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医院后,赵归璨正在做阑尾割除手术,陈伊给赵子钦打过电话。
宋岚卿在手术室外等候,出来的急,她还穿着家居服,手臂露出,陈伊坐在她身边,看见她手上疤痕。
“我这还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这道疤,原来这么深。”
宋岚卿抚摸着这道长长的小肉条,低头轻笑。
“你估计也不知道,这道疤是为了赵归璨才有的。”
陈伊眼中诧异,从前她确实只说是不小心磕磕绊绊弄到。
她尝试着问:“因为……他妈妈吗?”
“嗯,那天她拿水果刀了。”
陈伊张着嘴巴,眼中带有怜悯和疼惜,宋岚卿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讲述机器。
“她是把刀尖捅进去几公分然后顺势向下划的,其实挺疼的,我当时看着地上流的血我也很害怕,要是我那会死那儿了怎么办。”
陈伊光是听她描述就觉得心惊肉跳,“那会你很辛苦吧。”
宋岚卿摇摇头,“可我要是不挡这么一下子,那会赵归璨可能就没命了,等徐阿姨清醒后发现她杀了亲儿子,我不敢想。”
陈伊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心里也同情起赵归璨来。
一旦接受了赵归璨是东晟太子爷这个身份后,就很容易忘记他曾经的遭遇。
其实他也是很苦的人,和宋岚卿一样。
赵子钦提着两包衣物和一袋早餐向她们走来,“怎么样了?”
陈伊看他一眼,“进去半小时了,问题应该不大。”
“吃点东西吧。”
陈伊接过早餐,和宋岚卿在走廊里吃起来。
吃到一半,宋岚卿问着:“不用告诉他爸爸吗?”
赵子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伊,想着应该怎样和她们说赵归璨和赵鹿鸣关系不好这件事,又觉得赵归璨不喜欢被人说私事。
“甭担心,这就是个小手术。”然后他小声嘀咕,“要是璨璨一觉醒来看见大伯父估计会气得再次晕倒。”
“你嘟囔什么呢?”陈伊皱眉。
“没!”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赵归璨被推出来,安置在豪华单人病房,宋岚卿没来得及感叹有钱人的好处,因为她的注意全在赵归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上。
先前着急他的身体,一时间忽略了他戴着眼镜。
宋岚卿轻轻替他拿掉眼镜,鼻梁骨两侧留下浅浅的痕迹。
赵子钦状若无意地说道:“他怎么又戴眼镜了?”
“之前他为了见你,说是要尽可能保持五年前你见的那样,就把眼镜摘了,一直戴隐形,他眼睛被磨的经常晚上摘的时候都红了。”
后面那句是他胡诌,只是他看见宋岚卿听见前面那句话后很动容的样子,就替赵归璨卖了一波惨,效果倒是不错。
宋岚卿深吸一口气,目光从赵归璨脸上移开。
“他什么时候开始近视的?”
“应该是在国外那几年吧,他一回来就戴了。”
赵子钦看见她手臂那道可怖的疤痕,神态平常,握拳轻咳一声,把一包衣物递给陈伊。
“你要的衣服,多带了一套。”
陈伊眼露惊喜,不用她提,他就很有眼力见地带两套衣服来。
“岚岚,先穿我的衣服行吗?”
宋岚卿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她的薄款西装外套穿上。
陈伊用着赵子钦带来的化妆包在明亮的地方化好妆。
“那我先去上班了。”
“我送你!”赵子钦非常积极。
陈伊暗中扬着拳头,“你待这里,哪也不许去!”
宋岚卿笑了笑,“没事的,我在医院,公共场所,挺安全的。”
他们离开后,病房又恢复了平静,床上打着点滴的人正安静睡着,宋岚卿静静地看他,手里摩挲着他的眼镜。
不是没有触动,而是她此刻心软的一塌糊涂。
最近和赵归璨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有几天他甚至睡在公司,他这段日子好像很忙,和刚见面他休假时候的闲暇不同。
一旦习惯最初时常见面后,越到后来见面次数越少,她就会觉得不适应。
可能是她太闲,以至于生活丢失了重心,也有可能是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赵归璨抱有越来越大的期望,所以一丁点不合自己心意就会失落。
不是赵归璨的原因,是她自己的原因。他明明已经尽他最大努力来迁就自己了。
宋岚卿长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假寐,等他醒。她还没等到赵归璨术后睁眼,等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门上透明玻璃那部分,有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宋岚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然后那双眼睛眯起,一只手在旁边宛若雨刷器一般招着手。
宋岚卿推门出去,带着蒋沁到走廊外坐着。
“我刚刚经过的时候就看见有个背影像你,还真是你。”
“你怎么来了。”
蒋沁把手里开的处方药冲她扬了扬,“我来找心理医生拿药的。”
“你有心理医生那你还找我?”
“别生气啊,我是因为你好看才找你的。”
宋岚卿无奈撇撇嘴,“行,我信了你的话,那你按照医嘱按时吃药,都会好起来的。”
蒋沁皱起一张脸,“你别说这些酸不拉几的话,我有点反胃。”
不等宋岚卿张口,她立马转换话题,“里面睡着谁啊?你朋友?男的女的啊?”
宋岚卿面色略微不自然,移开视线,“老朋友。”
“男朋友!”
“不是,欸你小点声不行?”
蒋沁揉着被她不自禁捏紧的胳膊,“行行行,不是就不是。”
她站起身在门外瞄了眼里面躺着的人,“你眼光可以啊。”
宋岚卿顿感无力,“说了不是。”
蒋沁显然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你要在这陪他一整天?”
“等他醒了再说。”
“哦,那晚上我打包外卖过来和你一起吃。”
蒋沁看见她的讶异,自顾自说道:“我喜欢两个人吃饭。”
宋岚卿答应了她,不多时,蒋沁也离开,术后一个多小时,赵归璨悠悠转醒。
“你醒了。”
赵归璨眼中一瞬的迷茫,柔顺地发丝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宋岚卿又是心中一软。
“我……”
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在楼道晕了一晚上,早上我才发现,医生刚给你做完阑尾炎手术。”
赵归璨还发着烧,正吊着水,眼睛都红通通的,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宋岚卿噗嗤一笑。
她坐到他身边,低头略微沉下身子,背后的长发向下滑落,垂落到赵归璨的手背,那块皮肤一瞬间酥酥麻麻,他的心也是。
宋岚卿垂眸,看见下方赵归璨动着手指虚虚缠绕着她的头发,浓黑的头发与他洁白的手指交缠,宋岚卿没由来看得屏住呼吸。
她缓缓抬眸直视着赵归璨,头一次,赵归璨在她热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舔着干裂发白的唇,吞咽一下,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昨晚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宋岚卿看着他这副自责的样子,莞尔一笑,“我们都太为对方着想了不是吗。”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你自己,不要再出现昨晚的情况。”
“那你呢,昨晚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宋岚卿两眼看他,然后坐直,“我有跟你说,你没有回我,大约在忙吧。”
“什么时候,我没有看见。”他皱眉问着。
“傍晚开始下大雨的时候。”
宋岚卿见他还是皱眉不解,干脆打开手机,把聊天记录翻给他看。
赵归璨看见后,眉头紧蹙,嘴里喃喃着:“对——”
他的话被宋岚卿打断,“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生气,而且昨晚你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忙着工作,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赵归璨凝神想着一些事,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昨晚除了宁宁就还是宁宁,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就是宁宁打开他的手机,删除了消息。
见他嘴巴干裂,宋岚卿倒一杯水递给他。
陪着他待到傍晚,在她追剧的时候,接到蒋沁的电话。
“谁啊?”
“你应该没见过,一个朋友,她要打包饭菜和我一起吃,现在叫我去餐厅帮帮她。”
“我陪你。”
宋岚卿把他按下,“你觉得现在你能行?你才刚开完刀,餐厅不远,这会外面也挺热闹,没事的。”
赵归璨还是感到不安,“那你快些,早去早回。”
宋岚卿披上外套,回头对他笑着点头,门被关上,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眼前。
餐厅确实不远,就在医院一条街上,等她出去后,天空飘着细雨,而她没有伞。
她加快步伐,却又感到右脚腕的伤跟不上步子,没快走几步就放弃。
她闻到了空气中的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每次雨后,空气都要清新许多,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冲刷掉之前蒸腾的暑气,使人暂时能缓一口气。
街边汽车数量较少,街道逐渐显得空旷,路边行人也纷纷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转身进入大楼里。
蒋沁出来站在门口,左等右等没等到她,又打一个电话。
宋岚卿隔着百来米看见了她,拿出电话接通。
“你这就——”
一双手从后面用棉布条捂住她的口鼻向后拖拽,手机掉落在地上。
蒋沁凭着第一直觉,看向右手边,看见一个女人被人向后拖去,只剩一双踢打着的腿,然后腿也消失不见。
她凭本能丢下外卖,大步冲过去,到了那个路灯照不到的拐角处,眼前一团黑影。
“宋——”
从后面跟上一人,用木棍打向她的后脖颈,人瞬间晕了过去。
一场雨下起,这里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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