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卿下了车,在远处警察局的大树底下避阳,调整好情绪后才缓缓走进。
“宋小姐又来了啊。”
路过的女警见到她打着招呼,宋岚卿微笑颔首。她熟练的上四楼,敲门,进了其中一个办公室。
“郑警官。”
“请坐。”
郑域招呼她坐下,和她面对面交谈。这个女人是失踪余窈的老板,在这起失踪案中,比起余窈家人,宋岚卿反而更加上心。距离余窈失踪将近一个月,她隔三差五就来警局询问消息。
“我今天来……”
“我知道,警方目前还是没有搜查到。”
宋岚卿垂眸,兀自说着:“我理解,我也明白,我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不在本地,我是来拜托你,一有消息就赶紧联系我好吗?”
郑域点头,“不过,我希望你还是能做好心理准备。”
“像她这种情况,被拐卖或者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
傅河州用身子撞门,每一次都使了最大力气,可紧闭的那扇门坚硬的像块铁。他双手奋力拍着,“蒋沁!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蒋沁!你不许碰屋里的水果刀!被我发现你死定了!”
“蒋沁!”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他在房子找着能用的工具。
蒋沁不对劲要从四天前说起,头天晚上,两人爆发了点口角之争,蒋沁一气之下,拎着帆布包在凌晨六点钟走了。
他以为蒋沁回家了,便跟着去她家,结果她没有回家,打电话也打不通,于是在门口等着。
他等了一天,被对面邻居差点当成贼报警,直到傍晚,才看见失魂落魄的蒋沁爬楼梯上来,她哭过,妆全晕了,整个人像鬼一样。
他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把他从自己屋里推出去。
傅河州以为她还在闹脾气,就没多想。
第二天,蒋沁依然没理他,在家里待了一天,也不出去玩,也不去画室。
第三天,他有些着急,给蒋沁打电话,打了很多,都被挂掉。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蒋沁接了他的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在电话里哭,一直哭,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蒋沁!你在屋里什么也不许做!”
他一边用棒球棍敲打门锁,一边大声呵斥。重复敲打的动作,很快,门锁掉在地上,他抬脚踹开门。
卧室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厚重的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他喘着粗气进去,却没看见人。
他本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散散味,又想到她不喜欢太亮,于是开了壁灯。
以前也是这样,蒋沁发病后喜欢躲在密闭空间,空旷的橱柜,衣柜,纸箱,都是她的藏身之处。
他缓缓走到衣柜前,蹲下身,缓慢滑开衣柜门,随着柜门打开的越来越大,里面团成一团的身影就越是往后躲避。
傅河州呼吸一滞,眼睛被眼前画面刺痛,客厅有摔碎的瓷器,碎瓷片上有血迹,地面也有几串连续的血珠,都干涸成黑色沾在地上。
蒋沁手臂上有划痕,头发一团乱,浑身湿润,不知道是不是淋了冷水。
傅河州艰难吞咽一下,轻轻碰到她的肩膀,本想安慰,结果成了反作用,蒋沁抬头,重重地推开他。
“滚开!不许碰我!”
“滚!”
她把柜里的衣服悉数朝着傅河州扔去,他扯下罩在头顶的衣服放到一边。
“好好,我不碰你,蒋沁,我不碰你。”他耐心地哄着。
“我是傅河州,我不会碰你。”
“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见她双手不环腿,没有其他动作,傅河州的心稍稍落地,迅速出去给她倒水,她方才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估计她躲在衣柜里很长时间,水米未进。
出去的时候,他看见地上她的手机,弯腰捡起。她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他一边倒水,一边打开她手机。在通讯录看见一条很长的备注:美女心理医师小宋。
他一直守在衣柜外,她不让开很大,他就些微敞开一掌宽的缝隙,留给她通风,以免她缺氧。门铃响了,他想站起来结果腿麻了,瘸着腿去开了门。
“怎么回事?”
他看着眼前满头汗的女人,给她倒了杯水。
“你和蒋沁是因为你的咨询室才认识的对吧,她去你那看诊。”
宋岚卿咕咚咕咚地灌水,他刚才用蒋沁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说蒋沁出事了,然后发给她一串地址,不做他想,宋岚卿立马打了车从警局赶到她家。
“她有病史?”
“嗯,她有抑郁症和很严重的心理创伤。”
“ptsd?”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傅河州双手顺着脸,放下,语气有些哽咽,“高中。”
宋岚卿皱眉,脑子里想起蒋沁说她高中的时候,叛逆,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家出走,在陌生的城市待了半年,谁也找不到。
“她受到什么伤害了?”
傅河州这会不再回答,说着其他,“你快去看看她吧,求你。”
她看了眼这个大男孩,傅河州应当与蒋沁同岁,第一次在酒吧见的时候,他意气风发,今天因为蒋沁发病再见,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毫无形象可言。
“应该的,她也是我朋友。”
“她在卧室的衣柜里,她现在情况很糟糕,不让人碰,你最好……别碰她,温柔一点,别吓到她。”
看得出来,傅河州很在意蒋沁,她点头,轻声轻脚地走进卧室。
在她即将进入的时候,他在后面补充道:“如果她对你很恶劣,也请你不要责怪她。”
宋岚卿转过去深深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她抬手在脸前扇风,房中气味难闻,只开了一盏昏黄色的壁灯,她沿路走,沿路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放到一边。
她停在衣柜敞开的缝隙前,轻轻扣门。
“蒋沁。”
“我是宋岚卿,你不出来见见我吗?”
没有回应,她继续说着,“好巧啊,今天我穿得拖鞋哎,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喜欢看我的脚对吧?”
“你说我的脚是希腊脚,我后来啊,去网上查了查,原来希腊脚就是我这种,第二根脚趾最长,是不是?”
她现在声音无比柔和,婉转动听,就像小时候会给蒋沁讲童话故事的妈妈。
“想看吗,想看的话,那我开门了哦。”
衣柜里依旧没有回应,十分安静,她轻轻扒开,一点一点地打开,见她没有强烈抗拒,才把整个柜门打开,露出最里面一团的蒋沁。
蒋沁睁着朦胧的一双眼,眼前是一个长发的人影,穿着白色裙子,和小时候的妈妈一样。
眼前渐渐清晰,人影不是妈妈,是宋岚卿。
于是,她迅速把头埋下去,现在的她蓬头垢面,很糟糕。
宋岚卿回头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傅河州,他逆光,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她猜他一定很心疼,连她看了都心疼不已。
平时那么活泼、那么光鲜亮丽的姑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天知道她高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岚卿试着也坐了进去,张开手臂,轻轻环抱着她,她那一瞬间全身僵硬,宋岚卿立刻撤回,她又浑身发抖。
“别怕,我在呢,我是宋岚卿啊。”
她发抖频率渐小,宋岚卿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慢慢揉着。
“别害怕,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你的身边,有我呢,还有傅河州,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不知道蒋沁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说着这些空话,这个时候的她,非常需要别人的陪伴。
见她慢慢接受了触碰后,宋岚卿这才抚上另一只手,轻怕她后背。
“我们出来好不好?”
“喝点水,吃点东西。”
她在自己怀中小幅度点点头,宋岚卿扶着她缓慢起身,把人弄到床上。
“人昏睡过去了,有些低烧,家里有退烧药吗?”
傅河州站起身,“有,我之前给她买过。”
“她身上应该还有一些细小伤口,这情况,她估计不愿意去医院,去了会加剧她的心理反应状况,一会我给她看看。”
“多谢。”
宋岚卿本想去沙发上坐会,却看见地上一串干涸的血迹,叹口气,去卫生间找了拖把清理。
电话响起,是赵归璨,拿到手机她才发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
“你还没回来吗?”
“我现在有点急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傅河州拿着药经过她,向她投去乞求的目光。
“我今晚先不回来了。”
傅河州做着口型无声说着:谢谢。
“那你睡哪儿?”
“别担心,我在朋友家,她生病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叹息,他开口几次又打住,想说不敢说。
宋岚卿笑了,“一个女生,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人照顾。”
“好。”他语气明显欣喜许多。
挂断电话,傅河州也正从房里出来。
“医药箱我放在床头柜上了,麻烦你了。”
“没事。”她顿了顿,继续问道:“她高中发生什么了?”
傅河州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这事你别问了。”
“我想有一点你可能搞错了,我不仅是她朋友,我还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有证,有专业证书,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这是在就医,你最好不要感情用事,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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