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溪潋阁?”顾姣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像是要看穿她一般。
那女子轻咳一声,单薄的身子跟着晃动了起来,面色苍白。“我便是这徐府中的表小姐步惜弱。听说阿璨的魂魄回来了……”说着她又咳了一声,像是很痛苦一般。严牵牵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她轻道了声谢谢,喝下以后,这才好转。又施施然地开口:“她真的回来了么?”看向严牵牵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希冀。
严牵牵被她那眼神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喏喏道:“这……”她回答不上来,只好转身看向崔无牵。崔无牵见此,便主动开口道:“步姑娘也相信郝璨姑娘魂魄回来复仇这一鬼神之说?”
“不会的,阿璨是个好姑娘。我与她相识数年,她是个极温柔又善良的人,是断做不出复仇这般事情的。”步惜弱瞳孔放大,连忙摆手,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李若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步惜弱,漫不经心地说:“哦?你的意思是郝璨温柔善良,做不出鬼魂复仇之事?你可知,她死于非命。而这般的死法之人,大多都会化成厉鬼,还谈什么温柔善良?更何况她死的那么冤屈,自是会回来复仇的了。步姑娘,又何出此言?”
步惜弱见李若言紧紧相逼,倒也不曾漏过怯。她认真地看向李若言,缓缓开口:“小李道长此话何意?你未曾见过阿璨,可是我却见过。阿璨是个心慈的姑娘。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城北的道观中,那时我跟随着姑母。一时有些烦闷,便走到了后院。见得阿璨正在将一只白兔放生。我便心生攀谈之意,与她一见如故。阿璨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没骂过人,也不曾说过谁的坏话。试问李道长,这般的姑娘也会做出你口中的那等子事么?”
崔无挂冷眼看着步惜弱,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便问道:“你和那郝璨算是闺中好友?”
“当然。”步惜弱扭头看向崔无挂,将这两字吐出,似乎有些气愤,“我看各位道长和英雄也和前几个来的道士一样,只是想要这徐府的酬金罢了。还是早早离去,莫丢了自己的脸,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她被徐攸秉强纳入府,遭受了非人的待遇时,你又在何处?”崔无挂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继续问道,“你和她这份友谊也够脆弱的。现在来装什么好朋友,为她鸣什么冤?”
顾姣见步惜弱的脸色更加惨白,又觉崔无挂的话着实有些过分了,正想打断,却只见李若言拉住了自己,对着她摇了摇头。只得收回上前一步的脚步。
“我……”步惜弱单薄的身子晃动了起来,似乎是被崔无挂的话语打击了一般,眼角有几行清泪滑落。她闭上眼睛,语气满是痛苦:“你以为我不想救阿璨么?我是什么人?我是寄居在这徐家的表小姐,而那位,可是真正的徐家人,是姑父和姑母视作明珠的宝贝儿子。他要做的事情,我还能拦得住?你们也太高看我了罢!”
她便站起了身,扶着屋里的木桌,向外走去。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眼睛微红,盛满了恨意:“你们可以污蔑我,却不可污蔑阿璨。”一副情深之重的模样。
待她走后,顾姣也才埋怨起了崔无挂:“你也是,对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重做什么?她身份也特殊,并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是啊,她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啊。无挂公子,你今日着实有些咄咄逼人了些。”严牵牵也有些微词。
李若言倒没有说什么,他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他们所知的一切汇总起来,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他喃喃道:“若真如这步惜弱所说不是郝璨,那能是谁,他究竟想做什么?”
崔无挂没有理睬女孩子们的埋怨,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定不是郝璨。想来不就只有那吴沽了吗?别忘了我之前说的,他是郝璨的未婚夫,蒙受此等侮辱,怎可心甘?更何况他可是和那郝璨情深意切的。”
“可我们今日去并没有抓到那吴沽啊,反倒是抓来了步惜弱。她那副模样,也不像是做的出着装神弄鬼的事,又与郝璨情同姐妹。”顾姣细细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而且她所说的,是听到下人们说郝璨的鬼魂回来了,才急急出了门,想祭拜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崔无牵摇了摇头:“不对。下人们传郝璨鬼魂回来都有长一段时间了。她总不可能次次都去祭拜吧,而且今日也非郝璨的忌日或者其他什么的。我曾问过下人,之前的道士来做法,这位表小姐可是从没出过门的。怎么这次会说是出来祭拜呢?而且之前她也未曾阻拦过,这次却这般。着实让人不解啊。”
崔无挂冷笑一声:“我倒觉得,她和那郝璨未必有这般深的情谊。她阻拦不了郝璨入府,阻拦不了徐攸秉打人,难道还不能保住郝璨的一条性命吗?可她今日的模样倒也不像在说谎。想来,这背后一定有什么。这事儿,估摸着和这步惜弱脱不了干系。”
“你怀疑这装神弄鬼之人就是步惜弱?”
“不,装神弄鬼的另有其人。她的背后应当还有人,那个人便应该是吴沽了。她今日出现在那里,应当是去给吴故报信,毕竟这徐府她可比我们熟得多。”
清晨
“你这么早把我们叫起来干嘛啊。”崔无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着哈欠,“昨晚闹到那一阵子,今天又起这么早,还不要人活了啊!”
“就是啊无挂公子,昨天满脑子都是步惜弱,吴沽,徐攸秉和郝璨。睡都没睡好,起这么早做什么啊。”严牵牵也跟着打了个呵欠,微眯着的双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可见,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顾姣和李若言虽说没有开口抱怨,但到底还有颇有微词。毕竟昨天出了这一档子事,谁还能安然入眠?
“这吴沽应当还在府中!我昨天推测错了。”崔无挂倒是精神百倍。虽说是压低了嗓音说话,但是却难掩他语气中的兴奋之情,“步惜弱昨天出现在溪潋阁确实是给吴沽报信,只是她报的不是让吴沽赶快离开,而是让吴沽藏起来。正当我们进入溪潋阁的时候,她又假装被小顾姑娘‘抓住’了。她可是找到了理由给自己洗脱的,所以她可不怕被我们抓住。”
顾姣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瞌睡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是她还尚有一事不明:“原是如此。难怪我抓住她的时候,她的神色毫无半点惊慌之意。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正好在她身上,吴沽正好就是时间脱身。只是我没明白,为什么吴沽不离开徐府,他如今也算是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我的傻娇娇哟。他费劲千辛万苦潜入这徐府,难道就是想要一个徐攸秉疯了吗?吴沽定是想要了他的命啊。如今他目的未达到,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了?”李若言恶趣味似的揉了揉顾姣的头,成功地换回了对方一个白眼。
严牵牵看着这对师兄妹的掐架,忍不住弱弱地问道:“所以,我们这么早起床是要去捉那个吴沽吗?”
“当然不是,听说小轩阁的早点很是美味,去晚了就没有。走吧,吃早点去!”少年独有的飞扬飘洒在空中。而巧的是,此刻太阳正破云而出,阳光洋洋洒洒,就像是给少年俊朗的侧颜镀上了一层金边一般。
众人皆叹“人间难得是吃货”,却又不好拂了他的热情,只得认命般跟着崔无挂走出了徐府。一边走,一边哀叹,感慨交友不慎。
“你还别说,小轩阁的蟹黄汤包就是好吃!比落月城罗大娘做的可要好吃多了!”崔无牵手中筷子正夹着一只蟹黄汤包,一边正呼呼地吹着。见冷了一些,连忙往嘴中塞,咽下后还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李若言端起桌上的那碗紫菜虾仁粥,轻轻地吹了一口,而后又佐以配菜咽下。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就像小轩阁门口那只晒着太阳慵懒的猫咪一样,早起的怨气也一下子因这暖暖的粥消散殆尽。
顾姣看着窗外排着长队的人,叹道:“来这小轩阁的人可真多。还不到一会儿呢,就排着这么长的队了。还好咱们来的算早,不然今日这顿早点可就别想吃到了。”说完,伸出筷子捻起一只月白蒸饺。
崔无挂看着众人大快朵颐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刚刚不还这么怪我,说是扰了你们的清梦么?怎么现在都是这副模样了?”
“哎呀呀我的好弟弟,我们能吃到这般丰盛且美味的早点,都是托了你的福。感谢感谢啊!”崔无牵将一只蟹黄汤包塞进弟弟嘴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哪成想,那汤包是新鲜出炉的,正热乎着。崔无挂这不就被烫着了么?他连忙将包子吐出来,端起一杯凉水灌了下去,这才好上几分。
众人见他二人这副模样,不免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闹了不闹了,现在出来了,又在这小轩阁的包间中。有些话,便可以开口了。”崔无牵收起了脸上的嬉闹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他极其严肃的神情,“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下去么?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吴沽还在不在溪潋阁中。如果他不在,那我们岂不扑了个空?”严牵牵放下了手中捧着的粥碗,坐直了身子,她咬了咬嘴唇,颇有些为难。
“那未免也太被动了些。”顾姣摇了摇头,“现在敌在暗我在明。若是他不再行那装神弄鬼之事,我们又怎么去判断他在哪里呢?如果他想做什么,因为我们找不到他的人,那又怎么来得及阻止他?”
严牵牵不由得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如果他正准备回溪潋阁,见到了我们转身就跑,那岂不是又打草惊蛇了?”
“怕什么?打草惊蛇了又如何。难道我们几个在场,还制不住那吴沽么?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自己还有武功在身?”崔无牵有些无语,他是真不担心吴沽会从他们几个手中逃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有个英雄宴的魁首,连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普通人都捉不住,未免也太丢人了。
李若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崔无牵的说法:“是啊,若是连吴沽都捉不到,那还闯什么江湖,不如早点回师门算了,也好过给师门丢脸。”
“那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免得又出些什么变故!”顾姣抄起桌上的祸泉,准备吩咐店小二前来结账。
“不急。”崔无挂按下祸泉,幽幽道,“他们本就想诱我们入局,自是会在溪潋阁等着我们了。”
“这是何意?!”正准备离开的众人皆回过身来看着少年,眼眸中都带着震惊与不解。
“过一会见到了吴沽,你们自是会明白了。”少年没有在意这目光,只是淡淡地望着窗外,嘴角噙着丝丝笑意。远处的西湖之上,白鹭掠过水面,小舟二三,如同芥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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