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话，季明潇并不是很意外，只是像猫一样“嗯”了一声，颇为随意地说：“先回去吧，应该过几天你就知道是谁了。”

何念秋虽然十分好奇，但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她也不方便多说，只是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她惯例和熊心、顾安禾一起吃饭，季明潇则是约了自己“道上”的朋友们，一起组了个庆功宴，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出校门去了。

路过办公室区域的时候，何念秋往里看了眼，发现之前在播音室里念她日记的那个男生，此刻正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低头听对方说着些什么，一言不发。

“怎么了？”顾安禾感觉到她走路慢了一拍，回过头问。

何念秋摇了摇头，立刻加快脚步，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顾安禾顺着她刚刚的目光，往里看了眼，若有所思。

第二天上午，岑平和没来教室，等到中午的时候才回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何念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天过去也没人骚扰，倒是落得清净。

又过了几天，到了周五的大课间，后排的几个学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互相推搡着，似乎在组周末出去玩的局。有个女孩朝前看了眼，突然问：“岑平和呢？好几天没见她了。”

另一个同学瞪大了双眼：“你不知道啊？”

女生：“什么？”

“她前面就转学了呀，据说退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早收拾东西走了。”

女孩“啊”了一声：“为啥？”

同学压低了音量，只透露出一点点：“我听说啊，你别往外传——之前那个校外的混混是她请的，把她供出来了。然后她以前不是也在校内犯事儿吗，校领导拉她出去谈话，不知道说了啥，估计给了些压力吧，还请了家长。第二天她家长就过来了，说要让她转学。”

女孩还是一脸震惊的模样，良久才回过神来：“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不过要我说吧，这人也是作。好不容易托关系进的一中，自己给作没了呗。”对方摊了摊手。

女孩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两人又继续聊别的去了。临近上课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前排的何念秋：“哎，念秋，你周末有安排了吗？”

何念秋原本还沉浸在她们的对话中，此刻突然被喊，动作顿了顿，回过头去：“怎么了？”

女孩挠了挠头：“没啥，我们周末约了KTV，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另一个同学帮腔：“对啊，还没跟你一起出来玩过。”

何念秋愣住了。

这些人原本虽然和她坐得近，但从未找她搭过话，仅仅是大扫除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的关系。

她认真思索了三秒钟，在对方耐心的注视之下，轻声：“我周末有安排了，要不下次？”

“好啊，”女孩并不意外，脸上泛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下次一定要来哦。”

何念秋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继续看着面前的作业，唇角不自觉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这个春天，好像比她之前度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更加温暖一些。

***

翌日清晨。

尹欢站在最新一次月考公布的名次面前，眼神阴翳。

不出意料地，她又是第十一名，而何念秋，那个中途不知走了什么捷径进来的插班生，再一次进入了前五。

原本她家人承诺只要进了前十就给她奖励，此时不仅奖励没了，还要被家里人一顿猛批。

机缘巧合之下，她看见了何念秋摆在抽屉里的日记，在日记里每一个字，都在诉说对隔壁小混混的喜欢。

她默不作声地看完日记，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岑平和也喜欢同一个人。

只要伪造字体像她的情书，以岑平和那个极度偏执的性格，一定会把她往死里整。

而她只需要在旁边煽风点火，放一些字条，让对方心态崩溃。只要何念秋真的回了阳光班，原本属于她的名次和奖励就都回来了。

何念秋只是一个带锁的日记本都买不起的穷鬼罢了，凭什么和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抢饭碗？

就算她考试成绩好了，又能改变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岑平和竟然这么不经用，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如果她打听到的消息没错，应该是季明潇威逼利诱冯武，把岑平和供了出来。而岑平和的妈妈正好退休，再也保不了她，校方便直接做出决定，稍稍施了点心理压力，她便自己心态崩溃、仓皇转学了。

如果不是岑平和这么蠢，去外校用了一个奶奶重症、只需要花钱就可以收买的人，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尹欢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握住笔的手指因为用力，几乎将纸张戳出一个洞来。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尹欢？”

季明潇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似乎是不经意看了眼她的本子，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某种深意：“你的字看起来很眼熟啊。”

尹欢立刻恢复了原本甜美可人的模样，一脸坦荡地说：“是吗？可能是我作业写得好，被太多人看过？”

季明潇盯着她，目光灼灼，几乎要将她烫穿。良久，她唇角微勾，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作业被太多人看不是什么好事。”

尹欢笑得天衣无缝：“知道了。”

直到季明潇离开，她才将手中的笔放下，额头已经沁出了一片冷汗。

***

数竞省队的名单没多久便公布了，熊心和何念秋入了围，熊心因为复赛一马当先，在省队名次非常靠前，进入了前五，而何念秋也是十几名的好名次。不出意外的话，省赛一等奖应该已经是两人的囊中之物了。

与之相对的，顾安禾也以全校第一的名次入了英语竞赛的决赛，她取得这个结果熊心倒不是很意外。令人意外的是，薛然和卓文昊，竟然双双落榜，无缘省赛了。

“听说都是败在了口语环节。”讨论这个结果的时候，顾安禾似乎看出熊心的吃惊，解释道。

“这样吗？”熊心应了一声，看向薛然的方向。

大家都取得了不错的结果，何念秋率先提议周末一起去吃火锅，为了不被别人抢着买单，她抢在前面说了句：“这是为了感谢明潇，到时候我来买单，都不要和我抢。”

熊心疑惑：“你哪里来的钱？”

何念秋：“寒假出去兼职了，赚了点积蓄。”

熊心闻言看了眼顾安禾，她脸上仍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情，闻言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得到大家的同意，何念秋似乎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她原本就是比较内敛的性格，尤其害怕被人拒绝，这是她第一次组局，看到大家都很捧场，这才放下心来。

她放松了心情，恰好老师喊她去办公室搬作业，便脚步轻快地朝那边走去。经过隔壁班走廊时，发现有个男生正靠在栏杆上，见她路过，朝她吹了声口哨：“何念秋？”

何念秋吓了一跳，身体往旁边躲了躲，这才看向对方。只见男生留着一头板寸，眼尾上翘，一幅青春期刻意摆出的痞帅模样，此刻直勾勾看着她的方向，朝她走了过来。

何念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努力定了定神，这才直视对方：“什么事？”

她认出来了，这是颜浩，在广播台事件之后，所有人都默认她喜欢的那个人。

颜浩朝她走了过来，突然倾身，拍了拍何念秋肩膀上的东西：“……有片叶子。”

何念秋一不留神，被对方凑近了身子，一股汗味突然涌入她的鼻腔。她下意识地皱眉，又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着小声说：“没事我先走了……”

颜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日记里写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何念秋似乎吃了一惊，瞬间抬头看向他。

颜浩一幅无所谓的模样，看到何念秋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大半。但他也不明说，只是恶作剧似的，继续说着：“那会是谁呢？一中的混混，还得是有点名气的，你不会是喜欢……”

“颜浩！”何念秋突然大声喊了他一句，颜浩始料未及，也是瞬间愣了愣。

“开个玩笑嘛，这么严肃干嘛？”颜浩“嗤”了一声：“好学生就是玩不起。”

说完，他回过头去，满不在乎地走了。

何念秋却久久停在原地，惊魂未甫的模样，似乎被戳穿了天大的秘密一般，脸上一路红到耳根。许久之后，她才继续迈动步伐，抱着老师给的作业朝班级里走去。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在意。

那天晚上的火锅非常热闹，由于之后的假期就要进入省队集训了，据说集训队伙食很一般，一行人都是赶紧往肚子里塞东西，顾安禾和季明潇喝了点酒，剩下的人则喝着果汁，而卢格菲抱着她酷爱的旺仔牛奶，吨吨吨往肚子里灌着。

熊心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你怎么也在？”

卢格菲瞪眼看她，“砰”地一声把旺仔放在桌子上：“嘿，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跟念秋关系多铁啊，你说是吧念秋。”

何念秋笑容腼腆地点了下头。

卢格菲便顺着竿子往上爬：“你看我跟大家处得多好，就只有你一天天的，老是针对我。”

熊心眼看着卢格菲双手叉腰，一幅她不道歉就不继续吃的模样，没办法，只好现烫了一片肉卷到她碗里：“好了姑奶奶，我错了，您多吃点。”

卢格菲原本是鼻孔出着气，见熊心率先服软，态度颇好的样子，这才放下手来：“这还差不多。”

结果她这么一吃，不知道是吃到花椒还是什么，突然就开始狂咳了起来，一张大脸涨得通红。熊心赶紧给她拍背喂水，心惊胆战地看着，就见她灌了好几口水，好容易缓过来，对着熊心破口而出：“你想谋杀我啊！”

“哪有，”熊心给她拍着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是你吃太快了，没人跟你抢。”

卢格菲：？！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两个人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肯让谁，倒是顾安禾坐在离熊心很近的位置，趁她们打闹的当口，悄悄给熊心夹了不少菜。

熊心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碟子里多了不少自己爱吃的菜，又看了眼顾安禾，心里暖洋洋的。期间，何念秋也问了季明潇是怎么抓住校外混混的，季明潇却语焉不详，只留下一句惹人遐想的话：“抓住把柄，又给了钱，他自己自首的。”

何念秋点了点头，见对方没有深聊的意思，便识趣地没有多问。

酒足饭饱之后，五个人前前后后从火锅店里出来，先把何念秋送上公交车，之后季明潇和卢格菲各自打车回家，留下顾安禾和熊心在原地，目送大家离开。

熊心刚想掏出手机，就见顾安禾回过头来：“你呢，怎么回家？”

熊心：“打车吧，你呢？”

顾安禾：“我送你吧。”

熊心一愣，下意识说：“不用了吧，你家跟我家也不顺路……”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车已经打着双闪，停在了两人面前。车门滑开之后，顾安禾将熊心拉到门口，对熊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什么是请君入瓮？这就是了。

熊心又是稀里糊涂上了车，在手机上一番操作，取消了自己的打车订单，转头问顾安禾：“你知道我家在哪？”

“你忘了，我是副班长。”顾安禾说。

熊心：“哦，还真忘了。”

沉默了片刻，顾安禾突然说：“马上就要去省队集训了。”

熊心：“是啊，数学跟英语是不是不在一个地方集训？”

顾安禾：“嗯。”

熊心转头看她，恰好顾安禾也看过来，眸光在昏暗的车厢内看不真切，安静的氛围里，熊心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流露出一丝不舍来。

“那要一个暑假见不到了啊？”熊心明知故问。

“是呢。”

熊心在座椅上扣了扣手指，其实很想跟顾安禾说一句“我会想你的”，朋友之间也经常会开这样的玩笑不是吗？但不知为何，她张开口的瞬间，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阻碍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完整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用手指划着皮座椅，漫无目的地走神。

就在此时，顾安禾开口了：“小熊。”

熊心看向她。

顾安禾侧头，哪怕没有刻意笑，眸中也是蕴着温柔的：“你会拿第一吗？”

熊心原本是浑浑噩噩的，参加竞赛也是因为韩老师极力推荐，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之前没想过能拿多好的成绩，总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此刻，看着顾安禾的表情，她的内心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发酵，如同被海浪冲击的礁石一般，她开了口，语气坚定：“会的，你也比赛加油。”

顾安禾点了点头，一路无话。

火锅店离熊心家不远，不多时便已经到了。熊心和顾安禾道了别，等下车之后，顾安禾降下车窗，在她身后喊了一句：“还有。”

离别的小路上，熊心回头看她。

顾安禾的面庞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显得分外好看。她微微笑着，温声道：“我会想你的。”

熊心先是微微睁大双眼，看到对方一脸轻松的神情，又迅速调整过来。

她于是也笑了笑，回以轻松的语调：“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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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