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地面上，夜色下的两人踩着路灯下的影子缓缓行进，一时无言。

看吧，我就是这样虚伪的人，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只是演出来蒙蔽你的。

接下来……是要讨厌我了吗。

蔚莫晏别过脸，心里这样想着。

不知不觉两人又走到这处寂静的亭子。

“疼吗？”顾浅玥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蔚莫晏愣了一下，看着顾浅玥凑近，用指腹碰了碰她唇角的青紫。

这种级别的疼痛在她身上早就不值一提，甚至没有她被她爸打的时候来得疼，所以蔚莫晏没有躲开，任由顾浅玥的指腹在她唇角摩挲。

“为什么不跟我说？”顾浅玥开口，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埋怨。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以为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扉的。”顾浅玥双手垂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蔚莫晏无措地站在她面前，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朋友，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感到困扰，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手臂悬在空中又无力地垂下。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觉得一直追问你的我像个傻子……”顾浅玥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哽咽。

“什么都不跟我说，然后自己跑到巷子里找人打架，这算什么？”顾浅玥抬起头，蔚莫晏这才发现她娇俏的脸上已经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水“如果你打不过呢，如果有什么意外呢？你就这么不在乎你自己吗？”

蔚莫晏抬起手用指节蹭了蹭顾浅玥脸颊上的泪：“你……哭了？”

她……是在为了我哭吗……是在……担心我吗……

顾浅玥偏过脸，第一次避开了蔚莫晏的触碰。

“对不起……”

顾浅玥愣了一下，扭过头：“……什么？”

蔚莫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她将头埋进顾浅玥颈侧：“我不想把我的情绪带给你，我怕你会讨厌我，我怕……”蔚莫晏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怕我配不上你的好……”

顾浅玥沉默片刻，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蔚莫晏的背：“怎么会，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这样的你才是完整的，我怎么会讨厌你。”

顾浅玥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抚平了她心里汹涌的情绪，蔚莫晏缓缓松开她，抬手用指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你……真的这么想吗？”

顾浅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认真地看着她：“我对你好，因为你是蔚莫晏，而不是因为你是怎样的蔚莫晏，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听你一点一点告诉我。”

“我们一起，把记忆里碎掉的你拼好。”

蔚莫晏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暖，垂眸，抿了抿唇：“我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顾浅玥笑了笑：“但故事里有你。”

因为有你，所以这个故事还没有坏的彻底。

蔚莫晏叹了口气，带着她在亭子里坐下。

这是她最后一次，将伤害她的刀，递到别人手中。

她在赌，赌顾浅玥是不一样的。

蔚莫晏低着头，一点一点将她的过去娓娓道来，讲她酗酒的父亲，讲她偏执的母亲，讲她……灰暗的一切。

蔚莫晏的家庭并不美满，父亲整日酗酒，喜怒无常，对她和蔚母动辄打骂，起初蔚莫晏会挡在蔚母面前，替她挨下不少蔚父的揍，她以为至少母亲是爱她的。

但后来弟弟降生了，尽管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母亲愿意和这样的父亲继续孕育生命，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个女儿，一个姐姐。

在她因为弟弟受伤而蔚母扭头责骂她时，她终于明白。

她的母亲，已经不是她的了。

从那以后，她只要回家听见门内有争吵声，她就会下楼，来到这里，待到人群散去，她才会踩着黑沉的夜色回到家里。

回到，那个根本不能称为家的地方。

故事不算长，蔚莫晏讲的很笼统，但每一个字眼都像在撕开她心上早已结痂的伤疤，告诉她：“看啊，这些事情你根本没有忘记，你忘不了，你这辈子都只能带着它们活在阴暗里。”

顾浅玥微张着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开明的父亲，温柔的母亲，甚至她从小被母亲培养得很好，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倍受呵护。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活在那样的过去里。

蔚莫晏叹了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开口：“你看，我的过去就是一整套杯具，我没有朋友，我也不知道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可悲。”

顾浅玥连忙开口：“不是的，没有人会一直悲剧下去，你遇到我了，我会陪着你的，你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蔚莫晏静静地看着顾浅玥的眼睛，她找不出说谎的痕迹，顾浅玥亮亮的眼瞳里只映出她一个人。

是真的吗，我能相信你吗……

蔚莫晏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

如果是假的，就请骗我再久一点吧。

顾浅玥拍了拍蔚莫晏的背：“所以，能告诉我今天早上你是怎么了吗？”

蔚莫晏沉默片刻，把昨晚的事缓缓道出。

顾浅玥有些生气地站起身：“她怎么能这样！”

蔚莫晏拉着她的手坐下，笑了笑：“都过去了，我现在不在意了。”

“那怎么行！那这周末我再带你去买！我就不信她还能剪第二次！”顾浅玥拍了一下大腿，眼里第一次出现了生气的情绪，这让蔚莫晏有些新奇。

蔚莫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浅玥瞪了她一眼。

蔚莫晏不得已收起笑容：“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顾浅玥环起手，“哼”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能再瞒着我了。”

蔚莫晏点点头：“嗯，不会了。”

“不许不理我。”

“嗯，好。”

“不许偷偷跑去打架。”

“嗯，知道了。”

顾浅玥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面色缓和了些许，看了一眼她唇边的淤青：“还疼吗？”

蔚莫晏摇摇头：“本来就不疼。”

“怎么会有人一不高兴就跑去找人打架啊……”顾浅玥不满地嘟囔一句。

“习惯了，我又不是打不过。”

“那也不行啊！万一你出什么事了呢！”

蔚莫晏轻笑一声：“嗯，以后不会了。”

蔚莫晏凑近，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你是在担心我吗？浅玥。”

顾浅玥别开脸，耳朵有些热：“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蔚莫晏勾起唇角

平常小嘴叭叭叭的，一打直球就不敢说话了，小蝴蝶还真会挠人。

蔚莫晏凑到她耳边：“迎新晚会我要是给你拿了第一名，我可以找你要一个奖励吗？”

“什么奖励？”顾浅玥好奇地开口。

“保密。”蔚莫晏看着她，眼底漾着笑意“你先答应我。”

顾浅玥思考片刻，点点头：“好。”

蔚莫晏轻笑。

就当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放飞这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