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宜站在门外,听着门内男生的哼笑,都能想象出他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乖?她哪里乖?”
带着嗤意的笑将她的思绪拉到还是高二的时候。
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潮闷的夏日傍晚,少年没个正形的靠在墙边儿,手里拿着罐还在往外冒白泡的汽水,身旁跟着几个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其中一个问他:“诶,暂住在你家那个看起来挺乖的啊?”
他扣在汽水罐身的手指轻点了点,随后拖着冷淡的声调回到:“她乖?哪里乖?”
等身边的人都走完后,他才仰头将汽水一饮而尽,轻飘飘地道了句:“她乖?也就上次亲她的时候乖了点儿。”
同样的语调和声线在林颂宜的耳边回响,林颂宜没想到会在这儿再遇见步寻野。
依他的性子来看,她今儿这家教的兼职估计是要泡汤了,还真是白瞎了她顶着大太阳跑了这么一趟。
林颂宜跟着舒向晚回了卧室,刚想说拿了东西就走时,舒向晚却猛地拽住了她的手。
舒向晚:“耶!我妈刚给我发消息说家教的事儿要我定就行!她跟我哥把事儿说完就出来跟你谈具体的。”
林颂宜一愣:“你妈妈愿意招我?”
舒向晚点头:“是呀!而且我也觉得和小林老师你挺投缘的!就是不知道我哥那儿他会不会给我使绊子,我妈在我的学习上还听他的建议的。”
***
步寻野上个星期跟人赛车的时候不知道抽什么风,前几把都还好好儿的,一如既往遥遥领先,结果到了最后一场时,中途跟中邪了似的猛踩油门儿冲了出去,把腿给伤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苏悦听说这事儿后立马赶到了医院,步寻野父母都在国外,山高水远的,一时不半会儿也回不来,只有她这个做小姨的在身边。
谁知道今天步寻野出院后依旧一幅懒懒散散的样子,压根儿不把这当回事儿,气得苏悦对着他一顿输出。
人步寻野呢?
就窝在沙发里,时不时给她搭一句:“您要喝水吗?”
要不就是:“没事儿,您继续骂,今儿让您骂个痛快。怎么痛快怎么来。”
连着两个小时的输出都像是过耳风似的,不痛不痒,一点儿也不见步寻野的态度有端正的迹象。
苏悦跟步寻野她爸两兄妹从小关系就好,都是把步寻野当亲儿子疼的,看着步寻野靠在墙边,疲懒不羁的样子,是越说越气。
直到舒向晚拉着新招的家教进来时才算是暂时缓和了一下屋里的气氛。
等舒向晚拽着林颂宜出去后,苏悦的气儿才消了大半。
苏悦倒是说累了,没再继续逮着步寻野骂,只是偶尔疑惑一下步寻野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苏悦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抬眼看向神情慵懒的步寻野:“说正事儿,我看那个家教还挺对眼缘的,你真觉得不行?”
步寻野头也没抬一下,右手成拳支在太阳穴处,不紧不慢道:“行不行我怎么知道?”
苏悦哼声道:“少来,你天天儿在外边儿跟那么多人接触,我不信你没有看人的眼光。再说了,又不是给外人找家教,是给晚晚找的,你就不能上点心帮我一起看看?”
步寻野摆弄着桌上放置着的沙漏,挑了挑眉:“看人的眼光……我倒是有,就是这人我倒没有怎么注意看。”
苏悦蹙眉:“人那么漂亮一姑娘站那儿你都没注意看一下?”
步寻野慢条斯理地将沙漏给倒置了过来,净白修长的手指掐在沙漏正中,他掀了掀眼帘,语气再平淡不过:“无缘无故盯着别人?多没礼貌?”
苏悦嗤道:“你还讲上礼貌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苏悦一边儿说一边儿起身:“走,跟我出去。”
步寻野:“做什么?”
苏悦扬眉:“不是没看清楚?出去仔细看看。”
***
“看你的简历上写的之前在国外待过一阵子?在国外读的大学也不错,现在又怎么会在临淮大学?”苏悦坐在林颂宜的对面,轻声开口。
林颂宜解释道:“我是高二的时候出国的,最近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回国的。”
林颂宜说话的间隙,王阿姨将一盘盘菜都端上了桌。
苏悦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的口语肯定没问题,晚晚交给你我还是很放心的,就是那丫头在语言方面没什么天赋,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林颂宜本来还有些忐忑,怕苏悦这儿拿不下来,现在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您的意思是确定招我了吗?”林颂宜的整体长相是偏向无辜的,所以一扬起唇角就看得人身心舒畅。
苏悦盯着林颂宜,心想要是步寻野那臭小子也能这么听话的话,估计她能多活两三年。
苏悦爽快地招了林颂宜这个家教,还非要留她吃顿饭。
“现在倒早不晚的,大夏天回去做饭也怪热的,就在我这儿吃吧。“苏悦过于热情以至于林颂宜确实不太好推辞,所以就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窗外斜阳渐沉,囤积的黑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天幕。
等王阿姨将菜都上好后,舒向晚卡着点儿就坐在了林颂宜的对面:“颂宜姐,你后边儿是整个暑假都在临淮吗?”
林颂宜暗叹了一句舒向晚当真是自来熟的性格,才跟她认识两小时不到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叫上了“姐。”
“我整个暑假都有空。”林颂宜刚说完,对面的舒向晚便接话:“那我可以跟你一起……”
舒向晚话还没说完,林颂宜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所以我可以每天来给你上课,每天会检查头一天留下来的作业。”
舒向晚没想到林颂宜明明年纪跟她相仿却一板一眼的。
林颂宜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看上去有种活了几十年老教师的味道,可真正给她发工资的人还在旁边儿坐着呢,她就算是想由着舒向晚也不能直接应答吧。
苏悦倒是越看越满意这个家教,连带着刚才在步寻野那儿窝了一肚子的火都消了不少,胃口都好了些。
结果她刚咽下一块肉,余光便瞥见步寻野从房间里走出来。
“去哪儿?不吃饭?”苏悦厉声开口。
林颂宜不大经吓,苏悦话音落下后,她下意识抬头,站在楼梯口的男生身形极高,头顶吊灯落下的光直接将他笼在其中,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擦干,沾带着水珠的碎发盖在眼前,微遮住了薄薄的眼皮。
步寻野照例没骨头一样靠在栏杆前,两手交叠搭在栏杆上,闲散倦懒得不行。
他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客厅里轻飘飘地扫了一圈,最后和林颂宜的视线对上。
林颂宜吃到嘴里的饭卡了一会儿,很难用言语去描述那眼神,说是冷静淡漠呢,却又混杂着极强的侵略性,要是你将那层看着还算和善的幕布给拿开,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冲劲儿。
林颂宜和他的眼神撞上,也没说收回视线,就那么盯着他,直到苏悦将人从楼上喊下来,步寻野两步并一步利落走下楼梯时她才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她依旧抱着步寻野没有认出自己的念头,哪怕这个念头的可能性微弱至极,毕竟苏悦很有可能在他面前提过一嘴她的名字。
但……万一呢?万一她已经被人列入记忆黑名单了呢?
步寻野慢悠悠走到饭桌前,长腿往前一伸,脚尖勾住舒向晚身边的凳子腿,刚想把凳子拉开时,舒向晚却一把摁住了凳子。
步寻野睨她一眼:“干嘛?你一个人要坐两个位置?”
舒向晚护着凳子:“不想和你一起坐,要么你端着吃,要么你去对面儿坐。”
步寻野直接对着舒向晚的脑袋一敲:“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步寻野说完,“哐当”一下将凳子摆正,也没等舒向晚继续开口便在她身边落座。
步寻野一落座,周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诡异。
苏悦是懒得和他讲话,生怕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舒向晚自然是不想跟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哥哥多说一句。
至于林颂宜就跟不可能和他搭话了,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俩还是头回见面。
很长一段时间饭桌上都只有碗筷相撞的声音。
然而舒向晚的嘴巴总是闲不住。
舒向晚:“颂宜姐,我有个问题啊,你这么优秀,在国外有没有人追你啊?”
“有啊。”林颂宜大方应答。
她才说完,对面便传出“哒”的一声。
林颂宜抬眼看去,只见步寻野轻飘飘地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杯壁。
舒向晚很烦步寻野制造出来的噪音,但又不好发作,只好继续跟林颂宜道:“那这么说你在国外有谈恋爱了?”
林颂宜:“那倒没有。”
舒向晚:“为什么啊?外国人不都长得挺好看的吗?浓眉大眼高鼻梁的。”
林颂宜很想说“妹妹啊,不是来一个浓眉高鼻的人我就得跟他谈呀”何况她应该也不是那种肤浅到只看脸的人。
林颂宜给出了一个委婉的答案:“因为没感觉。”
舒向晚“噢”了一声,将尾音拖得极长,恰好苏悦起身去接电话,她赶忙压低声音,用在场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这种那么多人追还没谈一个,真的奇怪,我刚差点以为你和步寻野一样性冷淡呢。”
林颂宜拿筷子的手一抖,所以现在的小孩们都发展到这地步了吗?
她顿了片刻,却突然听见舒向晚的一声尖叫。
“哎哟!”舒向晚吃痛地摁着脑袋:“你打我干嘛?”
步寻野只斜睨了眼舒向晚,随即慢条斯理地抬了抬下颌,视线平落在前方的林颂宜身上。
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眼神,林颂宜却依旧捕捉到了对方的眸光。
不过林颂宜权当没看见。
这边儿的步寻野呢眉骨略抬,像是想到了什么趣儿事,忽地唇角难得发力露了个笑,懒洋洋道:“舒向晚,你都听谁胡说八道的?”
清冽的声线像是浸过冰似的,在大夏天儿里听着格外的舒畅。
舒向晚不服气:“我听别人胡说什么了我?”
步大少爷微点了点头,身子略向前倾压了下来,明明是跟舒向晚在说话,可目光却不偏不倚地掉在了林颂宜面前,他带着些欠揍的劲儿开口:“谁告诉你我性冷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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