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呢,你得把它收回去,我不能要。”
高途不想跟她继续掰扯,昨天在局里拆开快递以后,几个同事惊呼不已的同时也没忘暧昧地揶揄他。
“队长,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男的女的呀?”
“傻不傻,肯定是女的。”
“哎我才发现,这是海盛邮过来的,不会是那个经常给咱们寄零食的小姑娘吧队长?”
“我天,高队,人家小姑娘肯定看上你了。”
……
高途头都大了。
年媱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浸了秋水般的眼眸幽幽怨怨:“你约我见面,就是想把礼物退给我?”
高途认真点下头。
不然呢?
小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年媱眼下心里憋着一股气,什么方案这方案那的,她现在就想把窗户纸捅破。
“已经送给你了,你要是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吧。”
这话不是赌气么?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麻烦得很,一言不合就给你摆脸子。
“闹着玩儿呢?这么贵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
“反正送你了,你自己看着处理。”
年媱坐得笔直,梗着脖子,分毫不让地盯着他。她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把这个生日礼物丢了或者送人。
高途被她强硬的态度气笑,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准没?”
年媱仰起头,对他这个挑衅似的问题呛声回去:“说准了!”
“变卦怎么办?”
“变卦我是狗!”
高途搁心里叹气,这就是个小孩儿,而自己居然还跟个小孩儿较真起来。
行吧,赶紧把这件事解决好,他可不想背着个“队长,你是怎么大老远把人家小姑娘勾搭成迷妹”的污名。
高途微一弯身,伸手将纸袋更近地往她面前推了推:“送你。”
“……”年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途站着,她坐着,俩人一个垂头一个仰视,四目对望的光影里,年媱在他深邃的墨色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上风下风什么的,她好像有点明白田芋说的话了。
不行!
年媱嚯一下突兀地站了起来。
高途本能往后仰了下。
反正也是打算回海盛前表白的,择日不如撞日。年媱微噘着嘴,眼睛直视他的同时将右手腕抬到他眼皮底下,高途拧眉下意识垂眼一瞥——
“……”他发现小姑娘手腕上戴着的表跟送他那块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情侣表啊?
年媱扬高下巴,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我有,所以不用你送,你送个一样的我怎么戴?”
她今天穿了条红色吊带裙,肩颈雪白地露着。在他过来之前,年媱特地去洗手间补了妆,并将盘在帽子里的头发放下来,田芋说她散着波浪发能显得成熟些。
然而年媱不知道,高途眼里的她只是一个任性貌美的富家小姑娘,能不招惹就尽量离远点。
说不通,高途轻咳一声换了种沟通方式。
“不要激动小姑娘,坐下聊成吧?”
“是你先站起来的,”年媱一边坐一边不高兴地纠正:“而且我二十岁了,你只比我大六岁。”
高途也坐下了,他向来不擅长做心理辅导,不过眼下既然碰上了,就得尽力帮这孩子把心结打开——关于小姑娘似乎对自己有什么浪漫幻想的心结。这种事高途也是领教过的,他被不少女生要过联系方式。
再联想一下眼前坐着的年媱,微信上隔三差五以各种理由找他聊几句,又煞费苦心地联系派件小哥帮忙送祝福,送他这么贵的生日礼物,还是跟她同款的手表,高途就算再迟钝也隐约意识到这孩子有问题。
“孩……年媱,”高途顿了下,把自己纠正好,目光平静无波地给她上思想政治课:“之前帮你找回手机是我们的义务,这个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这两年你都感谢好几回了,寄来的特产小零食大家都很喜欢吃,礼物呢,太贵重,我是肯定不能要的,谢谢你了。”
谢你个大头鬼!
年媱定定地瞪着他,有些话简直要呼之欲出。
她压下表白的冲动,直截了当地问他:“高队长,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送你一块跟自己戴的一模一样的手表?”
高途没料想到她会丢出这么个问题,现在的小姑娘啊,是真大胆。
他开始摆出那副教训队员的面孔来。
“不管你什么理由,礼物你必须收回去。”
平日里不忙时闹归闹,高途也算是个平易近人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的队长。一旦他板起脸,队员们就不敢多话只会集体默契噤声,然后一个个开始暗自猜测,是别人还是自己工作没做到位。
大家很怕严肃起来的高途,或者说,是一种敬畏。
然而。
“我又没犯法,你能不能别用警察训人那一套。”
年媱对他刚刚的那句回应简直不满至极,同时还觉得委屈,她又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违法乱纪的犯罪分子,而且都说了那只是一块表,是她的心意,干嘛一定非要关注价格。
高途被她说得一愣。
讲不赢。
其实也不是讲不赢,要不是顾虑别把人说哭,这会儿他都出茶吧了。忘了,还得再加个标签,任性貌美又爱哭的富家小姑娘。
之前有位明星来达骊拍戏,据说挺知名的,但高途不追星更不关注娱乐圈的事,所以也没当回事,后来有天晚上那位明星的工作人员报警了,说有人一直跟踪他们,还多次企图追尾。
他们迅速出警,结果万万没想到,开车的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车上还坐着她的朋友们,两男两女。带回局里之后几个人对自己的行径毫无隐瞒,说他们只是想见嵋哥哥一面而已,没想真追尾。
态度甚是不以为然。
最后,五个孩子的家长都来了警察局,批评教育加上五份保证书,几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被领回家了。
高途也是能理解年少时的一些冲动行为的,但前提是你得遵纪守法,不能危害社会或者给他人造成困扰。
再说回眼前这位,她是没有违法乱纪,可是却给他造成了困扰。
本着让小姑娘不再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浪漫幻想的原则,高途把话说重了些,但却是事实。
“你没有违法乱纪,可是你这种做法给我造成了困扰。你仔细想想,咱俩其实并不熟,寄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如果我结婚了呢?就算没结婚,女朋友发现我也是很难脱罪,我得怎么解释女朋友能信?我说我跟寄礼物的人根本不熟?”
不熟不熟,左一个不熟右一个不熟。
年媱感觉脑袋里头嗡嗡的。
看见小姑娘的大眼睛里又水汪汪,高途便住了嘴。他可真没想把人说哭,可是没办法,就得一次性把问题说清楚,以免之后更麻烦。
“你结婚了吗?”年媱梗着脖子仰头灵魂质问:“你有女朋友吗?”
“……”
“不存在的事也能讲出来当借口,高队长你有点幼稚。”
“……”
“首先你没结婚,其次你目前也没有女朋友,那么你所谓的‘我给你造成了困扰’就是个伪命题,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给你造成任何困扰,而且事实上是你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你知道吗?我特别想多了解你一点,所以总在微信上找你说话,因为我很担心你会把我忘了。然后……”
“等等。”
高途果断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年媱同学,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到此为止,希望你尽早回到现实,我走了。”
他头也没回出了茶吧包间。
年媱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
紧抿的薄唇、皱起的眉眼、还有宽肩阔背离去的身影,扎得她眼睛生疼。但是自尊心迫使她坐在原位没有动,他真的很可恶,甚至都没等她把话说完。
她年媱一直就生活在现实里,怎么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流下来,她立即从包里掏了手帕纸出来,用力在眼睛上按了按。
然后拿起手机给田芋打电话。
田芋接的很快:“喂,媱媱?”
年媱带着哭腔:“田芋,我要回海盛!”
*
酒店里,田芋盯着那份被退回的生日礼物叹气。
“媱媱,你为什么要送他这么贵的东西做礼物?”
年媱呈大字摊平在床上,还隐隐有委屈的鼻音:“我去逛街,感觉这块表很配他,刚好我也喜欢,就买了两块,贵重还不是因为我重视他!”
“但是你送这样的东西可能会让他压力很大。”
年媱翻腾一下,侧着身体红着眼睛问田芋:“真的吗?我送错礼物了?”
“在高队长看来你们并没有多熟,可是你一出手就好几万,搞不好会让他误会你想包.养他。”
“……不会吧?”
“我开玩笑的。”田芋冲她慧黠一笑:“不是说要回海盛吗?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吧。”
“可是……”年媱上牙咬着下嘴唇。
“可是什么?”
“我不甘心,”年媱气哼哼坐了起来:“他凭什么都不等我把话说完?法官定罪还得听几轮陈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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