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载？”范逐欢缓缓推开怀里的人，叫了叫这个陌生的名字，像是在适应。

对面笑得灿烂：“逐欢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三个人格没有完整的记忆，他这么说的原因，或许是身上残留了揭黎的情绪？

范逐欢叹了口气，完全摸不清他们转换的契机，小心翼翼地问：“俞载，你几岁了。”

“26岁呀。”对面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地说。

范逐欢记得崇序说过自己28岁，而揭黎为了碾压自己，硬说自己34岁，于是他缓和了一下惊讶的表情，温柔地说：“我是指心理年龄。”

俞载转着眼睛想了想，说道：“20岁了吧。”反正肯定成年了。

“是吗？”范逐欢看着不太像。

沉默下来后，俞载莫名地紧张起来，他抱着枕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对陌生环境有防备，又好像在怕什么，不自觉地后退到床角。

“你，”范逐欢拿出自己的专业，轻声问，“告诉哥哥，房间内有什么是你不喜欢的，哥哥换掉。”

俞载摇摇头，眼神却一直在闪躲。

范逐欢继续引导着：“那你想吃糖吗。”

俞载低着头紧紧抱着枕头，半晌才张口：“我想吃麦当劳。”

范逐欢看了下手机，已是晚上11点，却又哄道：“给你点，很快就能吃到。”

“可是我想出去吃。”俞载微微抬起头，说得可怜兮兮。

“为什么？”范逐欢不解，揭黎闹起脾气来还能怼回去，小孩儿要是有情绪，只能哄着。

“我、我......”俞载朝他靠近了一点，“我想要儿童套餐里的玩具。”

“可以呀，”范逐欢打开软件，“玩具会一并给俞载送过来的。”

“真的吗？”对方眼里燃起了光，瞬间又熄灭，“但我想见麦当劳爷爷。”

“这......”范逐欢看着他，“噗”地笑了出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撒起娇来，真磨人。

初春的天气褪去了寒冷，他找了一圈没找到适合“俞载”的衣服，随便给他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麦当劳离得不远，一路上，俞载一直低着头挽着他，不敢看生人，也不敢看周边，两人像极了大哥哥领着小弟弟出门散步。

吃完后，俞载成功拿到了玩具，还在麦当劳叔叔旁边拍了好多照，视线又落到一个小孩哥手中的棉花糖上。

“哥哥你要吗？”小孩儿哥说。

俞载点点头，又摇摇头。

“拿一个吧。”小孩儿哥大方分享，他瞬间笑了，完全没有了对陌生人的恐惧，弯下身子，冲着袋子看了好一会，挑出一个蓝色的棉花糖。

他满意的转身要走，却被范逐欢拦下：“没礼貌，说谢谢。”

“哦。”俞载瘪瘪嘴，说了句谢谢。

这事要从从头教起吗？范逐欢有点头疼，这个人格很明显，完全缺乏成年人该有的为人处事态度。

睡前，俞载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揭黎虽然黏人，但不至于上腿，他这个体型，压久了谁都扛不住。

范逐欢挣脱了两下，旁边的人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逐欢哥哥是不是不爱我？我就知道，逐欢哥哥最不爱的就是我。”

说着说着，他还带起了哭腔。

范逐欢无奈，转身拍着他的肩膀说：“哥哥当然爱你啦，快点睡吧，哥哥哄你睡。”

“那哥哥，”俞载提出了内心的想法，“能不能给我讲睡前故事？”

“好~~”范逐欢的音拉得很长，又无奈又宠溺，“你想听什么呀？”

“我想听，《爸爸凶你，不是不爱你》。”

有这本童话故事书吗？范逐欢心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听格林童话了？不对，他也不算真小孩......

“哥哥不会，我明天去找下再给你讲，今天我们先讲《三只小猪》好不好？”

身前的人点点头，范逐欢一边有节奏地拍着，一边讲起了故事。

小孩不仅需要哄睡，睡觉还不踏实，一个晚上，他给俞载盖了十几次被子，有一次摸不到人，才发现俞载摔在了地上，正呼呼大睡，他半拉半抱才把人拽上床。

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范逐欢叫来一堆零食，打开电视放起了电视剧，再三嘱咐俞载活动范围尽量在客厅监控可视范围，临走前还是不放心，把自己和小助理的手机号码写在便签，贴在冰箱上。

却等来俞载委屈地问：“能不走吗？真的不能在家里陪我吗？”

范逐欢俯身吻了吻俞载的额头，又摸摸他脸，笑着说：“俞载乖，哥哥要去上班赚钱，给你买好多零食和玩具，好不好？”

被哄的人还是不开心，看着电视不说话，范逐欢只好摸了摸他头，转身离去。

关门后，俞载碎碎念：“大人总是用忙当借口。”

到了办公室，范逐欢在电脑上查资料，念念有词：“内在小孩......”

助理突然拿着患者资料推门而入，看见他脸色如此难看，说：“范医生，你......你男朋友会不会太猛了？”

他抬头啧一声，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你们范医生是因为带孩子，盖了一晚的被子。”才会如此憔悴。

“亲戚家的小孩吗？让你男朋友带呀。”

范逐欢嗤笑一声，谁能想到这孩子就是他男朋友。

上班时，他时不时看下家里监控，看到一地的零食袋，说道：“不要再吃了！去门口拿外卖，这些不能当正餐。”

镜头里的俞载被吓到，急忙拿着抱枕挡在身前，范逐欢的声音明明不算大，他无奈又打去电话安慰了半天。

下午又看到监控里的俞载在哭，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打电话哄道：“我们的俞载怎么了？”

电话那头委屈地抽噎着，声音逐渐放大：“男主不爱女主。”

范逐欢想了想早上出门时，挑了几个动漫他都不要，硬说要看爱情片，于是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电视剧里都是假的，但哥哥爱你是真的呀。”

“真的吗？”电话里还在抽泣，“你真的会像真哥哥那样爱我吗？”

“当然会，”范逐欢心头一惊，紧接着试探，“能不能告诉我，真哥哥是谁呀。”

“揭黎哥哥呀。”

真哥哥是揭黎，那假哥哥该不会是......“假哥哥是谁？”范逐欢问。

问出口的那刻，电话就被对面掐断。

他打开监控看了看。还好，俞载情绪没有失控，但他为什么排斥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害怕，还是讨厌？

他没深想，先找了几部爱情喜剧片收藏好，立刻投入工作。

到了下班时间，他不走，大家都没走，等不及的助理推门说：“范医生，可以下班了。”

范逐欢下意识望了望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缓缓说：“我男朋友还没来。”

男朋友？！

他急忙站了起来，可恶的习惯！他拿起帆布袋就走，在门口甩下一句“帮我关下电脑”。

到家时，俞载还在看电视，见到范逐欢，光着脚跑了过去，还未站定就扑到了他身上。

范逐欢一天的疲惫瞬间被这个软乎乎的家伙驱散，他抱着怀中的人拍了拍：“哥哥去给你做饭吃。”

“我也可以！”俞载眨了眨眼，“他们总不让我进厨房，说危险，可我其实会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们，是指另外两个人格吗？范逐欢领着他进了厨房，有些话就在嘴边，却觉得开口不妥。

俞载这个人格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的安全感尚未完全建立，怕是现在问，不止问不出什么，还会吓坏孩子。

两人合作做了饭，在他的陪伴下，俞载的操作算是在安全范围内，不知为何“他们”不让他进厨房。

“很好吃耶，”范逐欢尝了一口，“我现在相信你有20岁了。”

俞载放下碗筷，眼底飘过一丝落寞：“妈妈做饭，爸爸就不会生气。”

这句话让范逐欢思考了很久。他没有顺着话问下去，但基本在心里确定，这三个人格的爸爸不简单，或许与人格切换有着关联。

睡前躺在床上，俞载在范逐欢怀里吵着要听睡前故事。

那部《爸爸凶你，不是不爱你》，是网络流传的一个故事，出处没找到，但范逐欢觉得他不适合这个故事，这里面满是把爸爸的坏脾气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孩子不明是非地接受一切，甚至有误导人“爱你才凶你的”的意思。

他还是坚持讲了一遍三只小猪的故事，俞载不肯：“哥哥不是说，今天会给我讲《爸爸凶你，不是不爱你》吗？”

“对不起，”范逐欢摸了摸他的头，他脑海里想不出其他故事，“哥哥今天太忙了，明天去找一些其他故事好不好，或者哥哥用手机给你放其他故事？”

他摇摇头，不吃范逐欢这套，一脸委屈。

“那你想要玩具吗？哥哥给你买。”

俞载还是摇摇头，却没放弃这次机会，抬头瞪圆了眼睛说：“我明天要和哥哥上班。”

“胡闹呢。”范逐欢笑了笑。

“我保证不捣乱，我就是想和逐欢哥哥离得近一些，过去我就躲在角落看电影好不好？”

范逐欢睡意正浓，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温柔地摸了摸怀中人的头：“再说好不好？”

抱着温顺的俞载确比毛绒抱枕还让人安心，范逐欢的身子很快就沉了下去，身旁的人也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半夜，俞载梦呓着什么，范逐欢起身给俞载盖被子时凑近了些，听到一句话瞬间睁大了眼睛。

“逐欢哥哥，你是不是最爱崇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