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清同一日入职的还有一个女生，她在品牌管理部，那个女生在人力资源部。刚进公司时，顾清与其他新人一起参加了为期两天的新员工培训，其中关于企业文化的部分，是老板亲自来讲的，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讲到最后，早已不是企业文化的范畴，是顾清听得迷迷糊糊的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幸亏老板的时间宝贵，培训完企业文化就走了。他一走，培训师就只强调要大家记住公司的使命、愿景和几句企业文化的条例，说这些会在新员工培训的试卷里要考大家的。

负责带顾清的是一个小个子女生，那女生虽然长得娇小，但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特别讲条理。听坐在旁边的一个人说，这个女生已经来公司三年了，虽然在职位上没有晋升，但实际上已经管理了一个小组。

公司没有食堂，只给餐补，茶水间里有冰箱和微波炉，允许员工自己带饭盒在公司吃，但许多人还是会选择叫外卖，或中午到楼下的小餐馆、小吃店用餐。顾清是不做饭的，一方面是因为厨艺不佳，一方面是不想把下班后休息的时间用在厨房里，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二房东晚上做饭，等她做完饭已经是八点多了。

品牌管理部的几个女生喜欢一起叫外卖，几个人就叫几个菜，然后AA.顾清为了融入新团队，就和那些女生们一起吃饭，中午聚在一起，偶尔也聊聊公司的八卦。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经理在群里说晚上一起聚餐，让大家在下午一点半前把餐厅定下来。这条消息一出现，办公室里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讨论想去的吃饭地点了。

顾清作为新人，自然是听其他人的。最后他们选了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看网上的评价还不错，至少评分和图片上的环境是不错的，而且他们餐厅在晚上还有驻唱歌手表演。

下午，管理中心的总监来找他们经理聊一些事，聊完之后听到他们谈论晚上聚餐的事，说这倒是提醒了他自己部门也很久没有聚餐了。这位总监一走，顾清就听旁边的同事说悄悄话，说他们管理中心的人才不喜欢聚餐呢，更准确地说是不喜欢有这位总监的聚餐。

顾清佯装天真地笑了笑，问：“为什么？”

“徐总喜欢搞酒桌文化，他们部门一群小姑娘，一半以上都不喜欢喝酒不会喝酒的，但只要有他在，就得逼着大家轮流敬酒。”

“我也听到过，有几个女孩子硬是不喝，结果弄得气氛很尴尬。上次他们总监生日，他们部门集体出资买了蛋糕和鲜花，闭口不提吃饭的事。”

顾清之前也与同事一起吃饭过，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在她的概念里，逼迫女孩子喝酒的男士，属于无赖流氓了。她又笑了笑，觉得他们说得有点夸张，竟还用到了“逼”这样的字眼，但再一想，或许是她太年轻了，见识不够，人还见得不够多。

“放心，这种情况在我们部门是没有的。大家都挺随和的，你能喝酒就喝酒，不能喝酒用饮料茶水代替，没有人会说你的。”

顾清有被这句话安慰到。事实上，那天晚上的聚餐气氛确实很好。他们定的包间在餐厅的二楼，一面正好对着楼下的舞台，驻场的是一位短头发的中性女生，弹吉他唱歌，也做主持，带头做一些游戏。

毕竟是作为新人参与部门的第一次聚餐，顾清识相，给经理敬了一杯酒，给其他同事也敬了一杯，两杯啤酒下肚后，她的脸色微醺，就改换了橙汁。菜色还算可以，大部分都是顾清喜欢吃的。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听了一会儿歌，还参与了其中一个扫二维码摇手机的小游戏。顾清的手机用了两年，速度已经大不如前，她摇了几下就放弃了。他们部门的一个女孩子得了二等奖，兴高采烈地跑下楼去台上领奖，得到了一个青蛙靠垫。

他们在大约九点钟的时候离开餐厅，有三个自己开车的直接去地下车库提车先走了，剩下的有坐公交的，有打车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顾清和两个女生住的地方隔了两条街，就一起打了车。

回去的路上，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八卦，顾清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两句。她酒量一般，两杯啤酒本来倒也没什么，但是站在室外被风一吹，脑袋就有点晕晕的。

“王宇航有绯闻了！被人拍到了。”与顾清一起坐在后排的女生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叫道。

同事的手机屏幕是防偷窥的，顾清扭过头去想看一下，什么也没瞧到，于是打开自己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都不到的手机。当她点开热搜榜上的那条新闻，看到那张被曝光的照片时，她的头嗡得一声炸开了。她怀疑自己醉了没看清楚，点开照片把图片放大，看清楚了，照片拍到的两个人的侧后面，男方戴着帽子和口罩，女方只露了四分之一的侧脸。

这是他们在西安的城墙上一边信步一边聊天的照片。

“顾清，你是不是住这个小区的？你到了。”

顾清从震惊中回过神，茫然地透过窗玻璃看了一下车外环境，确认自己到达目的地后和两位同事说了再见。她下了车，握着手机站在小区的门口，看了一条又一条的微博信息，半天没有挪动一步。她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会被当做王宇航的绯闻女友拍到同框照，还被送上了热搜。她深呼吸了两下，夜晚清冷的空气进入鼻子后，让她又酸又冷。她拖着沉重和忐忑的步伐刷卡进入小区大门，走到自己住的那幢楼，进电梯。

今晚她回得晚，客厅里亮着灯，室友们都不在，但他们房间门缝里的光线又显示他们都在的。顾清放下包，摊在沙发里僵坐，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她想哭了。能和一个顶流扯上关系，被人怀疑有恋情，顾清没有感觉到三生有幸，她首先想到的是王宇航那帮粉丝的的厉害和疯狂，心想万一被人肉怎么办。她实在太粗心大意了，怎么能和一个流量明星在公共场合见面？

微信里来了信息，是叶伊宁发来的，她一边抱怨最近工作忙加班多，却仍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娱乐八卦。

“你前几天不是也去了西安吗？有没有遇到王宇航？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他吗？”

顾清死鱼眼一般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叶伊宁的表情包和问题，瞬间想到了什么。她脱了鞋，盘腿而坐，在微信上回答道：“你觉得我出去旅游，可能遇得到王宇航吗？”

这句话发出去后，叶伊宁秒回了一句：“说的也是。”过了三秒钟，又来了，“你说这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他？有粉丝扒出了机场的照片，证明了一周前他从西安到上海的行程，这说明他确实有去过西安。”

顾清惊讶地发现，叶伊宁竟然对她的回答没有怀疑，没有把她和照片中的女孩联系到一起。那个四分之一的侧脸，没有让她的这个朋友认出她来。或许是她们身处异地，平时只在微信和电话上联系，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见上一面的缘故。

叶伊宁认不出，不表示别人认不出。顾清内心还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王宇航那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承认照片上带了口罩的人就是他。

阳台上传来哐当一声，吓了顾清一跳，接着她又听到“嘀”了三声。这是阳台上的自动洗衣机洗完了衣服发出的声音。顾清穿上拖鞋，站到阳台的冷风里。天上不合时宜地打起了雷，他们这幢楼临街，左前方隔了一条马路是新建好的的一个小区，还没有人入住。雷声一响，那些楼每层的声控灯就会亮起，雷声停，那些灯又陆续灭掉。

顾清一边听着深秋的雷声，一边望着左前方此起彼伏明明灭灭的楼层，终于忍不住给王宇航发了一条信息：“你看到网上的照片了吗？你打算怎么回应？”

发完消息后，顾清回了自己的房间。王宇航回得很快，“我会处理的。”

顾清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虚点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问他会怎么处理。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他比她更在行，毕竟他后面还有经纪人和专业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