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一段时间，更确切的说是过了一个晚上后，顾清都记不起来自己有给王宇航打过微信的语音通话，甚至觉得用那么强硬的威胁的语气说话的她只会出现在梦里。但事实是那不是梦。她那天只顾自己说话，说完就挂掉了。另一个事实就是，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内心是顾虑不安的。

王宇航答应了她的要求。暴风雪山庄的录制会在后天结束，但他还有另外的行程立即接上。年底了，各种晚会各种盛典特别多。

在网上就可以查到他的行程，他的后援会官博会定期发布行程安排表，有些成天盯着他的粉丝还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坐什么航班。

距离那个要求提出来，顾清真正见到他本人时，过去了四天。地点还是定在他们之前见面的咖啡店，时间是下午4点。那天是周四，顾清要上班，想把时间推到晚上7点钟。

“不行，我晚上有其他安排，只有那个时间段有空。”这回换王宇航态度强硬了。

此时的顾清早没了四天前的气势，但还是不甘示弱地发了一句，“你晚上的安排有那么重要？你不怕我把其他的照片发出去，我手里又不止那张。”

“我晚上的安排值千万。”他不上当，深知那些照片中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俯身偷吻的那张，但他哥已经帮忙解围，那张照片也没有了威胁力。

顾清愤懑，但无可奈何。最近全公司都在写年度工作总结计划，连她这种试用期员工也得写。规定的时间是下周一交，她还只写了个名字，勾了几个自我评价的选项，不过问问身边的同事，很多也没写。有些比较有经验的老人说，就是要到最后一刻写才会文思泉涌，写得特别有效率。

顾清又请了半天假，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的第二次请假了，请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经理问了她确切的请假理由后，说：“这个你不用写事假的，公司的考勤制度里有专门的半天是给女生请生理期假的。”

顾清一阵小小的愕然，尴尬地笑了笑，“这样啊，那我把前面写的假期申请撤了，重新写一条。”

顾清先回了一趟家，在家里刷了两集电视剧再出门的，到达吾念咖啡馆时3点半，时间算早，店里只有老板吴凯一个人。

“来的这么早？”吴凯坐在吧台后面，正摆弄着一盘五子棋，对顾清的到来并不惊讶，“想要喝点什么？”

上次来的时候，顾清没有仔细看菜单，这次她站在吧台前把三页菜单全都看了一遍，才发现店里不止有咖啡，还有蛋糕、小吃和简餐，“我要一杯桂花拿铁。”

“吃的要吗？小店的提拉米苏和肉酱面不错。有人会付钱的。”

顾清眨眨眼，觉得这个建议有道理，“那来一份提拉米苏。”说完，她选了上回坐的那张木桌，过去之前先自助倒了一杯水。水是热的，壶里保温的。顾清喝了一口，不是她之前喝的柠檬水，换成了大麦茶。

老板把桂花拿铁和提拉米苏端过来时，顾清问他：“我从美团上看这家店生意和评价都挺好的，为什么我每次来都没有人？”

老板说：“因为有人包场了。”

顾清顿时觉得自己提的问题很傻，他要来，怎么可能会选择人来人往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于是拉着老板随便聊了起来，“看来老板你和王宇航很熟，他很信任你，不然怎么会每次都挑这里。”

吴凯挑了旁边的一只椅子坐下，但不和顾清同桌，他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桌角上说：“你要是早两年与他在一起，他是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地专往我这一家小店里坐的。”

顾清瞪目，“与他在一起？你是说我们在一起……谈恋爱？”

“放心，我不会曝光你们的。” 吴凯笑，他笑起来很清朗，眉眼温柔，“与一个明星谈恋爱不容易，小航对待感情还是认真的，这点我敢保证，只是他们圈子复杂，难免会遇到一些糟心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但是那些人还真的过分，竟然把小航和笑阳PS在一起，造谣谁也不能去造谣笑阳，嘉航看到不生气才怪。”

顾清口呆，半天说不出话。她想不到吴凯竟然把他们想象成了谈地下感情的情侣。他们像吗？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应该很像，不然一个忙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人怎么会约一个女生两次到同一家咖啡店。“老板，你和他们熟吗？我是说王宇航他哥哥陆嘉航和程老师。”

“算熟吧！以前笑阳很喜欢到我店里来，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她很喜欢我店里的提拉米苏。”

“陆……嘉航哥在网上发的那张照片是在程老师的病榻前求婚，是没等到结婚，程老师就病故了吗？”顾清磕磕绊绊地说着，几乎是说两个字打接下来两个字的腹稿，她找到了另一个与程笑阳熟悉的人，试探性地从另一面去了解她。

“笑阳确实没等到和嘉航结婚就走了，但她不是病故的。”吴凯说。

“她怎么走的？”

有人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两个人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最后确定是吴凯的。“他快到了。”说完，那人就推门走了进来。他今天是一身黑，头上是一顶黑色毛线帽，戴着黑色的口罩，身上穿着一件中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天气可能有变，顾清瞟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暗了。王宇航进来的刹那，就像是负剑而来的侠客，但顾清的这种感觉很快便戛然而止。

“你们聊。”吴凯主动到吧台后面去继续玩他的五子棋。

王宇航取下口罩，脱掉外面的羽绒服，把衣服搭在椅子后面，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杯桂花拿铁，咖啡表面的拉花瘪下去了一层，说：“你来得挺早的吧！”

顾清喝了一口咖啡，说：“还好，就比你早到半个小时，先和老板聊了一会儿天。”

“等一下。”和上次一样，王宇航去给自己倒一杯水，他不点单，只要一杯自助的水。

见他过来后，顾清似笑非笑地说：“知道我和老板聊了什么吗？”

“你们聊了什么？”王宇航顺着她的问题问。

“老板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叫我不要把你在网上的绯闻放在心上。”

王宇航没有表现出顾清以为的讶异和嘲讽，安然自若地说：“是挺像的。”

“再像也是假的。”顾清用勺子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送进嘴里，绵甜中带着朗姆酒的提拉米苏入口即化，老板所言非虚，味道确实不错，“就连真的，王老师也有办法告诉大众说是假的。”

王宇航说：“你今天找我是想泄愤？”

顾清又吃了一勺提拉米苏，没等吞下去又说道：“不敢。其实是你想见我。”

王宇航瞪着她亮闪闪的眼睛，被她的这句话弄得心里咯噔一下，“你想多了。”

“大明星神通广大，背后有兄弟护着，有公司公关，还有一群粉丝追捧控评，区区几张照片怎么能难得了你呢？既然我手里的照片已经没用了，你为什么还来？我知道你很忙。不是你想见我，想跟我说话，我找不出其他理由来。”

王宇航淡定地喝了口大麦茶，等着她继续说，他知道她的话还没有完。

顾清吃完提拉米苏，端起杯子喝掉一大口的桂花拿铁，往吧台那边喊道：“老板，我还要一份提拉米苏！不，我还要一份菲力牛排！”说着她朝王宇航抛去一个冷眼，“老板，你说得对，今天有人买单，不能便宜了他。”

吴凯没有走过来，向他们那边喊道：“就一份牛排吗？”

顾清回道：“对，就一份。明星是不吃饭的。”

厨子被吴凯放了半天假，只能他亲自做了。顾清见吴凯进了里面的厨房，说：“一开始我也觉得是我在用照片胁迫你讲你们过去的故事，后来发现我太天真了。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太孤单压抑，想找个人倾诉，想说出你深埋在心里的对程笑阳的那段感情，可是以你如今在娱乐圈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你找不到人，你怕祸从口出，怕遭人利用。然后你遇见了我，想冒险试一试，但你心存顾虑，经常故意讲错一些细节。你们在你22岁生日前就认识了，她送你的是一只绿水鬼不是蓝水鬼，你没有试镜过七种武器，你当时试镜的是边城浪子……而且你一直都在试探我的诚信，就像赌博一样，讲一段试探一次，我每合格一次，你就接着多讲一点。我想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富有，赌桌上的满满都是你的筹码，不，应该说是你的故事材料。”

顾清连珠炮似地说了很多，说到后来都有些喘不上气。她的咖啡杯见底了。

王宇航轻轻一叹，“原来你都知道。”

顾清挂出一抹冷笑，“聚光灯下的人，想要隐瞒哪有那么容易？”

王宇航说：“你明知道我七分真三分假地说故事，可你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愿意听下去。”

顾清说：“因为我知道，细节有假，但感情是真的。”

王宇航松了松后背，换了个坐姿，心里还在掂量着要怎么接话，却听她接着说道：“今天，我想听你们在病房里的故事，就是你哥哥发出来的那张照片。我自己对比过，那张也是真的。”

王宇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感觉这个女生不一样了。她要反客为主。

牛排和提拉米苏来了。吴凯端过来时，特地嘱咐顾清牛排要趁热吃，“吃不完可以分点对面的人吃，他会吃的。”

“好的。”顾清对吴凯笑了笑，等他走开后，开动刀叉，和对面的人说，“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