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为生命是无价的

凯罗尔还愈发泄,却被主教打断了。

“凯罗尔,那个孩子说的没错。”主教略带歉意的望向跪在地上的莉莉娅,开口解释道,“我的确说了亚莉克西小姐熬过水刑便不是女巫,但现在指认亚莉克西小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次审判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莉莉娅冷哼一声,问道:“那主教大人的二次审判是什么呢?”

主教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无懈可击,他表现的似乎是真的在怜悯,他缓慢的说:“若是亚莉克西小姐能够蒙着眼走过烧红的犁头,三天后脚上无伤,那便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她将会被无罪释放。”

此话一出,站在人群里的安吉大骂道:“疯子!”

“怎么会有人不被烧红的犁头烫伤呢?”

“这主教是故意的吧。”

巡逻队的士兵整肃着群众,主教不紧不慢的宣布:“上帝会眷顾他的信徒,今日的审判结束后,教会的信徒们将获得上帝赐予的解药,来治疗疟疾。”

教会的信徒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开始欢呼了起来,独留安吉他们迷茫。

“教会的人怎么会有治疗疟疾的解药?”安吉不解。

因蒂诺自然是猜到了教会内里的腐烂,但他不敢轻易的告诉安吉,他害怕安吉一时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等他今日分发了,我们才好调查一下。”因蒂诺说。

莉莉娅还想替亚莉克西辩解什么,但亚莉克西冲着她摇了摇头,表情是那样的坦然,可眼神却是如此的伤情。

莉莉娅没忍住偏开了头,其实她应该多看几眼的,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亚莉克西完整的在她面前了。

莉莉娅的求情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亚莉克西还是被教会的人拉走了,并且宣布第二次审判定在七日后。

安吉很想直接劫人,但两方的力量实在是悬殊,安吉别说是劫走亚莉克西了,就连踏入教堂的大门都做不到。

安吉垂头丧气的带着村民们离开了教堂,一路上她都蔫蔫的,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莉莉娅有想过教会的人会不守信,但她实在是没想到教会会这么无耻,审判能一次比一次没有人性,第二次的审判亚莉克西几乎没有赢得可能,莉莉娅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回到村落,莉莉娅就带着女巫保护协会的成员进到棚子里开了个会,会议持续了一下午,最终不欢而散。

“我不同意!”安吉嘶吼道,“莉莉娅,亚莉克西救了你,没有她你早就死了,你现在说让我们放弃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因蒂诺也面露不忍,但依旧没有说重话。

莉莉娅看着安吉发疯的摔碎了桌子上的茶具,任由安吉指着她的鼻子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安吉。”莉莉娅有些哽咽道,“是亚莉克西说的。”

安吉愣在原地,问道:“说的什么?”

莉莉娅眨了眨眼睛,费力的把酸涩的感觉压了下去,她轻声说:“说让我们放弃她。”

莉莉娅跪在教堂时看到的不止是亚莉克西那伤情的眼神,还有她呢喃的口型。

亚莉克西用口型告诉莉莉娅:“放弃我吧。”

莉莉娅根本无法相信这会是亚莉克西说出来的话,亚莉克西作为一个医疗师,她比任何人都敬重生命,珍惜生命,但当莉莉娅看见亚莉克西勾起的嘴角,释然的微笑,莉莉娅一瞬间就明白了。

亚莉克西敬重生命,但更敬重他人的生命。

伟大的医疗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们因为她而死去呢,若是她的牺牲可以换取村民的安稳,那她的死何尝不是一种奉献呢。

安吉很久没能缓过来,她的泪水糊了满脸,已经干涸的哭不出来了,但她还是很难过,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因蒂诺作为和亚莉克西同等重要的医疗师,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亚莉克西的选择是一件多么正确的选择,可他还是很心痛。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牺牲,那为什么非要是救治了这么多人的亚莉克西呢。

可无论是谁来当这个牺牲者,想必因蒂诺都会心痛。

因为生命是无价的。

莉莉娅不像他们和亚莉克西认识了很多年,几乎是从小就一起相处,她对亚莉克西的感激之情大于相处之情,可亚莉克西近乎自我消亡般的奉献,让莉莉娅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为什么会有人甘愿牺牲自己来救赎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呢?

莉莉娅觉得自己恐怕这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亚莉克西已经做到了。

安吉崩溃似的大哭:“有没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什么能让亚莉克西熬过二次审判的办法啊!”

办法当然有,但因蒂诺没敢告诉安吉,无论亚莉克西熬过多少次审判,教会都不会放人的。

教会想把亚莉克西死死的钉在女巫的位置上,所以哪怕他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

莉莉娅借着让安吉休息的理由将她请出了棚子,她自暴自弃般的瘫在了椅子上,沉默了许久。

因蒂诺不忍心看莉莉娅这么痛苦,但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又无法说出。

莉莉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的利害,而她又是必须做出抉择的那个人,所以她痛苦的煎熬着,却无法逃离。

“教会为什么不能放过亚莉克西呢?”因蒂诺自言自语道。

莉莉娅久久的望着孤月,只觉悲哀。

-

从教堂散离的信徒们捧着主教分发下来的草药回了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嘿,小子”老士兵撞了下维莱德的肩膀,说道,“留在教会你能得到数不尽的好处,你混到的位置越高,就越有话语权。”

维莱德将手里的解药递给了老士兵,他家里没有人染上疟疾,自然是不需要这份解药的,还不如给了有需要的人。

老士兵得到后特别感激维莱德,他激动的恨不得当场拥抱维莱德,但被维莱德拒绝了。

“如果我成为了教会里非常有名望的人,我可以把我的姐姐接走么?”维莱德问。

老士兵还沉浸在有两份解药的喜悦中,他拍了拍维莱德的肩膀,大声笑道:“别说把你姐姐接走了,就是你想处置你那无耻的继母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维莱德沉默的点了点头,有一颗种子在内心深处发了颗小小的芽。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靠近皇宫的小镇依旧是灯火通明,路上还有一些没有关门的铺子,行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些闲事。

维莱德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巷,离着很远就看到了还在亮着灯的甜品铺子,还没等他走近,继母的谩骂声就传了过来。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继母举着扫把往铺子角落的女人身上挥舞。

那女人蜷缩着躯体,身上被打的伤痕累累,新伤旧伤层层叠加,几乎没有一处好地。

维莱德急忙跑过去叫住继母:“母亲!”

继母凶神恶煞的脸在看到维莱德的那一刻转变为了笑脸,她收起了扫把,堆着笑问维莱德:“维莱德回来啦,今日在教会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中午刚进行了一场审判。”维莱德如实回答。

继母的脸上笑意越发深,她哦了一声,说道:“我也听说了,女巫的确该被审判,你好好在教会干活,以后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继母说完维莱德,又把目光锁定在了蜷缩的女人身上,她啐了一口,怒道:“不像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贱女人,做个甜品都能做糊,给你卖给老头子都不要你!”

女人不敢说话,只能瑟瑟发抖。

“还坐在地上做什么,苏妮!”继母吼道,“赶快起来打扫,打扫完了再进屋睡觉!”

苏妮扶着墙颤抖着站了起来,在继母的怒视下开始擦柜台,继母转身进了屋子,狠狠的把门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响。

“姐。”维莱德接过苏妮手里的抹布,和她一起擦柜台。

苏妮感动的直掉眼泪。

“姐,你别哭了。”维莱德不会安慰人,只能生硬的叫苏妮别哭。

“等我在教会里混好了,我就把你接走。”

苏妮眼含热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没人看见继母在昏暗的油灯下勾起了唇角,诡异的笑着。

-

很快便来到了七天后,二次审判的时间。

安吉一大早就开始以泪洗面,莉莉娅也没劝她,任由她哭着,等她发泄完了,心里也就好受点了。

这几天莉莉娅有和因蒂诺商量着在审判结束的三天内给亚莉克西送药,这样能保证她的脚上没有伤,但每次聊到如何找到亚莉克西关押的地方,两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

直到审判日到来,他们也没能商讨出一个可以拯救亚莉克西的方法。

莉莉娅他们又一次被巡逻队的士兵拦在了外面,亚莉克西被带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蒙住了双眼,脱掉了鞋子,所以她的脚上现在就有了细小的划痕。

主教照例带领着信徒们祷告,然后将烧红的犁头放在地上,由两位士兵指引着亚莉克西向前迈步。

“天!我不敢看!”安吉偏过头,躲在莉莉娅的怀里。

因蒂诺作为医疗师,没少见过血腥的创伤,但这一次让他亲眼目睹挚友被施以酷刑,他觉得异常的残忍。

亚莉克西被两个士兵固住双手,被他们残暴的拉上犁头,双脚忍受着火一般的灼伤,脚底细小的划痕深处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亚莉克西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坚信只要她熬过这一切,胜利的曙光就会照耀在她的身上。

她的嘴唇因为用力过猛而被咬碎,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了下来,可她还是一言不发,把所有的呐喊嘶吼都片片撕碎咽进了肚子里。

一旁的几个修女不忍的偏过了头,她们无法忍受在圣洁的教堂内施行如此残暴的酷刑,这是对她们的一种心里凌迟。

“亚莉克西她要多疼啊。”安吉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莉莉娅全程盯着亚莉克西,牙齿都要因为愤怒而咬碎了,但她依旧没有出声,她从心底里佩服亚莉克西,也深受亚莉克西的感染。

亚莉克西忍着剧痛和灼烧感走完了全程,两只脚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伤痕犹如错综复杂的街道一般,但亚莉克西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呜咽。

主教对此也十分敬佩,他宣布:“亚莉克西小姐的审判已经结束,三日后就让我们看看亚莉克西小姐的双脚是否会有伤痕,她是否是女巫。”

教堂外的人们纷纷议论了起来,他们震惊,他们难以置信。

“这双脚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三天后就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凭这点就定义她为女巫,真是太荒谬了。”

但巡逻队的士兵们却丝毫不给这群人发表意见的机会,他们把每一个说出对教会影响不好的话的人都拖了出来,当众打了一顿。

其他的人见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屈服于教会的势力。

莉莉娅觉得恶心至极,但又实在无能,她痛恨自己的渺小,只能寄希望于未来能够强大起来,颠覆这场荒谬的审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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