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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程思尓对江念雪的出现是厌恶加无奈，那么周沐玖则是恐惧。

一直以来，周沐玖对江念雪的迷恋，关心和依赖中，都夹杂着恐惧。

那是他们之间共有的一个秘密，即使江念雪没提过，但周沐玖确信她没有忘。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有时候为了减少那种秘密带来的痛苦，周沐玖很想和江念雪聊聊，但她不愿意，不是不愿意聊过去，而是不愿意和他聊任何事，江念雪主张及时行乐，讨厌交谈和深度了解。

还有一份恐惧是后知后觉的，在周沐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她，无论江念雪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只能无条件照办，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恐惧接近她，又恐惧无法拒绝她，周沐玖时常被这种痛苦矛盾的情绪拉扯，折磨他的情绪和身体，唯一带来的好处是，让他的画作更加流畅。

江念雪是他创作的缪斯，即使是痛苦的。

此刻，她虽然挽着程思尔，但目标全都放在周沐玖身上，她直截了当的对程思尔说：“我能借用一下周哥哥吗？我好久没见他了。”

“那你应该问他。”程思尔抽出自己的手，克制着眉间的不耐，“看他愿不愿意。”

“姐姐真讨厌，你们现在都结婚了，周哥哥自然是你的所有物，我当然得问下你的想法。”江念雪嗔怪着拍了下程思尔的胳膊，像极了被宠坏的妹妹对着姐姐撒娇。

周围的人可能只会被俩姐妹如花的相貌吸引，但很快就对这种家人之间的对话失去兴趣，因为这种场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只有路以安还在关注这边，他觉得这女子讲话动作都充满了矫揉做作，展现了一种柔弱的攻击性，特别是她把程思尔的丈夫带离思尓身边时，路以安的眉头皱得更深。

杨诗雨催促着他和别人打招呼，之后小声在他耳边道：“我想起来了，那个漂亮女生，就是我在回国飞机上遇到的那个。”

“是吗？”那女子已经离开大厅，而程思尔也像没事人似的已经和别人寒暄，路以安几乎想上前问她那是谁。

“是真的很漂亮吧，让人无法不瞩目的那种美貌。”杨诗雨却误会路以安的在意，“她好像是程小姐的妹妹，你要是想认识，我们可以请她牵个线——”

“我没那个兴趣啊，姐。”路以安无奈地说，“你连我喜欢什么类型都不知道，别乱搭线。”

“别说类型了，我连你喜欢的性别都快拿不准了。”杨诗雨喝了一口香槟，妥协似的问，“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类型？”

“很固执，又很帅气，很温暖，又很绝情。”路以安用余光确认了程思尓在的方向，又转头对杨诗雨微笑，“你有认识这种类型的吗？”

杨诗雨摇摇头，又问：“外貌呢？”

“当然是漂亮了，像茉莉花那么漂亮最好了。”路以安道。

周沐玖被江念雪带到了室外，一个显得有些萧索的院子，玻璃门一关，就隔绝了室内的热闹寒暄。

江念雪的指间夹着长而细的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着烟圈，“我真没想到，你会和程思尓结婚，而且连个预告都没有。除了伤心，还真有一种被双重背叛的感觉，我的姐姐，我的男朋友，呵，感觉像狗血剧里的剧情。”

最初见到她的那种恐惧慢慢消散，周沐玖轻声提醒她：“念雪，我们分开有好几年了吧。”

他们之间一直分分合合，主动权都在江念雪的手上，而且，周沐玖无法说出口的是，他们在恋爱关系时，江念雪就已经数次劈腿。

可周沐玖当时无法对她责难，现在也不可能翻旧账，江念雪对所谓的“恋爱”根本不上心，或者她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兴致来了就可以随便跟人玩玩，再毫不留情的抛之脑后。

周沐玖之于她，也不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江念雪朝他无所谓的笑：“怎么，你不是说要一直对我好，一直守着我，分开了，那些话就不算数了？”

周沐玖道：“算数，可是，我也有跟别人结婚的自由吧。”

“那你为什么要找程思尓呢。”江念雪无奈地看他，“你们谁先招惹谁的？”

这个，周沐玖一时也无法说清楚，住院的那段日子一直在吃药，各种治疗，他觉得自己的记忆被损害，但他记得：“我向她求的婚，她让我觉得很安心。”

“那你爱她吗？”江念雪的大眼睛向来空洞，盛着最浅薄明了的快乐和欲.望，可一旦她认真，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就能望向内心的最深处。

周沐玖又怯了，转向别处道，“现在没有，但我觉得，我以后会爱上她。”

江念雪才不管以后，她只在乎现在，如果现在没有，那她就有极大的把握。

江念雪把烟熄了，抱着自己的双臂，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其实，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我应该大度一点祝福你们。可是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我总觉得你们结了婚，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一边，谁都不要我了。”

“沐玖，也许是我们认识的太早了，我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怎么可能会长出正常的小孩，我这个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我反复推开，也就是在不断确认你对我到底有多喜欢。没想到这一次，我真得完全把你推开了。”

“你和程思尔，都是深度参与我生活的人，你们都让我觉得我不再寂寞，有人关心有人爱我，现在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我又是什么都没了。那个所谓的家，还有什么人在乎我呢。”

周沐玖静静地听她讲，一方面，他清楚的知道这里面大半都是谎言，可另一方面，他的心又跟不自觉的揪紧，好像自己真的对她做了什么错事。

她现在的孤单难过，都是我造成的。周沐玖模糊地想。

江念雪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眼睛依旧是泪盈盈的，“至少，你们不要把我当陌生人吧，我还是可以找你们玩的，是不是。”

这种幼稚的说法把周沐玖逗笑，“我觉得，我们应该还能做朋友。”

笨蛋！蠢货！自寻死路！心里的声音不断咒骂着自己，可周沐玖选择了忽略，“外面有点冷，赶紧进去吧。”

他说着，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瘦弱的江念雪披上，江念雪低头牵住了他将要离开的手，“姐姐会高兴吗？她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

周沐玖不清楚江念雪和程思尔之间的事，在他看来，即使程思尓在江念雪家住了那么多年，她们也只是不熟而已。

他也不知道两个女生的友谊能有多复杂，不是非黑即白的，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比爱情还要复杂。

所以此刻周沐玖单纯的回应：“那应该尊重思尓的想法，她不想见就算了，反正她也有很多事要忙，没什么时间陪你玩。”

“是吗。”江念雪抬头，尽量露出最温暖明媚的笑容，可如果你仔细看，那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她体贴着握着周沐玖的手。“没关系，只要你肯见我就好。”

此刻屋内的程思尔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亲热的一幕，暗暗咬紧了牙关。

“那个女的是谁？”路以安端着酒杯出现，一脸困惑的看着外面，“他们是兄妹吗？”

程思尔定了定神，淡定道：“嗯，差不多就是兄妹关系。”

“可还是很奇怪啊。”路以安微微偏着脑袋，“甚至有点诡异。”

“路先生想多了。”程思尓说着要离开他身边。

路以安轻声道：“是吗，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的幸福婚姻已经开始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