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璨目送着宋岚卿进入小区，看见她走进B栋，他微微眯起眼睛，近视的人一般这么做似乎都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宋岚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视野，遥遥看见十六楼的灯光亮起，他又在小区门口站了半晌。

当他终于引来保安的注意之时，他才舍得移动脚步，上了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

坐在驾驶座上，他抬手缓缓解开黑色衬衣领口上的第一颗扣子，解开后，那只手向下移动停在胸口之间。

刚刚在饭店，那是宋岚卿额头撞到的地方，差一点，就被她发现了。

想到什么，他在黑暗中低头一笑，然后拨了个电话。

“忙吗？”

赵子钦正在酒吧，一看是赵归璨来电，当下就跑进男厕。

“咳，你说呢？”

左手是美酒，右手是美人，他能不忙吗。

“帮我看看静安小区B栋十六楼上下浮动一个楼层之间，有没有人愿意卖房的。”

赵子钦听他这么说，内心一个想法正浮出水面，正色问道：“你找着人了？”

“嗯。”

赵子钦在电话那头爆出惊呼声。

“不容易啊，我们璨璨！”

赵归璨神色温和，对他说的不容置否。

“快五年了吧？你刚回赵家跟疯了似的要找她，结果被大伯父也当成精神病处理！”

他说完才察觉话语中似有不妥。

“不是，不是精神病，我的意思是，璨璨真不容易。”

“嗯，我知道。”赵归璨坐在车里，看着远方的建筑，还有十六层的黄色灯光，语气淡然。

“放心，作为你堂哥，我一定给你找出来这座房子，没有也得有。”

赵子钦信誓旦旦的说着，他和赵归璨是堂兄弟，虽然只相处五年，但却比赵家其他虚伪的兄弟姐妹情都要来的真，可能是因为赵归璨身上就有一种让人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的魔力。

赵归璨笑着点头，也不管打着电话赵子钦不会看见。

细数下来，是五年零三个月又二十八天。

“你怎么不说话了？都不说声谢谢的？”

“不是。”

赵子钦摸出一根烟点燃，漫不经心问着，“那是什么？”

“我不敢见她。”

赵子钦听的没由来的感到阵阵心酸，明明他已经说的很平淡了，就好像那五年是别人的五年，不是他赵归璨一个人捱过来的。

他的亲生母亲在五年前精神病爆发，严重到不认赵归璨，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人，若说她好，作为未婚的单亲母亲，一个人养大赵归璨的确不易。

但她精神紊乱后，却也能对赵归璨下狠手，冲他发泄自己的所有情绪，赵家接回赵归璨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掐的青青紫紫的伤痕，烫伤，还有刀疤伤。

“不敢见，那你还敢住她附近？”

赵归璨用拇指掐着食指指腹，一掐就是往死了按，掐出一道又一道印记。

“老实说，我今天跟了她一天。”

“璨璨。”

“怎么了？”

“你现在是多金又帅气的小鲜肉，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见她，答应我，不要当个痴汉好吗？”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轻笑，他吐出一个烟圈，感叹着赵归璨长的还行也就算了，连声音也勾人，他在手机里听了都觉得心动，幸亏他不是个女人。

不然按照赵归璨的性子，怎么可能多看一眼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我需要你帮我。”

“说吧，怎么帮。”

赵归璨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轻声道：“我要去她的心理咨询师看诊。”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但我现在不敢见她，我还没整理好自己。”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赵子钦叹口气说：“我答应，但你想过没有，我不能永远代替你去见她。”

他以为赵归璨不敢见她是因为自卑，他耐心和他说着，“璨，你现在姓赵，不姓徐。”

言外之意，他不需要再这样放低自己的姿态了。

……

宋岚卿洗完澡出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牛奶，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养的一只流浪猫慢慢走到她身边趴下。

她把手放上去撸了几下，放空自己。

拿起手机才看见周廷川的两个未接来电和他发的消息。

周廷川：安全到家了吗？

宋岚卿头疼的按着太阳穴，周廷川有时候也认真负责过了头，她今天的反叛情绪表达的已经够明显了，他还能若无其事的来找她。

秃头少女：到了。

发完她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抱着猫进了卧室。

第二天，她被对面人家发出的巨大声响吵醒，她在床上恼火的双腿弹来弹去，吓的床上的流浪猫跳到床下。

披了件外套，她光着脚就去开门，想看看对面到底在做什么，扰人清梦。

当她打开的时候，对上一大片阴影，是两个帮工的男人在抬冰箱。

“让一让！”

宋岚卿往角落挪去，对面走出来一对年轻夫妻。

其中的女人说：“抱歉啊，我们在搬家，把你吵醒了对不起啊！”

宋岚卿微怔一瞬，对面这对年轻的小夫妻才搬过来没几个月，又要搬。

她拢了拢外套，“没事，你们……今天就搬走吗？”

女人笑着点头，“是啊，这一次我们搬的急，主要是那个买家要的急，宁愿多出钱也要我们尽快搬走。”

“还有这种人？”

宋岚卿光脚倚在墙上，现在彻底清醒，起床气本来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对面笑着和你说话，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干脆和那个女人聊天。

“有钱人的独特嗜好吧，谁跟钱过不去呢，反正我们又不亏。”

宋岚卿非常赞同地点头，又喃喃着：“为什么不找我买房子呢？”

为什么她不能被这种馅饼砸到，可惜了。

女人爆笑出声，“说不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如此，你还得继续在这里住着。”

宋岚卿摆摆头，自嘲一笑，回应着她的话茬。

“是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对吧？”

女人笑笑，又说：“对了。”

她转身进屋，不多时，拿出一个盆栽递给宋岚卿。

“这是栀子，我担心搬家给它弄坏了，干脆送给你，让它在这里扎根。”

宋岚卿双手捧着，盯着手中的绿意，隐隐约约还有绿色的像子弹一样的花苞。

“留个纪念，它跟着我们来这里的，虽然这几个月跟你见面次数不多，但跟你挺聊的来的，给你养吧。”

宋岚卿揉了把散乱的头发，笑着接过来，“成，我替你养着。”

她还没来得及把栀子花放进屋里，十六楼的电梯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寸头男人，个高，眼神凶狠，宋岚卿刚和他眼神对上，就习惯性的换上扑克脸。

对面的女人向他迎上去，“来了，还有一些大件家具正在搬，其他的都收拾好了。”

赵子钦眼睛似有若无的在宋岚卿身上停顿，听见女人的话嗯了一声。

宋岚卿直起身子，抱着栀子转身进屋，身后还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咔嚓声。

赵子钦在她转身之际，偷偷拿手机拍下她的侧脸照。

当他和这家交接完毕，拿着钥匙出小区的时候，赵归璨开着车正在等他。

上车后，他玩味说：“我可能看见她了。”

赵归璨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眨着眼睛问：“嗯？”

“我还拍下照片了。”

赵子钦说着把手机相册打开递给他，赵归璨慢慢抬手接过，手机显示的那张照片，宋岚卿穿着丝绸做的短款睡衣，一双修长洁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没有穿鞋，头发也很乱，照片中只能看见一个完美的侧脸。

赵归璨静静地看着，直到手机黑屏，屏幕中映出自己的脸，才叫赵子钦重新解锁。

赵子钦憋着笑意给他解锁，还特地到设置里面把息屏时间调整的更长一些，只见赵归璨麻利地点击原图发送，发给他自己后，然后删除照片，不仅如此，还去删除相册中再删一遍。

删的无比干净，赵子钦有些无语，又有些伤心。

“手机送你？”

赵归璨把手机还他，用着自己的手机点开照片，然后两根手指放大照片，整个屏幕都是宋岚卿的侧脸，他好像没有听清赵子钦的话。

只是痴痴的笑着，随意嗯了一声。

赵子钦摇摇头，感叹着他没救了。

宋岚卿抱着那盆栀子回了屋，放在客厅里，觉得没什么阳光，想了想，还是放到了窗台。

流浪猫慢悠悠走到她脚边喵喵的叫着，她蹲下来撸了一把。

手机响了，一看微信，果不其然还有周廷川的未读信息，难得的是他昨晚居然没有唠叨她为什么到家不回消息，只是说了句晚安。

再往下翻，看见了陈伊的消息。

陈伊：导师孙女的满月酒一起去？明天上午九点，你把时间腾出来吧。

宋岚卿看见这条消息楞了一会。

秃头少女：我把礼金转你，你代我给导师吧。

刚打完这些字，觉得不妥，又全部删掉，这个导师叫陈兴华，社工行业的大人物，当年对她青睐有加，在她还未毕业的时候，就带着她跟进了不少个案。

只是五年前那件事，让她多多少少没有颜面再去见陈导。

快五年没见，陈导连孙女都有了，而她一如既往的还是单身。

秃头少女：好。

她还是决定跟陈伊去看一眼，陈导对她有天大的恩情，只是她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突然，手机进来消息。

归：宋医师。

归：早。

宋岚卿撇撇嘴，皱眉看着聊天页面，对了，就是这件事。

秃头少女：早，如果你要看诊，建议后天再来，明天我没时间，当然，你要是选择更后面的时间也行，不过个人不提倡，有事就及时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