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大眼对小眼,对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破口大骂。
“怎么了,你仇家找上门来了?”
宋岚卿皱眉摇头,“不是。”
“你等等我,我也要看。”
蒋沁起身,跟着宋岚卿一起出去。
办公室外,余窈正被中年女人拽着胳膊,余窈抵死反抗,向后拖着,中年女人一看就是干过粗活,力气很大。
她拖拽着余窈就要离开,余窈的身子撞翻了摆在一边的高大纸箱。
宋岚卿护犊子心态上来,怒喝着:“住手!”
中年女人一看来了别人,暂时没有再拖余窈,而是死死握着她的手腕。
她身材很胖,下巴一圈横肉,眼睛被脸颊的肉挤的宛若两颗绿豆,她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动作已经让她感到吃力。
“你是余窈的老板?”尖锐而刻薄的语气。
“我是。”
“来的正好,把余窈这月工资结了,她从今往后不在你这干了。”
宋岚卿冷着一张脸,没有搭理她,转向余窈。
“你是这么想的吗?”
余窈挣脱中年女人已经出了一身汗,脸颊通红,眼里含泪,她畏惧地看一眼中年女人,抽噎着说:“姐,我、我还想干下去。”
中年女人顿时不满,用那根粗大短小的食指狠狠戳着她的脑门,“我说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在这的工资能比上李老板每月给你的钱吗?”
“你有没有想过全家怎么办,你弟弟的医药费怎么办?”
中年女人嗓门极大,像破锣一样,尖细刺耳,宋岚卿抿嘴垂眸。
等她安静后才说话,“我只接受余窈本人的离职申请。”
中年女人被此话激怒,“我是她妈!我有权利替她做任何决定!”
宋岚卿冷笑一声,“既然你说你能替她做任何事,那你也替她把一万块钱还给我。这钱是大学我借她的,如果是她,我不要她还,如果还有你的话,请你现在替她还给我。”
对于宋岚卿的投机取巧余窈母亲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她的注意全在那一万块钱,要她出钱,好比在她身上割肉。
“呵。”余窈母亲上下蔑视的打量着宋岚卿,又道:“什么钱,关我屁事,谁知道你是不是随口胡说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一万两万的。”
“好,余窈你说,有没有。”宋岚卿看向余窈,微微点点头,余窈眼神闪烁然后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余窈母亲在背后掐着余窈的腰,手上用劲,偏偏余窈忍着不出声,良久,她缓缓地一下两下点着头。
“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余窈母亲松开握着她的手腕,把余窈扇翻在地上,脸上登时显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干什么!”
宋岚卿拦在她们之间,指着余窈母亲说:“你再打人我报警了!”
余窈捂着脸坐在地上,蒋沁见情况复杂,蹲到余窈身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前面的宋岚卿。
“余窈,立刻辞职,钱是你借的你自己还,没钱还就去找李老板,什么一万块,我呸,一百万到时候都不在话下。”
说话间,余窈母亲推搡开拦在前面的宋岚卿,看着弱不禁风的她一下就被推到墙边。蒋沁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心里一惊,只顾着捂着自己的眼睛了,余窈母亲轻松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余窈奋力地想要挣脱她的桎梏,哭喊着:“岚姐,救救我,求求你了,她要把我卖给李老板,我不要,救救我!”
她声嘶力竭地在求救,嗓子在破音边缘,绝对没什么美感。但宋岚卿却好似听见了天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余窈需要帮助。
蒋沁扯着宋岚卿的衣袖,递去一个关怀的眼神。
宋岚卿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突然,余窈话音一转,“姐,我今天先请假一天行吗?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马上回来。”
余窈母亲拍向她的后脑勺,“请假,请什么假,辞职,还有你,把这月工资给我!”
余窈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向她求助,一会又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她的精神状况有些堪忧。
场面一片混乱,余窈母亲已经死死抓住余窈的手腕,拖着人就要走。宋岚卿反应神速,立刻抓住余窈右手臂,她的左臂被中年女人抓住,此刻,三人僵持不下,蒋沁一看,也把手搭上去,帮着她们。
“妈,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去找李老板。”
余窈扯着嗓子哭诉,声声泣泪,两只手臂的疼痛都不抵心里的难受。
中年女人一股蛮劲,一把连带着宋岚卿和蒋沁,将人拖到了应急楼梯门前。
宋岚卿咬牙道:“你再不松手,我报警了!”
“你报啊,我是她妈,还能抓我不成。”
“你逼她做三,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蒋沁也看不过去,骂着。
宋岚卿干脆一手扒着应急楼梯门的门框,一手扯住余窈手臂。
中年女人突然反着方向,一把将人推向她们,她们措不及防向后方倒去,宋岚卿被这股外力推向楼梯,脚下不稳,直直摔了下去,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蒋沁睁大眼睛,大声道:“宋岚卿!”
中年女人幸灾乐祸的叉腰大笑,余窈呆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她提起余窈,“跟我走!”
蒋沁注意力在宋岚卿身上,她不在意余窈怎样,本就因为宋岚卿帮她,她才会帮着拦一拦。
“喂,你没事吧?”
宋岚卿躺在地上,眼前发黑,蒋沁的脸逐渐模糊,她彻底失去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蒋沁坐在她身边玩手机。
“你醒了。”蒋沁看她一眼,抬手调节着点滴的速度。
“头破了,脚崴了,医药费记得报销。”
宋岚卿低头看着右脚,脚腕处包裹着白布,一直缠绕到脚底板,包扎的非常扎实。
“余窈呢?”
蒋沁摸了下鼻子,“医生把你抬出去的时候没看见她们,估计……被她妈带走了吧。”
宋岚卿没说话,两眼望着天花板。
“我说你们咨询室也真是倒霉,没什么生意不说,招的助理私人生活麻烦不断,还连累你了。”
“把我手机给我。”
蒋沁找到她手机,“你不会想管这件事吧?”
“嗯。”
“你闲的慌管别人的事?你管的过来吗?”
宋岚卿正在给余窈发消息,边发边说:“跟她认识快七年,她是我朋友,我得帮她一把。”
蒋沁无语,气道:“不是,我一个外人,我都听出来,这事麻烦,你能怎么帮?”
“至少,不能让她被逼着做那谁的情人。”
“宋岚卿,你可是个成年人,你自以为的好心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你凭什么帮她。”
“还有,什么朋友不朋友,朋友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你帮她一时,她赖上你呢,你是救世主吗?”
宋岚卿消息发完,皱眉看她,“蒋沁,那你现在难道不是在管我的事吗?”
一句话,堵的蒋沁哑口无言,她愤恨地竖着中指,嘴型是“草”。
“我不是在杠你,我只是单纯表达出我的疑惑。”
蒋沁重重坐下,两脚划地,推着椅子离她床远点,不想再看她。期间,护士给宋岚卿拔了针,她按着手背止血,护士离开后,她继续说。
“我从不认为我会是救世主,救世主……”宋岚卿提及这个名词低头轻笑出来。
“这个字眼我还不够格。蒋沁,你曾经掉过深渊吗?”
一句简单的发问伴随着她温和低哑的语气,就像魔鬼披上了天使的外衣,诱导着人犯罪。蒋沁扣紧了椅子的边缘,不敢看她眼睛。
“没有谁是天生就愿意掉进深渊的,里面大多数都是想爬出去,即便无数次再度掉下去头破血流,我也还是要出去。就算手脚鲜血直流,指甲掉完,死死地扣紧岩石壁也要出去,因为尽头有光。”
“别说了。”蒋沁喑哑着嗓子出声。
宋岚卿笑了,手背上的针孔已经堵好不再流血,她直接撕掉,止血的胶布和皮肉撕扯时发出类似于裂帛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尤为刺耳。
“在接近光还有一步的时候,有的人精疲力竭,可只有一步之遥了。有个绳子或者有个温热的手该有多好,蒋沁,余窈现在就是那一步之遥。只不过,她是只剩一步之遥被彻底拽入深渊,而我会向她伸出这只手。”
宋岚卿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蒋沁,而蒋沁始终躲避着她直勾勾的目光。
“还有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朋友冠上“东西”这种称谓,看得出来,你不信任别人,你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你愿意劝说我,谢谢。”
蒋沁嘁了一声,宋岚卿只是笑笑,“我听见你替余窈说话了,这说明你也没有那么冷血无情。”
“你一直都处于焦虑之中,看似豪放不羁,实际自己心思细腻,多的我就不说了,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
蒋沁突然站起身,冷冷道:“你以为你会心理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她就离开了。
已经快中午十二点,她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一直都是蒋沁守在身边。少年人都像一块臭石头,固执、坚硬,那都是他们的保护色,就像曾经的她自己。
右脚崴伤有些严重,她在医院买了根扶手拐杖,自力更生,出去拦了辆出租车。
陈伊给她打了电话,“你不在咨询室?”
“嗯,怎么了?”
“我寻思和你一块吃饭来着,你们走了怎么连门都不关。”
“那你帮我关上。”
陈伊帮忙关好咨询室的大门,下楼上车。
“去哪儿了,我找你去。”
宋岚卿看着身侧的拐杖和肿起来的右脚,以及左手拎着的高跟鞋。
“我正要回家,我脚崴了。”
“啊?你等着,在你家见。”
“对了,你要赵子钦联系方式干什么?”
陈伊难得的迟疑了三秒,说话磕磕绊绊起来,“就是,嗯,合作,公司上的事。”
“好吧,他没有名片吗,就算不印,他当场不给电话,这也没礼貌,典型的思虑不周。”
“你说的对,一会见!”
陈伊着急挂了电话,因为有别的电话进来。
看了眼来电,她有些汗颜,“有事?”
“这么冷淡?昨晚忘了?”
陈伊咬着后槽牙,“赵子钦!”
“在呢。”
“有屁快放。”
“哦,你那玩意找到了,在我车后座坐垫缝里,一会来拿?”
陈伊没好气的道:“没空,晚上再说。”
赵子钦“噢”了一声,暧昧道:“好吧,那就……晚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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