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的时候,她没有实感,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走,也许她是魂魄,也许她是一条在空气中游泳的鱼。
她来到一间非常非常陈旧的房子,时间的灰尘铺满,所有的木头都在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不管是人还是物,在这间房子里一律呈黑白相片的状态。
然后她看到一个老头。
背对着她坐着,他似乎在捣鼓一个坏掉的音乐盒,但不管怎么努力,那个已经卡壳的音乐盒还是很难完整地演唱出一支曲子。
她认识他。
脑海里无缘由蹦出这样一句话,她碰了碰他的肩膀,想跟他打招呼。
尽管触感轻微,在房间里哭泣的老人还是缓缓的转过身来。那是朽木做成的老人,面容也犹如黄土,土上沟壑纵横。
只有他那一双浑浊中闪着晶莹泪花的眼睛,在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地明亮。
他是谁?她应该认得,她何以瞬间竟忘却了记忆和回答。
周舒妤从梦里苏醒,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竟然是李东城在收拾行李箱。
她感觉到一瞬间的疑惑,最后才把睡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原来她已经跟李东城说明了所有的真相。
刚才也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外面已是太阳高照,她竟丝毫也没有已经到了白天的感觉。
但关键是,“你在干嘛?李东城?”
李东城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手头的活,坐到床上很自然地摸摸她的脸。“在收拾东西啊,你没看到吗?”
“我不就是在问你为什么收拾东西吗?”他们之间仍然在进行着非常寻常的对话。
“收拾东西去莫岭,找你的爸爸妈妈啊。”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如白开水,甚至有一丝抱怨的意味,唯独没有悲伤和痛苦。
周舒妤又感觉到一阵吃惊,还以为是自己失了忆,仔细一想。“我没说过这种话吧?”
李东城觉得她睡醒之后有些懵懂的样子极为可爱,“你是没说过,但你要去的不是吗?你想去的。”
他在没有和她商量的情况下,把一切事情都决定好了。
周舒妤:“我自己收拾东西就行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吗?”
李东城牵着她的手把玩个不停,“公司的事哪有我老婆的事大呀。”
他在低头的一瞬间,这才看清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和她手上的是一对。
心里一时诧异,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的记忆又混乱了?还是她真的病了?现在是周舒妤和李东城结婚的十年后?她死亡这件事情从未发生。
“我们结婚了?”
听到她这样疑惑地开口,他立马眼睛一亮,靠近她问。“我们今天就可以拿身份证去民政局。可是8月4号算是一个好日子吗?结婚纪念日应该慎重挑选吧?”
听到8月4号这个数字,周舒妤完全地清醒过来。还有21天吗?
应该要怎么样度过才不会觉得遗憾?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是想去莫岭。”
见她避开了结婚这个话题,李东城也不失落,仍是兴致很高地说:“那我们一起去嘛,票我都给你买好了。”
周舒妤知道事情远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不管是巡演还是录制新单曲,都不是李东城想放弃就可以一走了之的事情。
不由蹙下眉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李东城得跟她讲这一番道理,“你昨晚跟我讲的事情是真的吧?如果我们相处的日子就剩这么20来天了 ,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去做其他的事情呢?”
他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让周舒妤动摇是否应该将真相告知于他。
似乎看出她的担心,李东城又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就算我走了,世界也塌不了。我一直很清楚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周舒妤又问,“你怎么跟公司说的?”
谈到这儿,李东城不免苦笑,“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没有经过你同意,有些话我也不敢乱说,我只好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先去完莫岭再说吧。”
周舒妤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却猜不透李东城的心,难道真叫他去看自己的尸体不成,又害怕他怀抱期望更加伤心。
他现在的状况和她想象的确实有所不符,平静的表面到底有多少波涛她也不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东城很坦诚地说:“没有。你知道我不是你这种深思熟虑的人,我没有这么聪明,考虑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你现在还在我身边。”
也许去到了莫岭,他会得到一个好消息周舒妤还活着,一切只是获得幸福之前的障眼云烟。
又或许,他会确认周舒妤死亡的事实。到了8月26号,时间线会进行修正,他会遗忘一年间所有周舒妤的事情。他仍不知她已经死了,也许会继续等下去,也许不会。
如果他完完整整地接受了,再次失去周舒妤的事实,或许经过时间的疗伤,他能好起来。又或许他不能。
考虑这些将来的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笑着抱住她,“去莫岭吧,我们。”
莫岭是北方极偏僻的一个小城市,周围没有飞机场,甚至不通高铁。他们是坐火车去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经纪人杨哥替他们买下了4张连号的软卧,他们两个人就是住一个小房间。
李东城除了避寒的衣物之外,还带了一大堆东西,简直像是去旅游的。
“要坐18个小时呢。”他把水啊,薯片,瓜子杨梅一类的坚果零食拿出来,简直像是炫宝。
周舒妤上下打量着他,“你现在倒是有点助理的样子。”
他纠正,“这叫做男朋友的样子。这么多零食,你想吃什么?”
周舒妤摇摇头,“我不太喜欢吃零食。”
直接没收了李东城表现的机会。
“那你之前不是要看电视剧吗?我们一起看吧。”
李东城拿出平板,打开已经下好的视频时,周李东城舒妤真的有些意外了。
她只是提一嘴,他就记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视频,为了这一次坐车,他真的提前准备了很多。
他们上车的时候是下午3点,阳光正好。
根本想象不了,这辆车会从白天开到晚上,平原开到山川。
他们看着电视,也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后面甚至车厢熄了灯,他们也戴着耳机继续看了下去。
其间,李东城也瞅着周舒妤的脖子,感叹了一句,“我怎么不是僵尸呢?我要是僵尸我一定咬你一口,把你留下来。”
周舒妤倒是看累了,她问李东城要不睡了算了,他实在有些精神得过头了,明明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睡。
关了平板摘下耳机,他在她耳边说话,“你睡吧,我不困,看着你睡。”
本来周舒妤都要睡了,听到他这句话又睁开眼了,很认真地说:“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
“我这不是怕看你一眼少一眼吗,我太舍不得了。”他把东西放好,蹲在侧边给她掖被子,温柔体贴得不像话。
周舒妤心中叹息,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少看一眼也不会掉块肉。我睡着的时候你醒着,那等我醒着的时候你却睡了,我们错过的时间岂不更多了。”
李东城一听也是,又恋恋不舍地拉了拉她的手。这才回对床躺下。
但在黑暗中仍是睁着眼睛,侧过身去看周舒妤,“周舒妤,你说要是这火车一直在黑暗中开下去会怎么样?”
周舒妤合了眼,疲惫使她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直跳:“那就变成恐怖片了。”
“你不喜欢恐怖片吗?”“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周舒妤没回答他,他就当她睡着了。
火车持续地开着,在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有点像是战场上的铮铮马蹄,反正是极容易催人入睡的。
车上有各式各样的旅客。就算你不开门,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有些旅客聊天聊到很晚。
也有两三点小孩突然醒了,一不高兴了就哭得震天动地,还要家里面的人来哄。
这一夜火车依然按点停靠车站。
有人拖着行李箱离开,就有人拖着行李箱进车。每个人的起点站和终点站是如此地不同,人海中相遇,大概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周舒妤凌晨四点左右,听到旅客下车的声音,她醒来发现李东城坐着,不知道是比她早一步醒了,还是压根没睡。
“睡醒了?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李东城问。
周舒妤摇摇头,“你呢?你睡了多久?”
李东城很别扭地说,“不太习惯,在车上睡有很多声音。”
“戴耳机呢?”“戴得耳朵痛,不想戴。”
周舒妤向他招招手,他就过来她床上了,顺势枕在她腿上,“你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好无聊,都没有人和我说说话。”
周舒妤一手捂他的眼,一手按他的耳,“李东城,睡觉吧。”
他压根不想睡觉,搂住她的腰,然后是她的人,厮磨了一会儿,还嫌不够,就一路亲了上来。
周舒妤不想和他在车上乱来,严词拒绝。“你就不能好好睡觉吗?”
他直接扭曲了她的意思:“这不是你不让我睡吗?”
“…那就别睡了!”
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两人闹脾气、没如胶似漆地坐着。
“那干嘛?”
“不干嘛。”
天还没有大亮,李东城退了一步,“那看电视吧。”
周舒妤本要拒绝,但也想给李东城找件事情做,也就没有反对了。
《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一共有三部,光是第1部就有35集,每集就算是40分钟,他们也要看20多个小时吧。
李东城厌厌地问了一句,“我们要是看不完怎么办?”
他们在车上只不过待18个小时,还没有算睡觉的时间。肯定是看不完的。
周舒妤觉得没必要着急:“看不完就看不完吧,也不是一定要立马看完。”
李东城却说,“要是看不完的话,以后谁陪我一起看呢?”他不经意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让自己难过的问题。
“……”周舒妤也没法回答他。
李东城不欲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脱口而出的是,“周舒妤,你真的会死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至少不会在她面前浪费时间表现难过,可昨天明白的道理,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又开始怀疑了。
周舒妤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已经死了。”
他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生气,“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亲你?”
周舒妤也就陪着他一起生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啊,那你亲呀。”
李东城就发狠似的,抓着她的肩膀,用手抵着她的头,压着她胡乱地亲起来。
像什么呢?像两条溺死的鱼互相吐泡沫,浪漫一点说叫做相濡以沫。不浪漫的说法是,你烧着了我,我便把你也烧了。
李东城发泄似的亲着,周舒妤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李东城,你看、日出了。”他才停下来,冷静下来。
他们连续看到了两次日出,但是在高楼大厦之间看到了日出,和在火车上看到的,一轮咸鸭蛋似的红日,在山野之间升起,和火车比着赛,不断地被火车抛下,又不断地追赶。
太阳的光芒终于越来越强盛。
宣告这一刻告别了黑夜,迎来了黎明。不强烈的阳光洒在了他们身上。
抱着周舒妤的李东城忽然想,这样的日出他以后还会看无数次。但那个时候未必还有周舒妤。
“真好看。”周舒妤轻声地赞叹道。她回头看木呆呆的李东城,目光迟钝的,似乎一丝情感也没有。她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一个音乐人怎么对美一点敏感都没有?对牛弹琴。”
李东城只管两只手臂抱住她,“行,我没有,你有。你天下第一厉害,周舒妤。”
周舒妤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肚子,“别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我没阴阳怪气,我说真的。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死了呢?你应该替我好好活着呀?要不上天把我的命给你?”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周舒妤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行啊,我要是有命活着,我肯定会好好的活着的。”
李东城凑过去看她的眼睛,“就算我死了?”
周舒妤稍微想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会有一点难过,但我还是会好好地活着的,毕竟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美丽,等待着我们去发掘。”
她也去看他的眼睛,可是李东城没进套,只是又夸奖了她一句,“周舒妤你真厉害。”
周舒妤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说你也会?”
李东城道:“我不许我做不到的承诺。”
她跟他讲起宗佑的事情,宗佑的妻子年纪轻轻得病去世,他一直没有忘记过她,也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对于宗佑这个曾经的假想情敌,李东城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勉强听完,也没有多少改观。“他是他,我是我。”
得,白说了。
见周舒妤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李东城又提出一个设想,“还不知道你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你回来是一个奇迹,也许等你走的那一天,上天会抹掉所有你存在的痕迹,那天我都不记得你了,怎么谈好好活着还是殉情呢。”
周舒妤咬了咬唇道,“殉情这两个字太重了。”
李东城尴尬一笑,“还不一定呢,也许我会好好活着。”
但她却知道他手腕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为什么一直确信,自己死了。
正是因为她死之后,魂魄曾经来过他的身边,见证了他割腕的那一刻。她听到过他当时所唱的歌。
对于《她回来了》这首曲子的记忆,或者叫《杜伊诺哀歌》,是她死亡的铁证。
没有再沿着死亡这个话题继续聊,这是他们两个谁也无法阻止或改变的事。
李东城有时候还是显得没心没肺,吃早餐的时候他甚至说,“比起你死了,更不能让我接受的是你要和我分手。”
“……”周舒妤多少觉得他有点歹毒了,或者是神经失常。
“你死了,我想去黄泉找你就行,或者下辈子再遇见。你不爱我要和我分手,我找到你也没有用,而且应该是找不到。”
周舒妤想了一会儿,变相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些安慰的意味。
随即又觉得自己是被神经病同化了。
她一边吃面包一边说,“你们搞音乐的人是不是脑子回路都这么不正常?”
李东城笑道:“你相不相信你这样说,Echoes粉丝一口唾沫就能把你给淹死?”
吃面包的周舒妤也笑了,两个人都进入了一点神经质的状态。这或许就是加缪说得以荒诞对抗生存的虚无。
下车的时候,戴上口罩和帽子的李东城,还不忘在她耳边唠叨,“哪个正常人还会在十年之后重遇初恋,然后同归于好?这么不可思议的剧本不是童话,就是神话。”
“周舒妤,你喜欢童话还是神话呢?”
周舒妤道:“能不能停止你的废话?”
两个人全副武装,出了火车站。
真难以相信8月的天气,莫岭却冷得像个冬天。面对呼啸的寒风和阴沉的天气,尽管穿着棉服,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李东城问:“周舒妤,你当年为什么会来这样一个鬼地方?”
周舒妤对眼前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这也不是我想来的呀。”
这还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要去到当年周舒妤所在的地方,他们还得转一趟汽车。
里面坐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说着他们不太听得懂的语言,对他们这样的外地人多少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但并不主动搭话。
李东城让周舒妤靠着他的肩膀睡一会儿,旁边站着一个提着麻皮袋子的老伯,瞅着他们小两口,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小伙子,这是你媳妇啊?”他用蹩脚的普通话问。
“是的。”他们本已约定好在外人面前尽量减少交流,但李东城看着自己和周舒妤手上成对的戒指,还是有忍不住的幸福感。
猜对了答案老伯也很自豪,“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那是陪这个小姑娘回家探亲的?”
“嗯嗯,来见她的爸爸妈妈。”
李东城有些担心老伯会问更多的话,幸好他只是嘿嘿一笑,说了一句祝你们顺利,就和其他人搭话去了。
李东城便专心守着周舒妤,整理一下她红色的围巾,不叫风露进来。只担心她着凉感冒。
按照道理来说,她不算人,应该算鬼。可鬼也会怕冷吗?也会感冒吗?也会想睡觉吗?阳光照在她身上,她也不会消失。
这样的鬼真是丝毫也不令人觉得很害怕。
晚上他们找到一家宾馆住下,街上几乎没有什么饭店,还是给钱让宾馆老板娘炒了几个菜,才不至于饿肚子。
这样的边境地区,偶尔也会有犯了罪想要避风头的人逃到这儿,再戴口罩会让人很不安心。李东城摘下口罩,老板娘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幸好和通缉犯无关,把房间开给了他们。
他们在大厅吃饭的时候,电视里面正在放一部很老的香港电影《薰衣草》。讲的是女主因为男朋友死了而非常伤心,每天她都会把想说的话写在气球上然后放飞,希望远在天国的男朋友能够看到,有一天下雨夜,一个天使意外砸落在她家,他因翅膀受伤而不能飞行,女主便收留他,希望等他飞回天国的时候,能给自己死去的男友带信。
周舒妤和李东城意外地看着很有耐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错觉,自从听闻周舒妤死讯后,他们就一直在电视中看到关于死亡的信息。不知道是因为死亡很普遍,还是因为电影叙事偏好死亡。
李东城问,“把气球放飞到天上去,真的能够传话给死去的人吗? ”
周舒妤还没说话,宾馆老板娘就答道:“当然不能,这只是电影里的一种浪漫想法而已。”
看完电影,两个人上楼,李东城还愤愤不平地吐槽,“女生怎么那么容易移情别恋?”
周舒妤看得没那么认真,只说:“大概因为那个天使是金城武演的吧。”
但是已经飞向天空的天使,折返回来,亲吻从火车窗探头的女主,那一刻真的美得不可思议,非常非常的纯净。
李东城做贼心虚似的问她,“那他们在火车上做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做吗?”
“……”就不应该给他看爱情片。
但天气的确非常非常地寒冷,也许个人靠在一起,身体和灵魂都是,互相取暖,也许会好一些吧。
周舒妤知道,李东城在每一次触摸和亲吻中确认她的存在,她一次一次地回应他:
我在。
我还没有走。
我也不会走。
所以睡吧。她这样安抚李东城的不安。
眼睛布满血丝的男人,这才勉强抱着她睡着。梦里,他正在演唱会上弹钢琴,化身为天使的周舒妤折返回来亲吻他,就像电影《薰衣草》一样的剧情。
清晨,他睡得沉了。
周舒妤先醒。一离开他的怀抱就觉得很冷。所以大概冬天的时候是最适合相爱的时候,因为那一刻的相拥,会驱散所有的孤独和寒冷,让人充分感觉到相爱的美好。
她走到因室内外温差过大而起雾的窗户前,伸手抹开那一层雾,想看今天是否会有太阳。
很可惜外面阴沉一片。
路上有一些车子,但行人很少。
只有一个卖纸板的可怜老头,费劲地拉着独轮车前进。
周舒妤的目光忽然一滞。
那是她爸爸。
这怎么能认出来呢?时隔十年,他苍老了很多,背也驼了,穿的衣服,戴的帽子,身处的环境全都不一样,可她知道那就是她爸爸。
心中的激动和感动上涌,差点就要变成眼泪奔腾而出。
她顾不了许多,就想追出去喊住那个离开的背影。当临出门的时候,却想起李东城还睡着,“李东城,我看到我爸爸了,我去找他……”
她跑了出去,不知道她一离开,李东城就像梦魇缠身一样,惊恐地睁开眼。
“爸!”
周舒妤只穿了一双鞋,抓了一件大衣披上,边喊边跑。
那个推独轮车的蓝衣老人,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就算听到了,他也没有想过是在喊他。他一心只有超过他身高一半的独轮车,生怕他倾斜,生怕他摔倒。
然后突然有一个小姑娘跑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他。“爸,是我呀。我是小妤!”
她的爸爸不是周方生,她的爸爸叫李民富,撑伞的时候总是偏斜她那一边,晚上做夜工总是会带宵夜回来给她吃,会因为她考试考好了跟工友喝酒的时候多喝一杯,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女儿真了不起”……
李民富稳稳当当地停住独轮车,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大概20多岁,样子样子……很像他死去的女儿。
他忽然心悸,纸板塌了,车也倒了,“不可能,我女儿她……”她已经死了。
那眼前这个长得一模一样,喊他她爸的人又是谁呢?
李民富忘记了自己手头上的活,以及给周围人造成的麻烦,只是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女孩。“小妤?你还活着?”他产生了一种怀疑,怀疑过往自己十年来的判断,难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活着吗?他却一直没有去找她,她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今日出现在他面前。
他愧疚不已,却又高兴不已,一下子相信了这个猜测。“太好了,你没事,你好好地回来了。”就这么握着她的双臂,上下左右打量。
周舒妤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更无法揭穿事实的真相。只是难过地看着他开心。
“周舒妤,你就不能穿多点再跑下来吗?”李东城一言不发地走上来,把她的帽子围巾都给她戴上,他照顾着她,又忘了自己穿得单薄,以及车喇叭长鸣中路上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周舒妤想要把围巾脱下给他遮住脸,他却不要,“你把你自己顾好吧。”
李民富有些犹豫地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年轻人,问女儿:“他是谁呀?小妤。”
周舒妤见李东城在帮她爸收拾起地上的纸板,一时又感动又心酸:“她是我男朋友。”也蹲下身一起去帮忙。
“伯父你好。”
“好好好……”
李民富看眼前这个小伙子长得还不赖,又关心他闺女,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住地微笑着。他还想问很多问题,但先得把纸板和独轮车收拾好,别影响了其他人的出行。颤巍巍道:“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我们回家讲,回家。”
一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周舒妤心中一颤。她那个又向往又害怕的家,那段既苦涩又绝望的过往,总算要浮出水面了吗?
写到后面,我也有点神经兮兮了,其实所有的剧情已经铺好,一切通往既定的结局,已经很难有什么新发展了,现在也仅仅是依靠一种惯性,在机械性地写,按计划的话,两章内就可以结局了。谢谢看文到这里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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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愿永世与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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