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祁墨政务压身,早朝,批奏折,午间休息,夜里就寝,沐浴更衣,只这些便要花去八个时辰,留给李告雪的委实不多。
李告雪虽帮不上什么忙,倒也提过一些她的想法,例如明令禁止秦楼楚馆的买卖,将沦落风尘的女子收编于乐坊,还她们自由。
祁墨一一采纳,且允许李告雪进御书房,陪伴左右。
世人盛传皇后贤德,逆贼之女的名头算是就此揭过。
也有人说女子不得干政,祁墨一概不理,言辞过激者,还会挨板子,降职处置。
朝臣们说不得皇帝,便拐弯抹角抵上书质问皇后为何久未见喜,若不能为皇室绵延子嗣,是为品行不端,该废。
祁墨直接立了祁弘为皇太弟。
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少年夫妻,一时间传为佳话,梁朝女子纷纷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不渝。
皇后重视农桑,时常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偶尔还会到地方官府,旁听断案。
每年都是风调雨顺,田地里的秧苗长势喜人,老百姓的生活有了盼头,不愁吃喝,便对龙椅上坐着的那个毫无怨言。
没有什么是不好的,除了李告雪。
与祁墨相伴的第十三年,也是祁墨登基后的第十年,她说,“玄光,我好累。”
交心的宫女转头就给她下催情之物,引路的太监反手把她推进湖里,守卫的侍从衣冠不整地说她与他苟合……
这些祁墨都知道。
祁墨没有苛责李告雪,毕竟没有人生来就该适应皇宫的尔虞我诈,更何况李告雪是她的妻,她舍不得。
她在李告雪说完那句话后,用十天与祁弘交接事务,带着李告雪离宫出走了。
史书上记载,梁文帝祁墨于明光十三年退位,携其妻文献皇后居南山汤泉行宫。
但这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真实情况是她带着李告雪去浪迹江湖了。
对此,祁弘曾问过她,“为什么?”
“届时百姓供养两位帝王,劳民伤财,非我所愿。”
“阿雀明白了,愿阿姐与嫂嫂享人间欢乐,一世无忧。”
祁弘珍重拜别祁墨与李告雪。
民间忽然冒出一个穿鹅黄衣衫的女侠,惩恶扬善,身边只有一白衣女子作伴。
二人纤尘不染,眉宇间都是快活恣意,令人见之难忘。
茶楼里,说书人讲的是一代侠客凌咏梅的故事。
作男子打扮的祁墨喝着热茶,笑眯眯地打量了会李告雪嘴角的糕点屑,见成色不错,便也捻了块进嘴里。
都是些粗茶淡饭,比不得皇宫的山珍海味,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着热闹的人声,李告雪怅然若失地问祁墨,“玄光,你可后悔?”
“若能与阿雪长相厮守,在哪方天地都是浮云,身边有你,便是最好的。”
说罢,凑过头来,舔去了李告雪嘴角的糕点屑。
李告雪勾住她的脖子,直接反客为主,在祁墨的口腔里肆意妄为。
此番举动,自是引来旁人注视。
吻毕,祁墨便匆匆结账离开了这家茶楼,她脸皮薄,又不忍斥责小了她两岁,从小吃苦的妻子,每每如此,都只能丢盔弃甲地任李告雪施为。
更过分的是,有时候还会下不了床,这真是……其实也还好,只要李告雪展眉一笑,她什么都豁的出去。
还好退位的早,等再老点,身子骨不行了,只怕会贪图享乐,会为了博李告雪一笑而用尽手段,不理朝政,成为昏君。
那样才是真正害了她的阿雪。
阿雪好玩,喜欢仗剑走天涯,她的一身武艺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们二人游山玩水,寻幽探胜,闯荡江湖,大多走的都是乡野小道,人烟稀少,却有繁花相伴。
偶有鸟雀啼叫,清脆鸟鸣回荡在山水之间,种种风景,令人神往。
广袤无垠的天空中浮云飘过,底下的小人儿身影成双。
此间天光正好,再无勾心斗角,闲云野鹤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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