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马尔代夫之旅(九)

明天就要回国了,所以今天就是他们在马尔代夫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天了。

徐浩然和姜银星,带着准备离岛的家人去买纪念品。

李东城答应和金真儿出海旅游。

昨晚吵着和景云去夜钓的罗思源,今早一回来就呼呼大睡。

他们工作人员最后一天拍不到照片,就相当于放个假,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行程玩一天了,不用给别人作陪。

周舒妤打算按照约定,去找网上帮助过她的那个马来西亚独居女人施亚娜。

一大清早就坐了酒店的船出岛,来到了中转站马累,这里是和度假旅游小岛完全不同的风光:

停泊的渔船,林立的店铺,狭窄的街道,穿行的摩托车,穿着悠闲、面容黝黑的马尔代夫人。

晴日当空,热闹繁忙在下。

异国他乡,那种蓬勃的生命力跃然眼前。

周舒妤其实看着港口的人,熟稔而利落地将打捞上来的鱼,分门别类地摆好,然后使劲各种嘴皮,和买鱼的商贩或顾客推销。

她又走进了像是农贸市场一样的地方,用英语询问价格后,发现海鲜产品倒是不贵,但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价格换算成人民币,简直高得可怕。

但她毕竟第一次拜访人家,还是按照中国的礼仪买了水果前去,好在苹果似乎比中国超市看上去更大,颜色也更鲜艳。

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市场,她得赶去马累机场,坐客船到马富士岛去。

马富士是一座更小的居民岛,但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周舒妤上岛的时候,还看到有小孩在休闲游乐设施上玩耍,或者拿零食投喂岛上的小猫。

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安闲舒适的感觉。

按照手机上的地址,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施亚娜的住处,是一座规模不大,但是东西很多的,带庭院的小房子。

“你好,有人在家吗?”

“有,请进吧。”

门开着,周舒妤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麻布衣,头发发白的女人在院子里捣鼓瓶瓶罐罐。

那就是施亚娜。

她们约定的时间是11:30,但周舒妤。10:30就到了,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

施亚娜手头的活还没有干完,她只好请周舒妤自己找一张椅子坐下。

周舒妤把手上的花瓶和水果放下,看眼前的女人似乎在给罐子上色,以一种很精细微妙的手法,是施亚娜使得这个平平无奇的罐子在阳光下焕发出了亮丽一面。

对此,她很感兴趣。但并不打扰。

半个小时之后,施亚娜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才扶着两腿起身,招待起她中国的客人来。

她们全程用英语交流,但并不感觉到陌生。“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是我今天来早了,也看到了您很有意思的一面。”

施亚娜为周舒妤送的礼物,感谢了她。尤其喜欢那精致的瓷器花瓶,纯粹的青色,和马尔代夫的海水一样的颜色。

“真漂亮,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施亚娜说完又向周舒妤介绍起她的工作来,“如你所见,我不在酒店担任管家之后,学了一些做漆器的方法,这是我小打小闹的成果。”

她说的话有些难懂了,因为漆器的相关英语词汇并不算常见,周舒妤查了一下手机词典,在施亚娜的解释下,才总算明白她所从事的这项工艺活动究竟是什么。

午饭时间临近,施亚娜带着周舒妤往附近的餐厅走去,边解释道:

“我做这个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它是一门很需要耐心和专注力的手艺,它需要从树上提取材料,上色的时候也需要很注意,还有不断地磨砂,放在荫房里也需要等待很长的时间。有时候我从早上开始做工,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完全忘记了要吃饭这件事。”

进了餐厅,施亚娜和餐厅的服务人员打了招呼,显然是常客。

周舒妤不了解这边的食物,还是在施亚娜的建议下点了餐。两个人一杯薄荷冰红茶,一杯香茅柠檬,一份番茄青口意大利面,一份深海虾芝士焗饭,再加一份烤鱼。相当的丰盛,味道也意外的不错,并不比酒店里的差。

“看来你对这一套马尔代夫之行,并不是很满意。”用餐间隙,施亚娜问。

周舒妤连忙解释:“没有,这里的风景非常漂亮,食物也很好吃。但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工作的,所以有点疲惫。”

施亚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看上去的状态,的确不太好。”后面所说的一句话,更是难以听懂:

“我刚刚远远地第一眼看到你,感觉你是分开的。”

“分开的,什么意思?”

施亚娜停下用餐的动作,尝试跟她描述清楚:“我有接受过一些巫术教育,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你的身体上有一团白色的线,它分开了你的左右两边,这会让你显得有些模糊。”

“不完整。”施亚娜又说了一个单词。

周舒妤完全愣在原地,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相信有所谓的神学或巫术。但施亚娜奇怪的描述又很符合她现在的状态。

“模糊,不完整吗?”她细细咀嚼了这两个词的意思,然后说:“我前段时间的确遭遇了一场事故,失去了一些记忆,有没有可能是这方面的原因呢?”

神秘而充满信服力的施亚娜,点点头:“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心灵上的状态也会反映在外表气质上。”

“……或许你知道有能够帮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吗?”周舒妤尝试求援。

施亚娜却摇摇头,“你以为我能提供给你一个仪式,或者一个药片吗?记忆并不隐藏在那里呀,就算是失去的记忆,它也没有消失,它依然刻在你的灵魂上等待着你的唤醒。”这些话倒是和医生所说的,不谋而合上了。

闻言,周舒妤有些黯然,几乎没有了再进食的**。“或许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也许我经历了很挫败的十年,我并不想回去,宁愿重新开始。”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如果现在让你很幸福的话,珍惜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现在过得好吗?这个问题的确问到周舒妤了,失去记忆以来,她稳定自己的情绪,寻找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础,光是拼命活下去已经很费力气了。

这种状态能称之为幸福吗?

但又见过轰轰烈烈的演唱会,热情的粉丝和充满感染力的乐队。

就算是再渺小再卑微的人,也有决定穿什么颜色裙子和吃什么样美味食物的权利,有自己的一方精彩世界。

也曾见过绚丽多姿的海洋,宛如人间仙境,精灵般的舞者也曾在一片碧蓝和鱼群的围绕中翩翩起舞。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的她未曾见过,也没想象过的东西,或许藏着活在这世间的真正奥义。

周舒妤也不能算作不幸。

但真的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又好像做不到,“……我不确定,也许丢失的那10年里有很重要的记忆也不一定。我把我的妈妈,我的爸爸都丢在那了,也许我结过婚,有过丈夫和孩子,也曾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想到,我把他们都忘了,以新的身份,在新的地方,认识了新的人,每每喜悦到难以自禁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可以吗?”

施亚娜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所以你才会被拉扯啊,过去的幸福,和现在的幸福本来就是一样重要,因为不确定的过去而惶惶不可终日,连珍贵的现在都不敢把握,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如果我的过去会毁了我的现在呢,不仅给自己带来困扰,给别人带来伤害。假装有可能威胁现在的过去并不存在,无异于掩耳盗铃。”

关于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抉择永远没有答案。她们也只是谈到这里而已。

客船下午4点才回来,在此之前她们还可以相处一段时间。施亚娜带着周舒妤回了家,“在此之前你有尝试过绘画吗?”

“没有。”

“那你应该多试试,人生都有可能性太多了,不尝试的话,就永远不知道哪一样事情更适合你,而你也会疯狂地爱上它。”

施亚娜告诉周舒妤,在制作漆器的过程中,人们可以在上面添加任何你想添加的色彩,条纹,写字也可以,嵌入贝壳,拓印叶脉一类的装饰也可以。

“做漆器是时间的艺术,我们给它一层一层地上色,一天一天地等待它变得跟昨天不一样,塑造它就像塑造我们自己一样,装点它就像装点回忆一样。”

她甚至让周舒妤,亲自拿着画笔试一试,“专心一致,心无旁骛,想象你要的色彩和图案。”

周舒妤拿着朱红色的画笔,屏息凝神,在旋转的黑色漆器上落笔,感受着漆的粘稠,在上面勾勒了一个完美的圆弧,流动而不呆板。

末了,她跟周舒妤说,“我也可以把你画下来吗?”

周舒妤很好奇施亚娜会怎么画自己。

“一个过去的女人,在大海里乘船,破开迷雾,来到了未来的国度。”

几乎是同时,乘船去寻找海豚的李东城,也在和金真儿交谈。

“天都快黑了,看来我们今天应该遇不到海豚了。”

“不一定,还有机会!”

他的这次出行,还是多亏了徐浩然的激将法:“你不想去为什么?是因为周舒妤吗?”

李东城眉头微皱,“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拒绝金真儿?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吧?”

其实出来也不意味着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次出海远行能改变什么。

兴致盎然的,只有拐了脚的金真儿一个人,“你知道吗?我第一天来到马尔代夫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遇到海豚是概率性的事情。我找了一天都没有遇到,真希望和你在一起,我能有这个幸运。”

“一定会有的!”她补充说。

茫茫大海上,依然没有海豚的踪迹。“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给你带来幸运的能力。”

金真儿和他并着肩,微微一笑。“听说当海豚发现钟意的情侣后,会长时间地尾随暗恋对象,在漫游中逐渐靠近,进而用胸鳍摩挲对方,直到对方发出信号,表示接受恋爱。”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金真儿垮了脸,有些惆怅:“唉呀,这可是我为你精心背下来的爱的告白,没听懂吗?我再念一遍?”

这女人够直的。

李东城也不跟她打些弯弯绕绕的牌了,“不用了,我还是那几句话,我对你没兴趣。”

金真儿咯咯地笑着,似乎觉得他这样说很有意思。也没有急着和他辩论,而是主要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对我这么冷淡,是因为你很讨厌我?还是你到现在都忘不了你的初恋,所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这段时间的确有很多人提起这个问题。来自媒体记者,他的粉丝,爱管闲事的罗思源,知道内情的徐浩然,甚至是当事者本身的周舒妤。

过去这件事情到底是应该当做一桩笑料,一个谈资还是别的什么呢?

“那就当我讨厌你吧。”

但他还是错估了金真儿,她笑眼一眯,“啊,原来你是真的忘不了她啊。”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到底是她耳聋了,还是她神经错乱了呢?李东城错愕地看着金真儿。

“人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会潜意识地逃避真正的答案。我可修过一点心理学哦!”她笑着炫耀着说。

“结论不应该是我对你没有兴趣吗?”

“可我对你更感兴趣了。”金真儿单手捧脸,笑嘻嘻地看着李东城。“我喜欢痴情的男人。”

这算是夸奖吗?李东城并不觉得,“与其说是痴情,不如说是执念。”这是周舒妤对他的评价。“人的一生是对少年时期的重复,我写的歌大多是少年时期奇幻的梦境,强烈的感情。我最爱的人……是我少年时期爱过的一个女孩。”

“人只会重复,不会往前进。”

他看着面容可爱的金真儿说,“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接受另一个女孩的打算。”

金真儿拍着掌,几乎是着迷一样地看着他,越了解他,反而越喜欢他。她并不反感“男人至死是少年”,或者“初恋永远是最深刻的”这种理论。

她很乐意成为别人至死不渝的初恋,就算躺在棺材最后一个想起来的人。

也很乐意,战胜这种所谓无法战胜的存在,然后取而代之。

人总是自己造自己的神殿,自己崇拜自己所设计的神灵。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永远建造神殿,供奉神灵的能力。

她希望坐在李东城精心修建的庙宇里,做他唯一宠爱的神灵。

或许她应该尝试先拆除掉旧的庙宇,再在他心中建立新的神殿。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那个女孩有多好多好,我永远比不上她一类话呢。原来也只是初恋这个标签的加成而已。要是当年你遇到的是我,我也会让你迷恋我,像是迷恋你过去的初恋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东城设想了一下,如果他遇到不是周舒妤,而是金真儿。当时在他们班上,的确没有像金真儿这样容貌精致得像洋娃娃,性格开朗又直率的女孩子,有的话应该会很有人气吧。

他为什么会喜欢沉默寡言的周舒妤呢?这个理由好像也变得模糊。

“也许你说得对,初恋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当时我遇到的是另外一个女孩,也许我也会爱上她,所谓初恋也许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的最恰当的人。

但很可惜,你无法改变历史,一如无法改变当时出现的人不是你。”

“但我可以决定现在啊!人的感情总是瞬息万变,未来具有无限的可能,过去却不会增长修改,我相信我能赢了过去,赢了活在过去的女孩,赢下你过去的执念,你敢跟我赌一把吗?”

又是赌注。李东城听了就头大,这个女孩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是在赌场出生的吧?

“有什么好赌的?”

“有啊,我赌赢了,你就是我的!我赌输了,我就是你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简直是死皮赖脸式的赌注。

但李东城的确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孩子,他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开始犹豫。

自然,他可以直接了当地拒绝。但以金真儿的个性,浪拍的越大,她反而更勇敢地冲浪向前。

总是卷土重来,一次比一次耀眼。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也不开展一段新的恋情吗?”徐浩然的催促犹在耳边。

“结束一段旧恋情的最好方法,是时间,以及寻找新欢。”

李东城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事实,他会像个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结婚生子,尽管这对于他依然是模糊到不可名状的东西。

金真儿却在他深思熟虑时惊呼出声,“看,海豚!”

夕阳越过遮挡的云层,大放异彩,船只的阴影偏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出现了十几头遨游的海豚,身姿美丽,憨态可爱。

又惊又喜的金真儿,紧紧攥住李东城的手:“你看我们找到了,我就说你是我的幸运符吧!这是我和你之间发生的第三个奇迹,是天意,是天意成全我们,要我们在一起!”

“……”

本以为遇不到了的海豚。

忽然就像奇迹一样闪亮登场。是巧合吗?还是预兆?

真的是天意要他重新开始,和另一个女孩?李东城举棋不定。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海洋中,客船上的周舒妤,彷徨的身影融进血红的暮色里,也显得有些孤单。

虽然也不一定有人看,但整一下下一个部分的大纲,明天不一定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马尔代夫之旅(九)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