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想睡你

商颂回到那七百平米的空中堡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

回程的第一天,她拨通了祝余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祝医生,之前的药,再加点量吧。”没有解释,没有寒暄,只有一种被抽空了所有情绪的疲惫。她需要更强的屏障,去隔绝那些日夜啃噬神经的痛楚和混乱。

第二天,她蜷在冰冷的意大利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刷着平板。一条带着“爆”字的娱乐推送猝不及防地刺入眼帘:

#岑星周彻共约饭店#顶级女神VS豪门阔少,世纪同框?!

配图清晰得刺眼。装潢考究的私密包厢,水晶吊灯光线暧昧。岑星一袭剪裁利落的香槟色礼服裙,笑容得体,眼波流转间是惯有的明艳与掌控感。而她对面坐着的,正是周彻。他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姿态松弛,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正端起酒杯。两人服饰色调和谐,气氛看起来…融洽得碍眼。

把酒言欢?商颂的指尖停在冰冷的屏幕上,胃里一阵翻搅。是了,岑星那条语焉不详的回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原来,是和周彻约好了“到时候”。

第三天,夜色浓重。密码锁清脆的“嘀嗒”声划破室内的死寂。

门被猛地推开,裹挟着室外凛冽的寒气。周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化的夜露。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风尘仆仆,眉宇间是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股压抑不住的、山雨欲来的怒意。

商颂恰好从浴室出来。冰蓝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流畅的线条。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发梢不断滴下水珠,落在光洁的锁骨上,又顺着肌肤的纹理滑入衣襟深处。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水汽氤氲在她苍白的脸上。

两人视线在弥漫着水汽和中央空调暖风的空气里猝然相撞。

周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冰蓝的丝缎,湿透的黑发,脆弱又带着不自知的诱惑。随即,他眼底翻涌的怒意更甚。他大步走进来,带着一股迫人的冷风,粗暴地将昂贵的大衣脱下,随手扔在旁边的单人椅背上,昂贵的羊绒面料堆叠出狼狈的褶皱。

他径直走向卧室,几秒钟后,拿着商颂常用的吹风机出来,插头“啪”地一声插在墙边插座上,噪音在空旷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

“过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手指按下了开关,热风呼啸而出,“吹头。”

商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湿发上的水珠滚落,在她脚边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闯入领地的陌生人。

周彻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猛地关掉了吹风机。那令人烦躁的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深呼吸,象是在极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岩浆:

“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为什么不接我的视频?为什么不收我的转账?”

“为什么不告诉我奶奶去世了?!为什么连葬礼都不通知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商颂。

“这些都和你无关。”商颂的声音比中央空调吹出的暖风更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无关?!”周彻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住穿着单薄睡裙的商颂,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什么无关?!奶奶也说了等我回家过年的!你凭什么?!凭什么剥夺我的那份?!”

商颂被他眼中那近乎崩溃的痛苦和执念震了一下。那一瞬间,她才恍惚意识到,周彻对奶奶的好,或许并不仅仅是“厚脸皮”的表演。他可能…是真的,在渴望一份属于“家”的温暖。甚至,在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比自己这个亲孙女更称职地打过电话,送过补品和衣物。

周彻看着她微微怔忡的表情,似乎更被刺痛了。他烦躁地将吹风机重重搁在旁边的矮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眉头拧成死结:“这些暂且不说!为什么叫祝余看病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药?!”他质问的语气里充满了被隐瞒的愤怒和……一种更深切的后怕。

商颂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讽刺。祝余…果然还是那个周彻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睛”。毫无职业道德可言。就在她暗自腹诽时,周彻更尖锐的指控接踵而至:

“是不是事情不曝到网上,你就准备瞒我一辈子?!是不是我不去问祝余,你就让他一起瞒着我?!”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告诉我啊!商颂!我究竟值不值得你信任?!我做这么多…最终还是比不过一个伯雪寻吗?!”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商颂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象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够了!”商颂吃痛,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声音终于染上了怒意,“你弄疼我了!周彻!你简直就是条疯狗!”

“疯狗?”周彻象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现在才知道我是条疯狗?是不是太晚了点?商颂,是你先说好跟我做朋友的!是你主动的!可是最后…先毁约的也是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浓稠的、化不开的疲惫和受伤:

“你究竟…要玩弄我几次才甘心啊?”

印象中,除了那次失控打人的夜晚,商颂从未见过周彻如此失态。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遍体鳞伤却依旧固执地亮出獠牙的困兽。商颂抿紧了失去血色的嘴唇,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像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搅动。她不想吵,太累了。

“你误会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我口中的朋友,是和谢卿歌她们一样的。奶奶的事,我谁都没有提前告诉。你们…都一样。”

“伯雪寻呢?”周彻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象是被更深的毒刺扎中,他猛地按住商颂的肩膀,力道几乎要将她按进身后的墙壁里,“他是你恋人,所以可以提前知道?所以可以陪在你身边?!是不是?!”

商颂被他咄咄逼人的姿态彻底激怒,连日积压的悲痛、烦躁和被他与岑星照片点燃的莫名火气瞬间爆发:“首先!不是我转告他的!其次!周彻!”她猛地提高音量,用力挣开他的钳制,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你凭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趾高气扬地质问我?!你自己这些天干的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周彻:“你有什么资格!再去见我的奶奶?!”

周彻被她眼中那**裸的、带着鄙夷的愤怒钉在原地。他看着她起伏的胸口和脸上那抹刺眼的红晕,象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狂躁的情绪奇迹般地冷却下来,眼神变得幽深难辨:“你指什么?”

“呵。”商颂冷笑一声,那笑容冰冷而讥诮,“你要请假去厮混,那是你的事!去找你的女神岑星吃饭,更是你的事!不告诉你那些事,是我的事!我们谁都不欠谁!你管不着!”

“你以为我是为谁?!”周彻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像漆黑的漩涡,要将她吞噬进去,“是谁说想从岑星那里知道她那首歌是从哪里拿到的?!是岑星先约的我!只是吃个饭!什么都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膛剧烈起伏。

“至于你说的厮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里依旧带着被误解的尖锐痛楚,“是指我那些应酬?没错!我是陪了一些女人吃饭!有必须打交道的客户!有家里那些老不死硬塞过来的相亲对象!甚至岑星也是其中一员!虽然这些人脉根本影响不了我什么,但面子总得卖!她们在娱乐圈根基深,盘根错节!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在周旋?为了谁在应付那些无聊的饭局?!”

他向前一步,逼近商颂,目光灼灼,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就为了压下联姻这破事!岑星甚至主动提出和我演戏,假装交往!我也拒绝了!你知道我当时怎么说的吗?”

周彻的眼神死死锁住商颂震惊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我说:我们这群人就像无足鸟,一生只会落地一次。商颂——你就是我落地的唯一原因。”

“我很清楚,”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和自嘲,“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彻底分离。”

商颂彻底怔住了。她就这样看着周彻,看着他赤红的眼睛里翻滚着痛苦、不甘、绝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孤勇。看着他每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上。看着他英俊的脸上,那曾经睥睨一切的骄傲,此刻碎裂成一片片卑微的恳求。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因为情绪的激烈翻涌而微微颤抖。

“够了!”商颂猛地垂下眼睫,像是无法承受他眼中那太过沉重、太过**的情感,声音带着失控的尖锐呵斥。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冰凉的液体已经彻底浸透了她胸前的丝质睡衣,紧贴着肌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周彻象是没听到她的制止,又像是已经豁出去了,他紧紧盯着她低垂的、不住颤抖的睫毛,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

“我知道!你还没有认可我!所以我做这些,都是自愿!被你误会,也是我自讨苦吃!”

曾经在帝都商圈意气风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主角,在她这里,一次又一次,跌得满身泥泞。

“也是,你不信,是吗?”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绝望,“那好,我发誓——”

他举起右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将自己彻底献祭的疯狂:

“若有违誓,商颂永远不会爱上周彻!”

他死死盯着商颂骤然抬起的、写满震惊的脸,一字一顿,如同诅咒,也如同最卑微的祈求:

“够吗?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所求的。”

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周彻会说出的话。那个游戏情场、倨傲不羁、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周家大少!她是从哪里…得出如此肤浅的认知?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商颂。她害怕了。害怕这场始于利用、掺杂着混乱情愫的“游戏”,对两人的影响早已超出了掌控。像两颗靠得太近的星辰,早已突破了洛希极限,超过即毁灭,粉身碎骨。

更害怕自己身上那个可怕的人类通病——享受爱,却吝于付出;醉心于他人对自己痴恋不改的虚荣,骄傲于自己能够长久迷住别人的魅力,却从未真正平等地、勇敢地去回应过。奶奶的离世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她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自私。江暨白的话在耳边回响:没有爱,是演不出好角色的,更是做不好人的。

那个被遗忘在书本尘埃里的称呼,毫无预兆地冲破了理智的闸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和试探,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

“…都宾。”

两个字落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时间仿佛凝固了。

商颂和周彻,两个人,都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称呼而彻底怔住。客厅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两人交错急促的呼吸。

商颂先回过神来。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向前一步,身体几乎是撞进了周彻的怀里。冰凉的、还带着水汽的纤细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捧住了周彻因为震惊而微微僵硬的脸。

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冰冷的、带着决绝气息的唇瓣,重重地印上了周彻那因错愕而微张的、同样冰凉的薄唇。

触感是冰凉的,柔软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侵占。她湿漉漉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战栗感。这真实的触感,终于将周彻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猛地拉回现实。

几乎是本能地,下一秒,周彻宽大有力的手掌猛地捧住了商颂的后脑,反客为主,将这个带着试探、愤怒、恐慌和某种孤注一掷意味的吻,狠狠地加深。

这是一个毫无温情可言的吻。充满了掠夺、啃噬、撕咬和绝望的纠缠。象是两头受伤的野兽在互相舔舐伤口,又象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你死我活的战争。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分不清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唇瓣红肿,眼神迷乱,胸膛剧烈起伏。

周彻依旧捧着她的脸,指腹用力擦过她唇角的血丝,眼神幽暗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因为刚才激烈的吻而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是补偿?商颂?”他盯着她迷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我…是你池塘里,终于钓上来,可以安抚一下的…鱼?”

商颂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冰蓝色的丝质睡裙因为刚才的动作滑落了一边肩带,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水珠顺着优美的颈线滑落,没入更深的阴影里。

她没有回答他关于“鱼”的问题。那双因为激烈亲吻而氤氲着水汽、却依旧锐利清明的眼睛,直直地望进周彻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底深处。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微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清晰和力量,像一把刚刚开刃的利剑,划破了所有暧昧不明:

“周彻,听清楚。”

“我有我身体和灵魂的全部主权。”

“刚才那个举动,只代表我此刻最真实的直觉——”

她微微停顿,目光锁住他,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掌控感:

“我想睡你。”

空气仿佛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抽空。周彻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商颂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她微微仰着头,湿漉漉的发梢几乎蹭到他的下颌,冰蓝色的丝裙下,身体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探入他眼底最深处,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坦荡和灼热,清晰地抛出最后的问句:

“所以,你——”

“给不给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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