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卿最近总觉得有人跟踪她。
她去A大上课的路上,走在学校里,也总能感到身后有个人,后脑勺会不自觉发痒,就像有人在对她虎视眈眈。
回头看的时候,路上都是大学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宋岚卿捏了把后脖颈,然后快步走了。
下课后,她出去A大,正在路边等车,熟悉的低调又奢华的车停在她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归璨下车迎上她,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没多久。”
“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啊?”
赵归璨握着空拳抵在唇边,眼神闪躲,宋岚卿更加确定最近一直跟着她的就是赵归璨。
“不是,我刚来。”
宋岚卿显然不信,半个月没见,他剪短了头发,衬衫的袖子被他随意挽起,他现在的做派是越来越老练了。
“找个地方聊聊吧。”
赵归璨点头,带她去了餐厅。
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好好梳理梳理。
在他们走后,后面随即跟上一辆黑色面包车,像是潜伏已久。
餐厅放着抒情的音乐,宋岚卿整个人放松下来,搅着面前的一杯沙冰。
赵归璨先开口了,“余窈应该下葬了吧?”
“嗯。”
“节哀。”
“其实到现在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在她失踪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余窈八成是回不来了。”
宋岚卿说着低头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美。
“当时我要是找的快一些,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
她把嘴巴抿成一条线,然后松开,“这与你无关,知道吗,责任不是这么往身上揽的,赵归璨,自始至终,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赵归璨听她说着这话,想起五年前,也有一幅类似现在这样的场景。
那会也是燥热的夏天,宋岚卿那个时候还是会穿短袖和吊带,露出手臂。
他高中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刚上高一,母亲就开始变了样,有时候白天正常,夜晚发疯,有时候情况颠倒过来。
最开始出现这种反常,小区底下天天晒太阳的老奶奶给他支招,让他给母亲看看“病”,可能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老奶奶十分热情,还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了一个布满皱纹却画着无比艳俗妆容的神婆,她的那间黑黢黢的屋子也跟她人一样,诡异又恐怖。
结果,他当时把攒的钱全搭在里面,一点效果也没有,直到他再去找那个神婆时,在门后看见她用的小把戏,才知道这都是骗人的,他的钱也被坑了。
在那之后,母亲又好过一段时间,这让他一度以为,假假真真也说不定,只要母亲正常就好。
他没有父亲,他打小就知道,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往往都早熟,而且懂事,也异常会看人眼色。
有时他对母亲感到抱歉,如果她不生他,是不是对她会更好,会少很多流言蜚语。
母亲长年累月,郁积成疾,他对此也感到抱歉。
那天,同班同学拿他家里情况说事,这是少年最后的底线,于是乎,两人打在一起。
宋岚卿充当了他的姐姐,把人领回家,还给他煮了泡面。
“为什么要做打架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少年吃面的速度降下来,怔怔看她一眼,眼里充满了愧疚。
“他说我妈。”
宋岚卿其实猜到了原因,“我理解,但是,打架不是什么好行为,少年人易冲动,冲动易犯错,知道吗?”
他很会道歉,“我错了。”
“不,徐归璨,自始至终,你都不应该说抱歉。”
“我只是单纯在说打架这个行为不对,但我没有说你动机错了,明白吗?”
赵归璨低头轻笑,思绪回到当下。
“你告诉我不要自责,可是你呢?”
宋岚卿搅着沙冰的手放下,静静听他说着。
“余窈的事情会永远扎根在你心上,会变成一根新的刺,就像以前一样。”
“我能感觉到,你在介怀我妈的死。”
随着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宋岚卿眼神逐渐失焦,嘴巴紧抿。
“你知道就好。”
“当初你走了之后,我休学了,为了给我妈办葬礼,现实不给我留一点喘息的机会,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你已经很久很久不出现,电话号码也打不通了。”
宋岚卿不忍再听,双手顺了把脸。
“这一次不要逃避好不好?”
“我没有。”她又矢口否认,其实相反。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把后来发生了什么告诉你,不然我们之间永远有越不过去的五年。”
赵归璨眼中深情款款,可在宋岚卿看来却觉得讽刺,不敢直视。
“后来,我生父找到了我,然后我就回了赵家,改了赵姓,我被送去国外。”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国外那些医生每天像做研究一样研究他大脑的事情不用告诉她。
“我在国外学习了几年,回国后,我进了东晟,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站稳脚跟。”
也是在那之后,他终于不用再受生父赵鹿鸣的管制了。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有能力有时间去找你,我主动接洽了陈氏企业,我曾经听你说起过陈伊,我在饭局上跟她说我想看心理医生,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赵归璨说完了,五年的时光,其实发生的重要事情也不算多,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等待的五年,痛苦的五年,就这么轻易被他说出来了。
宋岚卿突然之间有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几度张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当初我不告而别,对不起。”
对不起,不止对此,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对不起。
说好这次不逃避,可宋岚卿还是又一次逃避了,原谅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就告诉赵归璨。
赵归璨突然地笑了,两眼放光,“这算是和好了吗?”
宋岚卿抬眸看他一眼,迅速慌乱移开,点着头。
远处有两个男人借着绿植的掩护,对着他们那桌偷拍。
吃完饭后,赵归璨在车上问:“还是回陈伊那吗?”
宋岚卿扣好安全带,把头发从后面拨到前面,“今天还是先去她那吧。”
赵归璨有一瞬的沉默,表情不太乐意。
宋岚卿看得忍俊不禁,“我以后不会再不告而别,所以,你就让我从这件事上开始纠正吧。”
陈伊住的是她爸给她买的独栋别墅,宋岚卿住在这里的半个月,早和门卫刷了脸熟,让他们把车开了进去。
车子停在门外,宋岚卿和他告别后去敲门,赵归璨坐在车上等她进屋。
他看见二楼左侧房间亮着一盏灯,一楼全黑,他拔下车钥匙,走到她身边。
“她不在家吗?”
“她最近因为说要陪我,每天都回来挺早的。”
“给她打个电话?”
宋岚卿后退两步,踮脚看见二楼的灯光,“没事,可能睡着了,有备用钥匙。”
只见她麻溜地走到房屋侧边的窗户,在窗框内侧摸出钥匙。
她开门,走到里面转身面对他,面上还有一丝隐约的不舍,“你早点回吧。”
赵归璨笑眼点头,收回目光时瞥见她身后一双熟悉的马丁靴,皱了皱眉头。
“等等,你确定这屋子里只有你和陈伊两个人?”
宋岚卿一脸懵,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见身后一双男人的鞋子。
“我给陈伊打个电话看看。”
拨出电话后,二楼发出“咚”的一声,宋岚卿和赵归璨齐齐抬头看着天花板,然后从楼梯上慌忙跑下衣衫不整的陈伊。
宋岚卿惊讶的张大嘴巴,侧着身子挡着赵归璨,他也很听话地垂下眼眸,偏头不看。
“你回来了!”陈伊惊吓地叫着。
在陈伊身后,还有一个拖长音的男人说着话。
“我不是跟你说了宋岚卿知道了吗,有什么好遮掩的……”
赵子钦穿着陈伊大红色的居家开衫,胸膛一片空白,胸肌被他练得恰到好处,他清楚地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赵归璨耳朵动了动,还是没敢抬眼看,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此时的画面有多过分,当下他就站在后面,替宋岚卿挡住了眼睛,两个人都不许多看别人一眼。
陈伊感到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今天让赵子钦上车就是一个世纪错误的决定。
果不其然,他厚脸皮跟她回了家,在她开门的时候从后面抱住她,吻住,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后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可控了。
过了半小时,陈伊和赵子钦衣冠齐整地下楼,四人坐在沙发上。
宋岚卿有些懵,虽然她在那天打电话被赵子钦接到时,她就发现了他和陈伊的关系。
但成年人嘛,她也不会当着陈伊的面说破,陈伊自己也不会主动说起,就心照不宣了。
陈伊很是懊悔,事情被搬到了明面,她睡的人好巧不巧偏偏是赵归璨的堂兄。
赵子钦一脸得意,被发现了正好,最好陈伊能赶紧给他正名。
赵归璨在这四人当中是最淡然的那个。
一时之间,他们中没有一人说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宋岚卿想了想,打破僵局,“吃点水果吗?”
陈伊立马热情地笑着点头,“好啊好啊,我帮你切水果。”
她刚站起身,被赵子钦一把拉下去坐着,“宝贝,陪我嘛。”
宋岚卿没眼看他俩的腻歪,僵硬着扭头,赵归璨低头笑着,也起身跟着过去了,转身前,还留给陈伊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宣誓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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