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无月听得出来，林姑姑这话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却也不过是想叫她安心。

她摇了摇头，终没再去想这事。

林姑姑又同她说了些话，她叹了口气道：“到时候再过几日过完了娘娘的忌日，我也该离开了，往后你在东宫，在西所可要小心些，少去同人起些争执，本分做事，殿下是好人，不会委屈了底下的人的。你安生过日子，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月色低靡，晚风带着几分孤清之气。

明无月垂了脑袋，低声道：“嗯，多谢姑姑，我省得的。”

过去？怎么过得去。

林姑姑哪里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嘴上是应承得快，但心里头如何做想，谁又知道呢。

叹了口气，便不再说。

*

晨阳万里，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昨日去了趟主殿之后，今日便有人来领着明无月去了西所。

那人是个小侍从，一脸憨相，看着便十分好说话。

他让明无月带上了行囊出门。

然明无月上京途中遭遇祸患，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亲人的那辆马车上头，现下除了姐姐留下的一枚暖玉，可谓身无长物。

侍从见她没有东西，稍稍惊讶，但也没说些什么，带着人就往西所去了。

他名小七，从前林姑姑还在京城之时，他受过她的恩惠，是以对她带来的人，也颇为友善。

小七道：“听闻你是姑姑带来的人，那想来是极让人放心的，一会我带你去西所，那处的掌事姑姑叫王玉芬，我先带你去认个脸熟，往后你便在那处做活了。”

两人就这般走在路上，途中，因明无月生得太过惹眼，惹了不少人相看打量。

她对周遭人打量的视线只做不见，专心地听着门子说话。

她听小七道：“姑娘，我同你说，你也真叫是好运，碰上了我们姑姑，寻常人就算是想进东宫当丫鬟那也是不容易，就是找门路，也要费不少的劲呢。”

东宫又不同于寻常富贵人家，太子府邸，终究是要金贵一些。

明无月听出了那林姑姑的地位在东宫之中想来不大寻常，饶是离京这么些年，这东宫之中的人待她却也颇为尊敬。

若是细细探究下去，其实也不难猜出她当时先皇后身边的老人。

当也只有此等身份，也才能叫太子如此爱重。

这回他们能在去京城的路上碰到也算是机缘巧合，若没有她，明无月现下也已经身首异处。

她方想试探更多的东西，但这小侍从也是个兜不住话的，自己就将事情倒了出来。

“我们殿下啊，可是这世上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大善人，你要说哪里的主人家会比我们殿下还要良善，那是万万没有了。只可惜，娘娘早逝，只留下我们殿下一个人......这样子，良善也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小七说完这话，沉沉地叹出了口气。

说得好听，陈之钰那是良善，说得难听些呢，那不就是懦弱吗，分明现下他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却任由继后和大皇子踩在他的脸上。

良善......

懦弱......

明无月心中辗转四字。

当初先皇后亡故一事，她听阿姐说过。

先皇后母族为侯府，她同帝王年少曾有一段渊源，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她入东宫，成了太子妃，再后来，皇帝登基，而她也荣登后位。

阿姐同她说过，先皇后是个好人，只可惜红颜命薄，没能长命。

而太子，也承袭了先皇后的品行，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听侍从这样说来，这么多年，他的性子好像还是没有变。

一直都是这样。

两人也没再多说几句就已经到了西所那处。

天才擦亮，那管事的人正用着早膳，却被唤了出来。

见到是个小侍从来寻，她面色有些难看，道：“没看见现下是什么时候吗？用膳的功夫，来烦些什么劲。”

这王玉芬生得颇为刻薄，一双吊三角眼尽显犀利，不发火的时候都唬人，遑论现下生气。

小七知她脾气暴躁易怒，忙道：“姑姑还别气先，这不是给你带了个人来嘛，怕耽搁了您便忙去了。”

“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里带，你皮痒了，也莫来我这寻不痛快！”

小七挨了一通骂，脸色也难看了些许，却还是忍着脾性，同她好声好气道：“林姑姑带来的人，您老多少给些面子呀。况说，是殿下下的旨意，您老别介拿我来撒气呀！”

“林姑姑带来的人？”听到了小七的话，王玉芬果然顿了动作，重复一遍问道。

小七见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慌忙点头。

果不其然，那王玉芬最后松了话头，上下打量了几番明无月，而后意味不明地笑道：“既是林姑姑带来的人，那我又怎么敢不给面子呢？”

这管事的，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从前林姑姑还在时，她便同她不大对付，本想着人走了，便能安生些了，谁晓得每年回来一遍罢了，竟还敢插手东宫的事情。今日塞个丫鬟来，明日又想做些什么？

她压了心口的郁气，话毕，又看向了小七，说道：“行了，你回去吧，人我收下了。”

小七也没有多想，忙道了谢，事情办好，便也离开这处，不再平白无故讨了人嫌。

天越来越亮，到了卯时，天上的太阳便有些刺眼了，直直打在人的身上，隐约带了几分烫意。

王玉芬看了眼站在太阳底下的明无月，上下打量了她几番过后，才道：“模样确实生得不错，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虽说你是她带来的人，但，这东宫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想要仗着头上那么点关系，去求个清闲，偷懒耍滑，可早些打道回府。”

缩在衣袖下的细长手指渐渐拢紧，明无月若再听不出来，也是个傻子了。

听这语气，这管事的姑姑，同那林姑姑想来是极其不大对付了。

她还什么话都不曾说，就已经叫她定了个“躲懒”的罪名。

这处，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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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