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餐厅出来之时，雨已经停了。

宁远跟叶净月走在前面，叶展慢慢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凝重地叹气。

方才小叶告诉他关于叶策的那些事，让叶展豁然顿悟——之前欠缺的一块，若是按照这个推测，突然就完整了。

五年前，叶策被人约在世贸大厦酒店里见面。但当他来到酒店房间时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意识到自己被陷害，他果断立刻撤离现场。

经过司沉一案，叶策得知那把射杀男子的改造枪支q1902，如今出现在秦淮手中——很难不令叶策怀疑，当年陷害自己的人正是秦淮。

“阿策还告诉我了件事。五年前，他一直都和秦淮有联系。”方才叶净月说，“他一直瞒着我，难怪我百思不得其解。”

叶展望着走在前面的，叶净月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感到头痛不堪。

只是这样一来，情况变得更加棘手了：持有q1902的秦淮如今下落不明。而朱确又极可能和他在一起……

“你叔咋了？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咋就跨这么长的脸？”

宁远回头看了一眼叶展，凑近叶净月小声问他。

方才自从他拿了调料，又问服务生要了一打热牛奶，上来之后，宁远就发觉包厢里的气氛好像就变了。

“没事，可能我不该跟他提宁静。”叶净月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宁远刚准备去开车，叶展叫住了他：“宁远，我有点事想和小叶谈。你先回家好吗？”

“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叶展补充道。

……

待宁远离开后，叶展回转身来到地上停车场，远远看到叶净月绿色的跑车打着双闪。

他看了眼手机，熄灭了屏幕。

刚拉开车门，驾驶座的叶净月便问：“你确信找那个检察官能问出些什么？而且这么晚了，她会答应单独出来见你？”

“嗯。”叶展面色凝重地点头，“送我到这去吧。”

叶净月静默半晌，声音低了些，“你觉得这事会和阿策有关么？”

“不好说。”叶展摇摇头，系上安全带，“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一切都是你瞎寻思的呢。”

-

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缪思思坐在角落处的卡座上，吹着咖啡的热气。

她抬起头，看到叶展跨过门楣走了进来，四处张望。

她连忙站起身，朝他招手：“这边！”

“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点了摩卡。”缪思思看着在自己对面落座的叶展，“叶顾问，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展道了声谢，双手握住热气腾腾的杯子暖着手。犹豫片刻，他道：“缪检，这么晚叫你来实在打扰。只是关于叶问水，我实在有些事想请教。”

“叶问水？”缪思思诧异道，“他怎么了吗？”

“是这样。我听说过五年前他在江宁市破的那起大案，也就是尘封已久的入室抢劫凶杀案，负责跟进的是你们省厅的检察院。关于他的表彰大会你也参与了，是吗？”叶展问。

缪思思想了想，点头，“没错。当时我才刚到省院实习，就碰上这么大案子，虽说基本没有我经手的，但也算刚来就长了大见识。”

“缪检，你在这之前有近距离接触过叶问水吗？”

“也算是接触过吧，那几天组长一直带着我跟进这个案子。还一块吃过好几次饭。不过，话倒是没说上几句。”

叶展突然问：“叶问水抽烟吗？”

缪思思一愣，回忆片刻后摇头：“应该是不抽的吧。我印象里有人给他递烟他从来没接过——叶老师，你问这个做什么？”

——

确实没过太久。当宁远听见开门声时，他在煎的药才刚刚弄好。

只是刚回到家叶展就说自己累的不行，匆匆洗漱过后直接进卧室里躺下了。

宁远进了虚掩着门的卧室，却发现合衣靠在床头的叶展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宁远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走近床头，在他旁边坐下，仔细端详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容。

这人依旧睡的很不安稳。一手掐着上腹部，呼吸很快气息不稳，宁远伸手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感觉叶展还是有点低烧。

这是怎么了，又胃不舒服么？宁远皱了皱眉，伸手贴在他微微发凉的肚子上。

宁远坐了片刻，刚帮他换了衣服盖上被子，起身准备去弄个热水袋给他，离开之际，突然胳膊被拉住了。

“你又在干什么？……”

宁远无奈地坐下了，叶展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迷迷糊糊地喊了句“别走”就又不出声了。

越拽越紧。宁远坐在床边没办法，干脆脱了鞋在他身边躺下了，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盖好后捏着，“我不走，不走啊。”

……

可能晚上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叶展胃疼，整夜都没睡好。

昨晚宁远睡在旁边，他又踢又踹的把宁远折磨得完全没法入睡。

宁远怕他乱动扯着伤口，不得已抱了他好一阵让他安稳下来。

叶展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迷茫睁眼，见宁远睡在他旁边。

他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坐直了起来，赫然看到被自己扯光了被子，和蜷着身子，盖着外套睡觉的宁远，赶忙将被子扯出来些搭在宁远身上。

叶展已经记不清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他迷茫地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地伸手摇醒睡在旁边的人。

“宁远，冷队叫我们去局里……”叶展伸手，半闭着眼道。

“……你干什么？”宁远被他碰到自己脖子的的手冰得一激灵。

宁远看了看手表——好像才五点多，顿时清醒了一大半：“不是，现在才五点。”

宁远迷迷糊糊的，看到衣衫单薄的叶展坐在被子外面，立刻坐起来骂他：“你有病是吧？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

猝不及防叶展咳嗽起来。他下意识掩住口鼻，背着宁远扭过头去。

宁远拍着他的背，直皱眉：“你干什么？啥时候醒的？醒了怎么不早叫我？……胃还疼着？”

叶展一手按着上腹部，半睁着眼“噢”了声，懵懵地说：“我做梦了。”

宁远伸手轻轻揉他的胃，一手揽住他，将被子裹起来，一边骂他：“什么时候醒的？这又吹了多长时间风了？”

叶展似乎这才清醒了点，他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宁远抱着，下意识推开他的手：“宁远，你……”

宁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拦住他的手攥紧被角：“现在还早。听话，再睡一会儿。”

“冷不冷？”见人安静了，宁远伸手揽着他，继续揉着他上腹部，“哪儿疼？”

被抱着，叶展的耳朵贴在宁远胸膛上。还未清醒的他“嗯”了声，贴着宁远温热的胸口他下意识感到安心，又睡了过去。

宁远任他抱了，拿了床头的电热水袋敷着他的肚子，又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点。手轻轻给他揉着。

一片寂静的黎明里，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吱呀”声。

宁远闻声抬头，是建国听到动静，悄咪咪地从门缝探出个脑袋，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似的。

建国瓮声瓮气叫了一声，然后试探性地挤进来，朝床边走来。

“嘿，过来。”宁远朝建国招了招手，轻声唤它。“到爸爸这儿来。”

宁远还是不愿意管它叫建国，咋听都别扭……尤其管建国叫儿子，好像突然增加了辈分似的。

小猫犹犹豫豫走到床前，扑闪着绿色的大眼睛在半米之处站住了——它似乎还是有点害怕宁远。

宁远只好弯腰把建国抱了起来，建国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倒也没挣扎，怯生生看着眼前男人的脸。

“这就对了，乖儿子。”宁远抿唇笑了笑，凑近了猫脑袋，亲了一下。

才洗过澡的小猫身上有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香味儿。宁远摸着建国身上柔顺的长毛，一阵说不上来的惬意。

“……你在干什么？”

宁远坐在床边，身后突然传来叶展的声音。他顿时把猫往旁边一放，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扭过头去，看到叶展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

“没什么，猫刚刚……进来了，它自己过来的。”宁远尴尬道，不太想被发现自己也有这种爱好……

叶展轻笑一声，感到肚子上传来热水袋的暖意，胃痛竟然缓解了些。

他看了一眼宁远，没说话，只面带微笑朝正踩着被子朝他走来的建国伸出手。

“……那什么，不睡了么？你胃不舒服，我去给你倒杯温水。”宁远狼狈地起身，穿好衣服光速消失。

叶展披着衣服，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建国立刻窝在他怀里。叶展一手摸着猫脑袋，一面打开了手机。

他再度看了一遍监控视频：也就是前天下午三点左右，长江公馆吧台前的监控录像。

监控里的男人穿着连帽衫，最清晰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看不真切。

叶展快进着，看到男人将烟头丢在了地上，随后叶净月捡了起来，尔后就追出去了。

“先知，你家好像停水了。我出去买早点吧。你想吃什么？”

宁远端着杯子进来了，一把按亮了灯。

叶展熄灭了屏幕，抬起头：“啊，都可以的。”他摸了摸猫的小脑袋，“我还不饿，你去给建国弄点吃的吧。”

也许是昨天吃火锅的原因，叶展感觉胃昨晚就一直难受。他蹙眉按着上腹部，空咽了一下。

“到底咋回事？昨夜里就看你不舒服，”宁远在他旁边坐下，抱起建国，伸手去揉揉他的肚子，担心地看着他，“还痛？”

“有一点。”叶展身体没动，老实地点点头。端起宁远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大口，“谢谢。好多了。”

叶展推开他的手，“可能昨晚上吃多了，现在还感觉有点撑……不过喝了热水好多了。”

“你总共就吃了几口。”宁远哼笑一声，突然皱了下眉，看着他：“你是不是偷吃我冰淇淋了？”

叶展愣了下，好像还真是。他心虚地笑了笑：“就尝了一口。”

叶展不想跟他废话：“行了行了，你快去吧。今天还有事情要办，一会儿直接去一趟检察院，然后去鉴定中心。”

-

【市检察院】

副驾驶的宁远出示了证件，抬杆缓缓升起，车子驶入检察院。

缪思思已经在大门处等着了。看到叶展她立刻上前，和二人握手：“叶顾问，宁主任，你们来了。”

叶展点头：“缪检。”

“冷支已经打过招呼了，说要你们来院里取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缪思思边将二人往里迎边说，“对了叶老师，我听冷支说……”

缪思思说着犹豫了一下，“江城疗养院意外失火的案子，关于我们检察院的意向咨询，是您要求的？”

法院判决还没下来，如果不是公安有要求，顾问没这个权限干涉。于是他便让冷藤申请了手续。

“是。”叶展点点头，“开会商讨过了，也算代表公安的意思。”

“主要还是想看看检察院的意见。”叶展补充道。

“跟我来吧，这案子是我们部负责的。”缪思思道。

……

“现场？现场倒是没发现任何的危险物品。”主任道，“我们后来还联系了省电力研究院专业的技术部门，集体到现场做了勘探，通过调取运行数据和现场电表来判断，应该是阀门失灵了。”

“失灵？”宁远疑道，“这怎么可能？”

——机房的防火措施是整栋大楼最严密的。光是测温报警器都有不同线路的好几个，更不用提那一旦超过阈值温度直接可强制断电的警戒器了。

宁远想询问缪思思，叶展的手就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上。

宁远回过头，叶展正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我看这倒有点像是有人故意关了通气阀门。”

“后来细查过爆炸原因了么？”叶展问，翻过一页资料，“为什么报告上列出的全是疑似？”

“这……具体情况当时消防支队也没法查，整个机房都差点烧毁了，不立刻采取措施的话，甚至会引起连锁反应爆炸。”缪思思看了看资料道。

-

【市公安局】

“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宁远锁了车，对叶展道：“我到食堂买饭去，你先回去等着吧。”

二人在大门口分道扬镳。叶展径直朝支队办公室走去，路过一间会议室时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叶展脚步停顿了一下，听见了里面的人提到了“叶副支”三个字。

他狐疑地蹙起眉，尽管对叶问水好奇，但想了想叶展还是没作停留，快速离开了门口。

……

叶展回到支队办公室，满心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方才在市检察院打听到的，令叶展怀疑起先前支队对江城疗养院的几次例行检查……

似乎哪里不对，但又完全联系不起来。

“先知，没想到都这个点儿了，二食堂居然还有不少菜。”

宁远提着饭盒走近来，语气愉快，“今儿有饺子，好久没见过了。”宁远看了看时间，“食堂人还不少呢。你吃什么馅的？我一样买了一份。”

宁远看向他，“还是喝粥？我都买了。”

看叶展一手按着上腹，微微蹙眉，宁远一怔，“怎么回事？又疼起来了？”

“没事，吃过药了。”叶展摇摇头，松开了按着肚子的手。

不知为何想到朱确，叶展心中一沉，朝后一靠，就闭口不言了。动作机械地连着吃了几个饺子。

叶展还是感觉胃在隐隐作痛——真不该吃那几口冰淇淋。他攒眉按着上腹部，小声地“哎”了一声。

“先知，你吃慢点啊。”宁远盯着他看半天了，看着他像仓鼠一样鼓起来的腮帮子，好笑道：“医生说了，吃饭慢一点。”

叶展一愣。没怎么咀嚼就立刻咽了下去。

“医生让你吃饭慢点儿，又忘了？”宁远皱眉看着他又端起水杯，连忙制止：“还有，吃饭不要总喝水。”

宁远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宁远抬头一看，见周舟胳膊下夹着东西推开支队办公室的门，面带异色。

“师父，叶老师，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一具男尸！”

这集二合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2章 江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