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送我回来。”

汽车停在小区楼下，沈归时解开安全带，一只手按着肚子，而后朝驾驶座上的人道谢。

李女士和云阿姨说完安排后就离开了，后头包厢里只剩他们二人。

沈归时自然不会没事找事跟前男友独处。

好在林野舟还算识趣，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好感度加一，沈归时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小黑板上默默给他记上一笔。

林野舟面色平静，手伸到后座把东西拿过来：“要是胃很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是消食片，昨晚的呕吐可能是你消化不良引起的，平时在家里备着以防万一。”

沈归时看着递过来的盒子，想到刚才离开餐馆之前，林野舟还特地下楼了一趟。

她嘴硬：“哎哟，没有，我就是胃胀，没有不舒……”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林野舟打断她，“你这点情况我都看不出来，干脆我辞职跟你混好了。”

沈归时：“……”那算了吧，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行，我知道了，感谢您大恩大德，不仅送我回来，还看顾我的胃，我替我的胃感谢您！”

林野舟强扯一抹笑。

“那走了，再见。”

“等等。”

车门还未关上，沈归时弯腰问：“嗯？还有什么事？”

林野舟扫过纤瘦白皙的细手腕，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嘴角勾着，一脸欠兮兮样：

“你太瘦了，多吃点饭。”

沈归时本来还挺感动的。

“总不能是因为后悔跟我分手，闹绝食呢？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沈归时：“……”你才绝食。

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

沈归时扶着墙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几天的进食**都不太高，甚至还有加重的怀疑。

一开始她也只是以为是没胃口，直到回家在抽屉里翻到之前体检的报告单。

其中有一行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中度抑郁。

她咨询过医生，也在网络上查询过抑郁症的状态——

因为她觉得她实在不像是抑郁的人。

明明她这么乐观，对生活充满希望，她甚至还要继续赚钱，去实现年少时无知无畏立下的目标。

所以昨晚直播因抑郁而引起的厌食情绪突如其来，打了个沈归时措手不及。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回到卧室，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束光从没拉紧的窗帘中透过来，映在沈归时的脚背上。

毛茸茸的地毯很暖，她的思绪也飘得很远。

直到手机铃声在再度响起，她点开免提：“怎么了？”

想起那时候程诗禾发的信息，她又问：“品牌方还是要解约？”

程诗禾忙得焦头烂额，本来大过年的开开心心吃席，网上的这舆论一出，整个工作室不得不出来加班。

“说是舆论太大，对品牌的宣传效果也不好。”

“说实在的，他们这时候反水的目的很明显，和我们同类型竞争的工作室去年的成绩一直很好，刚才下面的人跟我说，这个品牌方的对接人早就和那边联系了。”

“我觉得啊，归时，他们其实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解约。”

如果是平时对方提出解约，她们工作室不亏反赚，不光可以拿违约金，还可以就着时间重新找投资。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去年年底，她们工作室刚接了一个短剧项目，目前正在持续推进。

但品牌方一解约，资金中断，项目就会停摆。

而且正值年关，那么多工作人员的工资还要发。

程诗禾不止一次想过，她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所以大过年的还这么衰。

沈归时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思考： “那他们有提过怎么解决吗？”

程诗禾：“没有，但是……我靠，死品牌真跟我们对家合作了！也太卑鄙了。”

她生气的也不仅仅是因为要解约这事，而且还包括她们对家因为竞争，曾经多次为难她们工作室。

以及沈归时。

可以说，沈归时的某些黑帖，必定出自他们的手笔。

“那行了。”沈归时看着他们的官宣合作动态，无所谓道，“我们解约。”

“至于项目资金，我这边还有点钱，可以先垫着，回头我们再找新的合作方。”

沈归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同时也是程诗禾的定心丸。

但作为好友，她还是担心沈归时。

“那网上的那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归时冷声道： “后天我开直播，当面回应。”

**

沈归时直播的消息传播的很快，无论是粉丝还有路人亦或是黑子，都已经提前蹲点，坐等直播开始。

大年初三那晚。

沈归时提前调试好直播设备，还找了拍摄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直播开始。

沈归时对自己的流量从未担心，就算没有粉丝支持，她也有某些黑粉的独特喜爱。

加上这次直播未公布的主题，以及沈归时本身的招黑体质，直播时的热度只增不减。

她活力满满地跟大家打招呼。

评论瞬间翻了一倍。

“哟，瘦子姐，又整上直播了，今天准备分享什么笑料？”

“你平时发的那些吃播的视频都是真的吗？吃那么多还这么瘦，怕不是催吐吧！那也太浪费粮食了。”

“之前爆料出来你被包养，是不是真的？直播背景是你家吧？这么奢侈。”

“姐姐！我们还在！不要看恶评，都是一些神经！”

“我的天，缓缓归开美颜没有，怎么感觉她突然这么老？鼻子这么塌？”

“归归挺住，等我跟黑子大战八百回合！”

“路人，学医，只有我觉得缓缓归是身体不好吗？”

“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不会站队的。”

沈归时看着依次划过的评论，内心很平静，除了那些很难听的话，还有粉丝挺她、理解她、相信她。

她调整了手机镜头，脸蛋几乎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她正如程诗禾曾羡慕，她五官立体，下颚线分明，标准的那种带着攻击性的长相。一双桃花眼好看又迷人，整个人在工作时明艳动人。

所以，沈归时长得没有评论那么不堪，相反，很耀眼，很耀眼……

但总有人会从各种角度说你的缺点，企图用键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你的不是，从而满足内心的黑暗。

她笑着，笑得很开心。

“首先，新年到啦，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啥啥都顺顺利利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很抱歉在这两年里一直占用公共资源，让大家一直围绕着我的相关话题进行深入探讨，也很感谢大家在此期间对我的关注和支持，更感谢粉丝朋友对我的相信和理解。”

“沉默了太久，我也忘记了外界对我的评价，长得丑也好，身材差也罢，我通通接受，毕竟人无完人，我也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但是除了对外貌的攻击，某些谣言应该适可而止，网络非法外之地，请各位好自为之。”

“此次直播，我不做太多解释，只针对网络上那些侵犯我肖像权、名誉权等的网友给予正面回应。”

“谣言止于智者，我们法院见。”

“最后，此账号无期限停更，我们下次再见～黑子拜拜，路人晚安，粉丝抱歉，爱你们～”

两秒后。

粉丝：“？”

路人：“！”

黑子：“……”

直播关的迅速，因正面回应而引起的讨论也持续在网络上发酵，话题热度甚至比以往更高。

沈归时不想管，也懒得管。

但直播效果实在不错。

大概是一向温柔的缓缓归竟然一反常态，面对黑子不再忍让，开口一句“我们法院见”的壮举引得路人纷纷称赞，并且还伴有新粉丝的加入。

程诗禾快被沈归时帅惨了，直播录屏下来的视频，她都反复观摩里好几遍，实在没忍住，就打了个电话当面尖叫。

沈归时喝了口热水暖胃，把手机放到一边，微微皱眉：“冷静点，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你知道我有多爽吗，你是不知道在你下播后，那群黑子突然卡bug似的，评论一条消失一条。本来还有好几个不服气的，但是十几分钟过后，全没了，还有那些营销号，之前diss你的视频，清理的干干净净。”

“而且，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刚说完就给几个大黑粉头子发法院传票了？”

沈归时本来对程诗禾咋咋唬唬的性格习惯了，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时，她还是抓住了重点。

现在大过年的，哪儿来的法院传票？再怎么着急，也得等法院上班吧？

“我没发啊，哪儿能这么快？”

程诗禾：“？”

行吧，程诗禾以为自己刷错视频了，而后不解又问：”为什么无期限停更账号？”

停更账号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

她能做出一个账号，就能做出第二个。

她毕竟也是个人，或许被人骂久了，肮脏的字眼看多了，她也会心累。

沈归时给自己随便找了几个理由，最后挑了一个最合适的：“太累了，想给自己放个假。”

**

李女士看了沈归时的直播，为此，她高兴了半个多月，沈归时也被她软磨硬泡回了老家，跟着家里人一起走亲戚。

她是网红的事，邻里亲戚都知道，网速快的也吃了她最后一次直播的瓜。

正月里的那几天，沈归时被点名才艺表演更是常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前拍段子的账号她找出来更新，偶尔分享日常，因为账号本身自带热度，新账号的流量还算不错。

程诗禾找到了新的合作品牌方。

沈归时的厌食情绪在过年期间逐渐减少，每天还能吃点饭，兴致起来，就混在家里那群小孩堆里做孩子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不算李女士有意无意提起的林野舟的事的话。

直到年后的某一天，沈归时坐在床边搜集侵权证据时，突然接到一通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

“喂，是我。”

沈归时打字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串数字：”林野舟？”

思绪顿时被拉回大年初一那天。

——“年后我给你安排检查，到时候记得接我电话。”

不是哥们儿，还真打过来了。

“你哪儿来的我的电话？”

对方轻笑，似乎是料到了这样的问题：“有你的电话很难吗？我问李阿姨要的，上次见面她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李皖韵女士，你好样的。沈归时咬牙切齿地看着门外：“那你打电话做什么，我现在身体很好，不需要检查。”

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她一边打字一边制造噪音，佯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

最近的一句比较火的歌词是什么来着，得不到的要更加爱。

人只有在得不到的时候才会珍惜，所以她现在跟林野舟的距离，刚刚好。

林野舟也不跟她硬碰硬，他声音温和却夹着几分不容置喙：“没事，那我回头跟李阿姨解释一下。”

得，学会威胁她了。

沈归时还想挣扎：“再拖几天？最近真没时间，很忙很忙。”

先不说拖了几个剧本没写，就是搜集证据她都得费好大功夫。

“不行。”林野舟严词拒绝，“大后天下午的号，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沈归时：“……”

这该是前男友的态度吗！？

“最近心情怎么样？”

沈归时撇嘴：“没你的强迫检查我会很开心。”

林野舟轻笑：“是吗，沈小姐？”

沈归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直播里说的那么潇洒，看来是给自己找好退路了？”

沈归时不爽：“如何呢前夫哥？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我也太荣幸了。”

“嗯哼，想期待一下你会不会丢工作喝西北风。”

沈归时摇头晃脑，对着手机嫌弃一通：“反正我饿不死，看你这个语气，嘲笑我？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野舟这通电话不仅仅是通知自己去做检查。

至于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还得细究。

等了好一会儿，见对面没声音，沈归时还以为电话已经挂了。

屏幕亮起，通话仍在。

“林野舟？林医生？”沈归时试探性喊。

林野舟努力憋着笑：“在。”

沈归时：“？”

“我是在想沈大网红这么厉害要不重新起号？”

“你看你那工作室还缺人吗？我想试试。”

“我相信，有我的加盟，一定会使你的账号，蓬荜生辉！”

沈归时：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