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宋岚卿昏昏沉沉着转醒，车已经停了，车内弥漫着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男人的臭脚丫子的味，有汗臭味，还有机油味。
车内一片安静，宋岚卿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在，用脚瞪着前面的座位，没有反应，他们应该都出去了。
她支起来身体，用胳膊肘捅着蒋沁，不一会，蒋沁嘶了一声。
“你轻点，疼着呢。”
宋岚卿稍微舒了口气，“你动动看，你能摸到我手腕吗？”
蒋沁艰难扭动，这应该是一辆面包车，后座被他们拆去一排，她们被捆着扔在一起，地方狭小，蒋沁只能刚好摸到她。
“不行，我两只手相合贴在一起，手指使不上劲，你呢。”
“我的也是。”语气中带有一丝绝望。
蒋沁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办，要和美女死在一起了。”
“谁要死了，我们都不会的。”
“你没听到吗，他们要把你带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你不会真这么天真不知道老男人要干什么吧？”
“我知道。”宋岚卿哽咽一下，声线低沉。
“所以啊，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其实一早我就应该死掉的。”蒋沁似乎陷入了情绪中的低谷，自言自语起来。
“蒋沁，我会带你走的，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宋岚卿背部贴紧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担心这会激起蒋沁严重的PTSD反应，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情况，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车门被人打开，宋岚卿和蒋沁一动不动。
面前来的是个女人，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下一秒，她嫌恶地对着她们吐了口痰。
“嘶。”东哥没眼看，“文明。”
“你跟老娘讲文明？”中年女人白了一眼，东哥扬起下巴，捏着她的手腕，推搡着她向后猛地倒退两步。
“您差不多得了，自己家院墙着火，惹了老板不痛快，现在正给你机会补救呢，您可得感天谢地了！”
中年女人揉着手腕，听着东哥的阴阳怪气，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宋岚卿，气不过，扑上去掐着她的腰间的肉。
“哼，要不是她，我现在早就拿钱了，她把我应得的搅和没了，她必须赔给我。”
东哥鼻间不屑地轻嗤，“上车，还有几公里就到了。”
车门被人重重关上，前面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来两个人，宋岚卿压下心中震惊。
几乎是在中年女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辨认出是谁了，这副尖细的嗓子，这种抑扬顿挫恨不得天下人都欠了她的语气，是余窈的继母。
……
陈伊和赵子钦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监控显示的画面。
蒋沁确实来过，打包好饭菜后，她出去站在门外，给人打了电话，应该是给宋岚卿打的。
然后下一秒，她看向右边，扔下了手中的饭菜，跑远了，监控辐射范围不大，最后只能看见蒋沁消失在前段没有灯光的阴暗拐角处。
那也是她捡到宋岚卿手机的地方。
陈伊站起来，跑着出来，赵子钦对老板点头致意也追上去。
她又来到那个拐角处，这里有一家拆了一半的老旧店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太过利于有心人的藏匿。
距离宋岚卿和蒋沁消失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她现在非常确定，宋岚卿被人带走了。
“报警。”
赵子钦还很镇定，“陈伊，你只要想随时都可以报警，可是成年人只有失踪四十八小时后才能立案。”
“有了，给郑域打电话。”
“谁？”
“岚岚之前找余窈时候联系的一个警官。”
赵子钦想了想，带着陈伊没有回医院病房，现在赵归璨刚做完手术，他压根不能做什么，他们坐在医院楼下花坛上。
“我解不开她手机。”
“你等等。”
说着，赵子钦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那人发过来郑域的私人电话号码。
陈伊一着急做不得思考，这会竟然还要赵子钦帮忙，她拨了那串号码。
“哪位？”
“郑警官，我是宋岚卿的朋友，我叫陈伊，她失踪了。”
郑域回头看了眼局里戴着手铐的一群人，沉声问：“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小时前。”陈伊说完，那边一阵停顿。
她立马解释道：“但是她昨晚就说有人在跟踪她了。”
“我建议你先排查一下她经常会去的地方。”
“不是！你怎么不懂呢，我是确定她失踪了才给你打电话的，时间就是生命啊！万一这一小时发生什么了？你能负责吗？”
赵子钦从她手里抢过电话，按住她，“郑警官，她情绪不太稳定，说了什么还请担待，是这样的，我们刚才看了宋岚卿去的最后一个地方的监控，确实能肯定有人把她带走了，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应该把她的朋友，一个叫蒋沁的也带走了。”
“好的，你稍等一会。”
郑域放下手机，走进去，问着穿着警服的一个中年男子，“刘局，这次行动确定没有抓捕遗漏的吗？”
刘局一听感觉不对，“这次我们一举端了他们在A市近郊远郊所有的拐卖据点，我打包票，犯人都在这了。”
“好的。”
“出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
郑域出去后，继续这通电话。
“喂，宋岚卿应当不存在被人拐卖的嫌疑，至少今天她不可能会被拐卖，有没有可能是仇家作案？你们往这方面想想。”
赵子钦看了眼颓丧坐着捂脸的陈伊，知道找郑域也于事无补。
“好的。”
“有问题再联系，实在不行，明天再来报案。”
陈伊看着他挂掉电话，“没用是吗？”
赵子钦点点头，“你是她朋友，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无意中得罪了谁？”
“事无巨细，你从今年年初想到现在，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
陈伊烦闷地摇着头，赵子钦还在说着，“一丁点的摩擦，或者刚认识的人然后转头就忘了的。”
良久，陈伊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啊！”
“或许有那么一个……”
陈伊满脸疑惑，犹豫着说出口，不可置信地说出一个人，“余窈的继母。”
当他们收拾好情绪平静地进病房时，床上却没有人。
赵子钦抓着一个路过的小护士，“这房里的病人呢？”
“他去找主治医师了。”
陈伊浑身都很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她摊在沙发上，宋岚卿失踪这事，她有点不太敢告诉宋芝华。
从宋芝华对宋岚卿的掌控就能看出来，她很在乎这个女儿，把她捆在自己身边，像是一只豢养的金丝雀，生活在高高的象牙塔里。
当初见宋岚卿第一面，她就觉得这姑娘单纯，跟她从前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完全不同。
上大学后，她就不自觉地充当了妈妈角色，在大学继续把她护着，不让自己那些渣男朋友接近她，去酒吧也不许她喝酒，饭桌上有她的朋友也不许宋岚卿喝酒。
握着手里她的手机，她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地垂下。
“璨璨！”
赵归璨听完医嘱后转过身，“怎么样。”
赵子钦和他出来，“捡到了她的手机，她和她原本要去见的朋友都不见了。”
他看不出来赵归璨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许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半点神采。
“还有，陈伊说，她可能和余窈继母有仇，你知道是谁吗？”
赵归璨微微点头，宽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脸色苍白，表情麻木，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但看起来又镇静的不得了，和陈伊的反应截然相反。
走出去一段距离，赵子钦听见这个向来很有主意的堂弟说着。
“我明早出院。”
“你的伤怎么办？虽然这是个微创手术，但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我心里有数。”
赵子钦拗不过他，他决定的事情谁劝都没有回头的可能。
深夜，这辆面包车经过大桥，去向另一座孤岛，孤岛上有座私人别墅。
余窈继母目光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对宋岚卿的愤恨更上一层楼，也怨余窈那个没有福气的臭丫头。
车速渐渐减缓，最后停下，宋岚卿吊着一颗心，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听见了不远处大门吱呀的开门声，有人来了。
宋岚卿把蒋沁挡在身后，东哥看见她的动作，心中讥笑，这个蠢女人竟做无用的事。
“李老板！”余窈继母捏着嗓音激动又热情。
李老板穿着睡袍挺着肚子慢悠悠走到车前，“哟，两个。”
东哥笑道：“李老板，绑这个女人顺带不小心多绑了一个，您看，是买一送一，还是……”
“行了，小东，我不贪你这点便宜。”
东哥笑了，“多谢李老板。”
听着他们的对话，宋岚卿如坠冰窟，她怎么也没法想象，如果余窈还在的话，她继母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把她当做货物，卖给李老板。
而他们还口口声声说着，是让她去享福去的，多么讽刺。
“李老板那之前那件事……”
“小余啊没福气，你现在给了我一个比小余还好的货色，以前的不愉快我可以当做不存在。”
“谢谢老板！”
李老板朝着身后的人招手，那人上前分别递给东哥和余窈继母两人一张支票，又上前两人，弯腰伸手进车里，把车上两个人拎下来。
动作就像提一件死物，毫无尊严可言。
宋岚卿一直咬着下嘴唇，憋住不发出任何声音，而她却没注意到蒋沁发抖越来越严重的身体。
李老板注意到蒋沁，凑近捏紧她的下巴，左右翻看，喉咙里发出可笑的咕噜声。
“瞧瞧，这不是老熟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