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央眉头紧锁,确认了一眼这屋中人没有出门。这才迈开步子向声音那边急急奔去。
舒灵越和许不隐自然也听到了。
察觉到门口的宁央离去了。
两人迅速起身打开了房门,正遇见被吵醒的纪柔披着衣服起身出门。
“纪婶。”
纪柔眉头轻拢,脸上有些紧张:“像是琼花爹的声音,不知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三人循声赶到时,那户人家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一大圈人。
舒灵越他们来的并不慢。
只是,村里人动作尤其地快。
这间屋子比纪婶的结构大都相同,只是多了间窄小些的卧房。应该是孩子住的地方。
小院子里站着几个妇人,院子外面则围着男人。
舒灵越许不隐两人两手空空。
而赶来的村里男人们,大多数都抄了家伙,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斧头。宁央手中也有一根烧火棍,站在那群中年人中间,就像是一棵种在森林中树,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
老村长矫健地立在那群人最前面。
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面焦急,正在同老村长交谈。
许不隐能感觉他们俩人的到来,让周围抄着家伙的人瞬间绷紧了肌肉。
但也只是一瞬,那些扎在他们俩身上,带着若有若无敌意的目光仿佛训练有素一般马上收回。
他不动声色,舒灵越神情坦然,村里人时刻防备着他们,仿佛怕他们搞鬼。
二人只做不知一般。
纪婶已经走上前去,和院子里几个先赶到的妇人凑到了一起。
“出了何事?”
有个妇人满面愁容,垂头瞄了身后的舒灵越两人一眼:“说是琼花娘突然犯了急病,耿姐姐先你一步到,已然进去了。”
他们之后陆续还有几个住得远的妇人匆匆赶来。
许不隐和舒灵越和众人一样,不自觉将注意力都放在众人中央的村长身上。
四周静悄悄的。
“齐忠,你先别担忧,有见山在。”村长沉声出言安慰那人几句。
话虽如此,但村长的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原因无他,因为村里不像外边,若是生了重病怪病,诊治方法和药物有限。
说话间,一个和宁央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走出门来,后头还跟了个妇人,不同于白日里整齐盘着发髻,此刻她的头发颇为散乱,应是急匆匆赶来之故,正是耿婶。
那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没有中毒的迹象,应是妇人病。应该没有大碍,只是疼痛难解。苏醒过来后喝点药看会不会好转吧,”
宁央则舒了一口气,这等病症,不是借住在他家的那两人在作怪。
许不隐和舒灵越清者自清,自然不在意。
耿婶也冲村长点点头,面色比白日里还要严肃,鼻翼的纹路好像更深了。
“确是月下腹痛难忍,睡前吐了两回,方才已经昏厥过去,现下人还没醒。”
齐忠脸上的愁容更甚,妇人病?他的妻子就是生琼花爹的时候难产而亡,妇人的病症村李没有什么诊治手法。但他是公爹,不便进去查看儿媳情况。
村长瞥了一眼舒灵越和许不隐的方向,对着身后众人开口:“大家也帮不上忙,先回去吧。”
“是!”众人何尝不知,既然是实实在在的病症,女眷生病没有长久围在门口的道理,便抄着家伙各自回家去了。
妇人们都留了下来,颇为不放心。
舒灵越却上前道:“我来看看吧。”
村长、齐忠、耿婶,还没走出多远的宁央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舒灵越:“我……经营店铺之中有不少女子,时常有此病症,我略懂月下腹痛此症,或许能帮上忙。”
许不隐作为男子自然不知月下腹痛之症能让人昏厥,但她知道,绿筠派的女子众多,舒灵越说当日去牧云山乃是为了取药治疗血瘀之症,她此语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村长略迟疑片刻,那位严肃的耿娘子却点了点头。
村长便也不再多言:“劳烦孟娘子了。”
耿娘子道:“你随我进来。”
纪婶子和几个还没走的妇人也跟着,颇有分寸地在房间看了一眼。
一进门,便能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面色发白,嘴唇也无半点血色,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额头上渗汗珠,仔细看衣衫甚至也被汗浸湿了。
有个八岁的小姑娘也靠在床头替她擦汗,眼睫湿湿的,应该刚哭过。
正是早间那个看出他们衣饰不同的女孩。
魁梧高大的琼花爹正打来一盆热水准备洗一洗女孩手里的帕子。
他见来了那么多左邻右舍,反倒有些局促,此刻露出歉意的神情。
他妻子今天一直说腹痛,还傍晚用过晚饭又吐了出来,她自己说没事,小日子以往也痛。他也只以为今日尤其痛些是吃错了东西,谁知到了夜间她忽然喊着痛从床上跌下床去,他才惊醒,却见妻子面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
“往日也有过,但是从没如今日一般,方才竟然晕厥过去。我方才也是一时心急,打扰到大家休息了。”
他甚至以为妻子是中毒了,慌乱间才叫了救命。
纪婶连连制止:“你这孩子快别说了,打扰不打扰的,把我们叔伯婶娘当什么人了。”
耿婶朝他解释:“小孟说懂一点你媳妇的病症,让她给看看。”
琼花爹此刻死马当活马医,顾不上早间对于这两个外来人的不信任,还偷偷在地里和宁叔一起盯着她家男人,连连道谢:“多谢孟娘子。”
门口有个妇人就住隔壁,与这家更为熟识,冲琼花招招手,“琼花来,李家祖母带你回房睡觉去。”
琼花爹见来了这么多人,刚才一时忙乱估计也吓到了孩子,让女儿赶紧去休息。
那个小姑娘却走上前来拉着舒灵越的袖子:“我知道你不是‘奸细’是好人,你能救我娘吗?”
舒灵越俯下身子盯着这个懂事的小姑娘的眼睛:“方才大夫已经说了,你娘没事,别担心。我一定尽力帮你娘不要那么痛。”
小姑娘这才跟着李家祖母回房去睡了。
舒灵越上前把了把琼花母亲的脉。
其实她于医术上只是略懂皮毛。
但是女子经行腹痛,她见过不少。绿筠派里那么多女子,这等病症屡见不鲜。
她几年前还专门去隔壁乡里找了一位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求方。
这等严重的病状她也没见过。
但是她愿意都试试。
女子本就不易,还要忍受这等痛苦。
她伸手摸了摸琼花娘的手,入手冰凉。
结合脉象,应该是寒凝血瘀之症引发的疼痛。
她仔细回忆从前遇见这样的症状,用的一些方法。
问琼花爹:“家中可还有盐?”
琼花爹一时没明白:“盐?”
午间的时候她随纪婶出去送饭,曾见到这村落边上,有一块盐池,四周围着围栏,应当是用来取来煮水做井盐的。
薛如蹉若是在这里便能看的明白,就算是此时朝廷软弱,也是咬死了盐铁专卖不肯放的。有一块天然的盐池,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也是村里人能不必出村,避居此地的原因之一。
舒灵越心知,村里的盐应是不缺的。
琼花爹忙点头:“有。”
舒灵越耐心道:“你去准备足量的盐,放入切片的大块生姜,用小火在锅上炒制,确保受热均匀后,取一块干净的布巾,将锅里的热盐并姜包起来,给你妻子敷小腹,一次敷上一刻钟,应该可以缓解疼痛。”
耿婶听完,也跟着一起去后厨帮忙了。
除了盐敷法还有一个方法。
舒灵越出门,找到方才那位大夫。
“不知您这里可有艾灸的工具?”
“有。”
舒灵越虽然见过不少,但担心不对症,还是将自己的方法与大夫说了。
胡见山思索片刻,似有所悟,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艾灸用具,只道:“可以一试。”
舒灵越放下心来,进门点燃了艾条,在琼花娘的关元穴、气海穴、三阴交三处穴道艾灸。
耿婶和琼花爹炒好了盐,便交替来进行盐敷。
一轮下来,天色都快要蒙蒙亮了。
琼花娘的嘴唇慢慢恢复血色。
也不知是她的方法奏效,还是这疼痛自行消散了。
琼花娘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微微转醒。
琼花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舒灵越也松了一口气。
“下次若是仍然感觉疼痛可以用我说的法子,能缓解疼痛。”
临走前舒灵越还写下一份“韭汁红糖饮”的方子,请琼花爹明日务必煮给琼花娘喝。
回到纪婶家里时,天更亮了几分。
舒灵越只准备合衣躺上一会,提前回来的许不隐自然没有睡着。
这个村子的怪异,何止一处。
两人齐齐平躺在榻上,确认这次窗口没有人。
黑暗中。
舒灵越:“你注意到他们的弓吗?”
许不隐:“看见了,与猎户的弓不同。”
“对,更重,劲道更大。像是军弓。”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弩。”许不隐的眼睛很利。
舒灵越也一样:“不是普通的弩,乃是连弩。”那弩上还有箭匣,应该可以一次多发。
方才他们两人去得不慢,但是那些高矮胖瘦不一的中年男子已经列队站好。
仿佛无数次操练过。
他们不是普通人,乃是兵。
就连在村头见到的小儿玩耍,也是将军和士兵抓奸细的游戏。
见到外来人都忍住了好奇心,想来也是全村老小都十分警惕,早已将某种约定俗成的纪律牢记于心,若是有外人闯入该当如何。
这或许就是村中的秘密。
一人惊呼,哪怕夜间也全员列阵出动。如此团结的村子,如果是一群军士,一切的不对劲都说得通了。
前朝末年皇帝一死四方群豪四起,本朝开国皇帝就是在这样的乱世下四方征战六年整,打赢四方豪强,建大魏朝。这种时候有一支队伍为避祸躲入其间,从此再也没出去,倒是有可能。
那么他们已经逃进此处少说二十年了。
许不隐的话还没说完。
“方才村里人各自回家,我在琼花家门口逗留了片刻。
见四下无人,我想趁着月色去挖回我们的剑。
但是我翻了个遍,剑不见了。”
舒灵越在黑暗中忍不住蹙眉。
村里人拿走了他们的剑。
两个失去武功手无寸铁的武林高手有没有可能被村里的锄头镰刀放倒。
不大可能。
可若村中的武器不止农具还有自制的军弓军弩。
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农户,乃是一队曾训练有素的军士呢?
诸葛连弩其实失传了,并且据传体积大不好单人适用,此处是我们武侠世界的设定。
绿筠派:大型女性互助门派。
文中提到的治疗痛经的方法均为作者查过浅显的资料后加工的,请大家不要随意尝试,严重痛经请及时就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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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村中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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