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沉舒缓的歌声中,沈汀漪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上,拢了拢散开的裙摆,望向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街巷。
借着车窗外的光,许越霖瞥见她纤弱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颤了又颤,修长白皙的脖颈倔强的梗直着。
“以前我回过国内几次,只不过都是为了开会,待个几天匆匆就走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国内生活这么长时间,对国内的环境真是既陌生又新奇。”
循着声音,沈汀漪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目光,在车厢内忽明忽暗。
“不知道沈小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平缓的话语融在车载音乐中,他双手交叠,搭在腿上,自有一番沉稳矜贵。
“既然以后要常留在国内,不如早点入乡随俗,投其所好?”他露出一抹谦恭的微笑,“是这么用成语的吧?”
她避开目光看向前方,温声说道:“探索和养成的才叫兴趣爱好,许先生在国内待久了,以后自然会找到自己喜欢的。”
闻言,他唇边的笑意渐浓,“我听说金溪剧院最近有新排的话剧,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欣赏?”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许越霖说:“沈小姐一晚上都在拒绝我啊。”
沈汀漪听他一副可惜的语气,裙边的手指搓了又搓,“最近工作太多,有机会一定会去。”
临下车前,她主动伸手握别,想了想还是将这场碍于面子不好直接拒绝的晚饭,归纳为一次愉快的相识。
“很高兴认识你,许先生。”
“我也是。”
许越霖端坐在车内,注视着她走进小区才让司机驱车离开。
电梯打开后,沈汀漪一眼就看见江倩雯站在自己家门口。“怎么才回来呀,你再不回来我自己都吃了!”她摇摇手里的袋子,等着沈汀漪开门。
“我也想早点回来,这不是遇上麻烦事了嘛。”
江倩雯急吼吼地蹬掉鞋子,光脚跑到茶几旁打开外卖,“饿死了,幸亏今天下班早。”
沈汀漪换上拖鞋,倒了两杯水走过去,和江倩雯一同坐在地毯上,“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情。”
“就你这人,温声好气的还能惹到谁。你最近的麻烦不就是程昭岸嘛。”江倩雯嚼着东西咕噜。
沈汀漪看她脸颊鼓得像个准备冬藏的松鼠,实在憋不住笑,递给她一杯水,“你别噎着,不是他,我见到许越霖了。”
江倩雯使劲咽下嘴里的肉,“谁啊?你爸妈打电话让你见的那个?”表情立马严肃地挪近,“你去见他了?”
“恩,我说有个花艺置景的大单子,就是他的。”沈汀漪看着她眼睛,重重点头,“这几天呢,我都是让其他员工去他公司办的,其他花艺师和助理也说很顺利,我还以为就这样躲过去了。”
江倩雯听得嘴里剩下的肉都忘了嚼,“照你这么说,他这是蓄谋已久啊。”
赶紧嚼嚼嘴里的肉压压惊,追问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汀漪忽然沉默了,捧着杯子的双手紧紧捏着杯口,几番斟酌才缓缓张口,“我觉得……他……他和我太遥远。”
江倩雯拿炸鸡腿戳进酱料盒里,大半个都裹满才觉得满意,点点头说:“一个国外长大的人肯定和你很不一样。”
“他看我的目光里炯炯有神,自信得知道下一步怎么走,终点的方向在哪里。”
“这不挺好,你不喜欢这样的?”江倩雯笑着抛来眼神。
她蜷缩一团用双手环抱住腿,许久没说话。
一个炸鸡腿被迅速消灭后,江倩雯抽纸巾擦掉嘴角的酱汁,面容严肃郑重地看她,“你现在的苦恼是,你期待却否定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她又拿起一个炸鸡,举到面前摇一摇,“当诱人的苹果出现在面前时,你既想尝试又害怕有毒。”
拿着结果去论证过程,这永远不是一件轻松而且正确的事。
沈汀漪浑身舒展开来,握住江倩雯的手,柔软的手心成为足够支撑她去接纳另一个人的全部能量来源。
“雯雯,我承认我一直都在逃避,我现在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你这样懂我的朋友,爸妈的公司和生活都不会成为我的负担,未来只要不出现意外,那我一个人这样也很好。”
江倩雯举起茶几边的罐装饮料,“来,你喝惯了茶,今晚尝尝我这瓶冰凉刺激的碳酸饮料怎么样。”
沈汀漪犹豫地接过来,浅浅泯一口,挂满甜味的气泡瞬间霸占口腔,冰过的罐身在她手心里濡湿一片。
江倩雯再接过来时,先咕咚吞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偶尔喝一口,还不错吧。”
“不要放弃有可能靠近爱情的机会,吃过见过,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只要你觉得他人品可靠,性格投缘,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个机会呢。当然啦,爱不爱的还是个玄学,咱们老同学里早早结婚生子的不计其数,这大部分也都不是奔着爱来爱去的你也知道。”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这个……”她停顿下来想了想,“许先生,”又仿佛自我肯定一样点点头,“他从小就生活在国外,说话做事太直接了。”
她放下饮料,挪动屁股让自己和沈汀漪靠得更近,“不过漪漪啊,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江倩雯不忘朝着她狡黠一笑,抛个媚眼,又拿起啃了几口的炸鸡继续吃。
沈汀漪盯着桌上诱人的油炸鸡腿,调侃道:“你最近的放纵日这么频繁?”
她晚饭没吃饱,眼下看江倩雯当面给自己吃播了一晚上,肚子不免在向大脑提出抗议,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不吃这么油腻的炸物。
“哎呀,最近压力太大了,终于看见阶段性胜利的曙光了,得犒劳犒劳自己啊。哎呀!”她赶紧擦擦手上的油。
说着站起来走到墙边的体重秤上哀叹,“我不能再吃了,我这个月都过劳肥五斤了。”
“要不今年冬天等我放假了去长白山滑雪吧。”江倩雯摸着肚子说,“漪漪你去不去?就当出去走走嘛。”
降过两场雨后气温就不容商量地骤然变冷,沈汀漪给花束做好保水,再围上雪梨纸和包装纸,摆放在靠近窗口的桌上。
将空了的花筒冲洗干净,依次摞好,合上双手使劲揉搓,直到手心生出暖意唤醒僵硬的手指。
冬日的午后街上鲜少人烟,坐在落地橱窗前的高脚凳上,托着腮发呆。
“太好了你们都不忙,我请你们喝咖啡。”高嘉莹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纸杯走进来,清亮的声音乍起。
靠近门口的店员忽然从午后混沌中醒过来,忙不迭地跑过去帮忙接着。
她挨着沈汀漪坐下,笑得神采奕奕,“最近托你们的福,光顾我咖啡馆的人都多了不少,门口铃铛都要哑了。”
“怎么是托我们的福,明明是你咖啡馆的豆子香,把人都给吸引过去了。”
楚维接过话,引得高嘉莹咧着嘴笑得更开心,“就你嘴甜。”
他是工科出身,在国外留学时偶然机会在花店打工才接触到花艺,毕业回国后选择继续遵从内心召唤,在花艺师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作为汀兰工作室里唯一一位男性花艺师,扎个极短的小辫子,戴着金丝边眼镜,高挑修长的身材本身就特别吸引眼球。
形象好、气质佳、又会说话讨人欢心,起初他刚来汀兰工作时高嘉莹还两眼放光地每天来花店好几趟,直到有天无意看见一位精英打扮的大美女开车来接楚维下班,大家这才知道那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久而久之高嘉莹习以为常,对他有了抵抗力。
刚开始她以为这是沈汀漪专门留在店里的镇店法宝,为难缠客户准备的糖衣炮弹,时间久了才发现工作室其他五个人全都把他当苦力而已。
店里搬搬抬抬的活儿、活动节假日最忙叨的事,什么打刺机、999朵的花束全需要楚维出力。
沈汀漪笑着继续逗她:“他说的是实话,我坐在这里都闻见了。”
惹得高嘉莹笑红脸颊,轻轻推她一把,突然又神秘地靠近耳畔说:“你下次去录综艺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让我去探班啊?”
“我想和杜云柯合影。”没等沈汀漪问起,她举起手机亮出自己的屏保。
照片上杜云柯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外罩一件米白色羊毛开衫,对着粉丝的镜头整个人笑得温柔和煦,自有一股书卷气。
“我最近看了你们综艺,他好可爱啊!”高嘉莹说着将手机捧进怀里,“我还特意去看了他演的《少年钦差》,太温润儒雅了。”
这些外在形象的包装和影视剧角色性格加持的效果下,观众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某一面,而这面是真的还是表演出来的都不能确定,沈汀漪想到录节目时的遥远记忆,杜云柯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温润书生实在勉强,要说是风流纨绔倒是更为贴切。
最近花店忙到忘了他们,说起来刚好也接到节目录制的通告单,迟疑要不要告诉高嘉莹,又担心她真的见到本人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到时候会大失所望。
一双皮鞋踏进花店,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高嘉莹背后。
“请问沈小姐在吗?”
高嘉莹循着声音回头,门口那人肤色稍黑,脸颊两侧有明显凹凸不平的痘坑,笔直得站着看起来精神十足。
“她不在。”不多思考,高嘉莹脱口而出。
“我就是。”沈汀漪拉住她的手,站起来说,“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礼貌地颔首说道:“我是许先生的司机,他让我来接您。”
她眉心一皱,冷冷地问:“接我?”手被高嘉莹紧紧攥得充血,沈汀漪只好轻轻拍她。
“对,许先生今晚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他还在开会,派我先来接您。”
高嘉莹圆溜溜的杏眼睁得大大的,看向沈汀漪时闪烁着莫名兴奋的求知欲。
“我先确认一下。”沈汀漪淡淡说道,坐下给许越霖发消息。
闻言男人就恭敬地挪后几步,挺身站在门侧等候,不知道的人路过看见还以为花店都雇上保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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