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尹辰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打开抽屉,里面躺着那几个信封。
信封的深红浅粉,就像送信之人的唇色。
突然小灵通震动起来,抬眼一看已经六点了。
每周六,尹辰都要和外婆报平安。
许毓慧在电话那头说得飞快,让他吃好睡好,不用操心家里的田,也不用担心她的腿,她好得很。尹辰也说他在青城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数学老师看好他参加参加明年的数学竞赛,如果能拿奖,就能保送京大了。
尹辰听到外婆在电话那头的笑声,也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家里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只希望快些上大学,找份工作,让外婆不再操劳,好好养病。
打完电话,尹辰看着抽屉里的信封,粉色的躁动又爬满了他的心脏,让他心神难安。
他闭上眼睛,重重推回抽屉。
家庭的重担让他过于早熟,他谨慎冷静地规划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他的少年时代不像同龄人那么无忧无虑,无论是在偏远的红叶村,还是繁华如梦的青城。
短短十几年就像漫漫长夜,沉闷漆黑,他在努力奔向黎明。
这条路虽然辛苦,但还算通顺,然而世事难料,尹辰没有想到路上会出现一个人。
沈飞星说,他在追自己,
这话就像三爷爷在老槐树下讲的传奇,怎么听都不可信。
一日三餐地献殷勤,大胆直率的追求宣之于口,眉眼弯弯地给他讲英语……
原本以为他只是在逗自己玩,毕竟他可是沈飞星。
成绩好、相貌好、性格好的少爷,人如其名,就像最闪耀的星星,无论在哪里都闪闪发光。
他从闷热的十月追到萧瑟的十一月,不知疲倦。
他为什么会追自己。
尹辰再次打开抽屉,抽出淡粉信封里的信,在灯下重新翻看歪歪扭扭的字。
——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余波就公布了期中考的时间,从十三号考到十五号,不停歇地唠叨了半节晚自习,让班上的崽子们打起精神,认真备考。
沈飞星不用余波打鸡血,他自己就会准备考试,他打算这个周六先上完数竞课,然后暴风复习。
不巧的是,周六是傅以清表弟的生日,他跟表弟打小就不对付,找了个学习的幌子让他妈无话可谁,溜去了沈飞星家“补习”。
傅以清在旁边蹭了半天大师课,听得睡眠质量显著提升,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打呵欠。
沈飞星吃完饭就要回房间,傅以清实在受不了,求沈飞星出门放放风,到时候想买什么他包了。
沈飞星见傅以清期待地搓手手,想着晚上回来再补也来得及,答应下午陪他出去玩。
可是郦雨眠今天陪她爸钓鱼去了,裙子鞋子全在她柜子里,他怎么放风啊!
“这还不简单,晨曦姐那么多东西,你穿她的呗。”傅以清不知道沈飞星在纠结什么玩意儿,他只想快点出去玩。
沈飞星一怔。
他跟沈晨曦的房间都在三楼,沈晨曦在青城时永远都是长发飘飘,裙摆窈窕。
沈晨曦喜欢穿百褶裙,喜欢粉色,喜欢钢琴。
“好不容易有时间出去玩,换身漂亮的呗~”
沈飞星被傅以清说得心痒难耐,他穿上沈晨曦的衣裙,能和她一样吗?
沈飞星悄悄推开对面房间的门,里面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打扫。
他们的卧室布局一样,都是套房设计。
衣帽间的透明玻璃不染纤尘,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各类衣物,特别是最下面一排——百褶裙。
“哇,晨曦姐这衣帽间也太整齐了吧,啧啧啧,快点挑一套走人。”傅以清拉开自己的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你别说,你这样穿,就算不戴假发也看不出来是男生。”傅以清捏着下巴上下打量。
沈飞星穿着自己的棕色牛角扣外套和白色高帮帆布鞋,外套里面是米色针织衫、卡其色格子百褶裙。
假发在郦雨眠家里,他只好拿了一顶他姐的鹅黄毛线帽,把后脑和额头的头发扯出来打理好,很是清爽可爱。
“会不会…被发现是男生?”沈飞星有些不自信。
“不会——”傅以清看着他光着的细白长腿,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回答,“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走街上被人发现是男的,我把这桌子撒点孜然吃了。”
傅以清信誓旦旦地指着咖啡馆的实木桌子。
傅以清兑现了他的承诺,先去发小喜欢的迪奥买东西。
趁沈飞星穿着鞋子照镜子臭美的时候,柜姐给傅以清推荐了发夹,说女朋友肯定喜欢,他看着小蝴蝶小星星发夹还挺精致,就让柜姐都包起来。
买完东西,傅以清拉着沈飞星去了五楼电玩城。
“我追他大半个月了,他对我都淡淡的,我觉得你这招不管用。”沈飞星投完最后一个篮球,看了一眼分数,他又输给了傅以清。
“Yes,你急什么啊,离你们期中还早呢。”傅以清见超沈飞星两百分,又投了几个币,“再来一局?”
“要是这段时间,他没被我影响呢?”
围栏升起,篮球滚落下来,沈飞星心不在焉地开始投球,如果这次期中考试尹辰比他考得好,他爸肯定会很失望,他妈也会连带着不开心。
傅以清见状,放慢投球的速度,笑道:“怎么,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自信啊?”
“我有什么自信?”沈飞星觉得莫名其妙,尹辰一男的,他再大的魅力有什么用?
自己只想恶心尹辰,搞他心态罢了。
“儿子,你这脸蛋,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啊,只要豁得出去,男的也会被你吃干抹净。”
“呵呵,那你怎么没被我吃干抹净?”沈飞星踢了他一脚。
“要是我没看过你穿开裆裤在我家草坪上撒尿的话,没准我俩就成了。”傅以清跳起来,慢悠悠投完最后一个球。
沈飞星见他又拿这事涮他,回了句“去死”。
“儿子,等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再说呗,人家要是心态稳得一批,咱们就不费这劲了。”傅以清指着分数牌,“看看,你连投篮都能赢青城乔丹,你还搞不赢你那同桌?你再坚持坚持呗。”
沈飞星看着分数牌,知道傅以清在放水,踢了他一脚。
天色渐晚,两人准备去大学路那边吃一家西班牙菜,刚走到世纪百货门外,沈飞星就被冻得一哆嗦。
室内外温差太差,在温暖的百货大楼里呆了一半天,加上他是光腿,沈飞星连忙往回跑,进了最近的世纪书店取暖。
“惯的你。”傅以清骂骂咧咧地给司机打电话。
他们本来准备打车去吃饭,但正值交通高峰期,等出租车的露天队伍似乎没有尽头,沈飞星被冻得要死,选择饿着肚子等司机来接他们。
两人在书店里逛了一圈,傅以清看到沈飞星在教辅区流连,觉得脑壳痛,去饮料区点了两杯热饮。
司机打电话说还有五分钟到,沈飞星常坐他家的车,司机也眼熟沈飞星。
傅以清赶紧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围到沈飞星脖子上,把他的脸遮住一大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今天沈飞星没戴假发,还是不要冒险了。
“干嘛,你这围巾跟我这一身不搭!”沈飞星口鼻被遮住,说话瓮声瓮气的。
“傻子!”傅以清凑到他耳边解释一通。
厚实的黑色羊绒围巾确实跟鹅黄咖啡色系帽不搭,但是很暖和,沈飞星停下了拆围巾的手。
傅以清刚才的动作很急,沈飞星的帽子和头发被他弄乱了,他知道发小注意形象,现在又没有镜子,只好亲自上手给他整理。
“等会儿上车别说话啊——”傅以清把他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要是被我家司机发现了,别怪我啊,是你自己要坐我家车的哈。”
沈飞星白了他一眼,又捶了他肚子一拳,说:“知道了。”
两人打闹一阵,出了书店。
——
习惯像是一股暗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人的生活。
下了自习,尹辰坐在活动室吃晚饭,对面却没有人。
这几天,沈飞星都没来活动室。
他果然只是闹着玩的。
那天在世纪长书店给他系围巾的男生就是第一次来药店接他的男生。
他们亲密的样子像很多在世纪百货约会的情侣。
所以他们是在约会吧。
尹辰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摊开的英语周报上。
沈飞星提着两盒饭,跑得校服外套都飞起来了。
这几天乐团真是忙死,明明定好了组曲,学校领导却临时加了一曲《鸿雁随想》,中午和下午的自习课都要去加排。
他虽然是色彩性乐器组,不用弹全场,但还是得留下来跟大部队排练。
尹辰吃完饭,正在接热水,活动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你都吃完啦?”
尹辰的腰半弯,听到声音,侧脸看向门口。
沈飞星单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校服大敞,他为了踩踏板特意穿的低帮帆布鞋,鞋带张牙舞爪地散乱着。
他一看就是跑着来的,白皙脸颊被冷风刮得有些红。
尹辰不知怎的,却觉得他像雪,好像一吹,就会化了。
沈飞星跑得有些热,把外套一脱,搭在椅背上,眉眼弯弯:“我给你买了饭,不许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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